??黎近月跛着脚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老班正在走廊上对着几个学生训话。
“还想不想好了！老是迟到！”老班板着个脸。
“早上闹钟没响……”一个带着酒窝的男生弱弱地说。
“你天天都是闹钟没响！现在给我下去买个闹钟来，我给你调！”
“哦。”男生走了几步又折回去。
“……没带钱……”
老师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钞票，五元，然后又去掏另一个口袋，呃……他好像也没有带。
“老师。”黎近月低着头走过来，她是准备好了挨训的。
“你身上带钱没有？”老师却问了这么一句。
“啊？哦带了。”黎近月差点没反应过来。
“有没有20块？”老班的语气亲切温柔，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盛怒。
“哦，有。”
黎近月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师，老师把钱递给刚刚那个男生。看他头发乱蓬蓬的，衣领也没有整理好，估计是还没有刷牙洗脸吧？
“钟远，现在去买闹钟。回头把钱还给黎近月。”
“黎近月你进教室吧。”
What!
同样是迟到，他们几个不仅罚站挨训，还要花钱买闹钟，她她她，迟到时间比他们还久老班就这么放她进去了？天理何在！
黎近月扫了一眼那几个男生，然后一瘸一拐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黎近月你脚怎么了？”老班问。
“哦，不小心扭到了。”
“买药没有？”
“没有，没事啦老师。”
“你们看看人家，受伤了都坚持来上早读，这要是你们啊，巴不得请假了吧！钟远，买闹钟的时候顺便去医务室帮黎近月同学买个止痛膏，钱不够先挂我的名字，快去吧。”
“老师，不用了，已经不怎么疼了。”黎近月忙说。
“在学校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不是耽误学习吗。”老班一本正经。跟亲人的关心疼爱不一样，他的言语里总还带着点大道理。
“好的，那谢谢老师了。”
“回座位坐着吧，小心点。”
“你说说你们几个……”
听着老班又开训了，黎近月轻轻笑起来，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小题大做，可是这只不过是他的管理风格。他对乖巧听话的学生一向宅心仁厚，不过同样的态度要是对待起调皮捣蛋的学生来，那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小月你脚怎么了？”夏羽看着跛着脚走过来的黎近月。
“昨天晚上回去不小心扭到了。”
“还疼不疼？”
“好多了哦。”
“难怪你今天会迟到了。”
“呵呵，好啦，快读书吧。”
大概15分钟之后在教室门口罚站的男生回了教室，路过黎近月座位的时候钟远还特意望了她一眼，止痛膏已经买好了，可是黎近月一直在埋头读书，还是下课再给她吧。
“老班也太狠心了，居然让我们在外面站那么久，冻死我了。”钟远的室友兼同桌愤愤不平地说。
“还不都是你，叫你把闹钟调好你不调，你故意的吧。”钟远白了他一眼。
“这大冬天的你早上起得来啊，来了也不看书，还不如多睡会。”同桌说着打了个哈欠。
“那就得罚站啊。”钟远看着手里的闹钟，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正是猪一样的队友。
“我心想着今天天冷老班兴许也起不来呢，谁知道他那么勤快。”
“行啦行啦，以后别干着坑人的事了。”
“关键黎近月不也迟到了？怎么她就没事呢。”同桌又扬着眼咕哝起来。
“那人家是好学生啊，哪像咱们。”
“咱们怎么了，我成绩不好是因为我不想学，我学起来谁比得过我。”
“得了得了，看书吧你。”
“切，看书这种事压根就不是我的风，再睡一觉倒是真的。”
“管你。”
“我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两人一愣，晕，老班什么时候站到身后的！刚刚那些话……
“刚罚站的回来还不老实！还讲讲讲！早读课不知道读书啊。”
看着老班走了他们俩这才松了口气，天哪，他怎么就那么闲，大冷的天回去陪陪老婆孩子不好吗？尽在这干猫捉老鼠的事。
“哎……困死了，我睡会，他要是再回来记得了喊我啊。”说着钟远的同桌扑通一声趴了下去。
五十分钟的早读课，坐在倒数最后一排的钟远可以一眼览尽同学们的各种形态：大部分人刚开始读地很起劲，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默读；有的人和老班打游击战，看见老班来了就扯着嗓子喊，老班一走就成了没气的耗子；有的人挂羊头卖狗肉，表面上看是在看书，其实书本下面藏着什么漫画啦，课外读物啦，手机啦，那些人会冷不丁的就笑起来；有的人在桌肚里藏着吃的，趁人不注意就猛地往嘴里塞一口，比如钟远；还有一些人从早读课第一分钟读到最后一分钟，语速还超快，生怕读地慢了会浪费时间，比如黎近月。
“喂喂！老班来了！”钟远推了推他的同桌，同桌立马触电般坐起来，还对着流了一滩口水的书狂读，钟远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下课了二货，快让我出去买早饭。”
“吓我一跳……都下课了？买早饭啊，帮我带一份，我再睡会。”同桌抹了一把口水，挺起身子给坐在里边的钟远让出一条道。
“猪啊你。”
钟远从抽屉里拿出止痛膏走到前面第一排。
“喏，你的药。”
“哦，多少钱？”黎近月抬了抬眼。
“10块，老班说了挂他的账。”
“你还是帮我付了吧，回头还我10块就行。”
“也行，你的脚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买早饭？”
“夏羽帮我带了。”
“哦哦。那我走了。”
读了一整个早上，黎近月嗓子都有点哑了，肚子也饿了，休息会吧。
窗外是光秃秃的枝桠割破蓝天，树枝上还挂着几只掉落的风筝，色彩依旧艳丽。这画面，多像被时间割地支离破碎的往事，然后也有那么几块鲜明可见、不管喜痛。
初二，那个小小的泥土的操场上，黎近月远远看见王漫，于是她小跑过去找她。
“漫漫~你在这干嘛呢。”
王漫微笑着伸出手，她想摸摸黎近月冻红的脸蛋么，不，她甩了她一巴掌。
黎近月愣住，她是在开玩笑吗。可是下手那么重；认真的吗，可是她还在对着自己笑。黎近月还没弄清楚状况，这时又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女生，是王漫的好朋友，也突然甩了黎近月一个耳光。而黎近月呆站在原地，右手捂着脸，她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知道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只知道王漫和那个女孩从她面前走过，她只知道旁人像看热闹一样看着她。
神情恍惚地回了宿舍，黎近月站在门口等着王漫。她不准备问她原因，她只需要还她一个耳光。
不一会王漫回来了，黎近月冲上前对着她的脸狠狠抽去，可是她的手被王漫一把抓住，那一巴掌重重拍在空气。
“这一巴掌我一定会还给你！”黎近月甩开她的手和她擦肩而过，这一次她哭了，夹带着委屈和疼痛。
“黎近月你怎么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李墨看见她正哭着走来。
“被人家打了耳光了。”黎近月眼圈红红。
“谁？”李墨脸色肃正。
“……”
“到底是谁？”
“王漫和张诗韵。”之后她就进了教室，李墨也没有再追问。
黎近月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慕晟看出来她不开心，可是已经闹僵了的关系，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只有好朋友夏羽关心着她。
那天晚饭黎近月没有去吃，静下来之后她倒想去问王漫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她真的只是开玩笑。但是如果是误会，难道不应该是她主动来解释吗？再说吧，黎近月只觉得头疼。
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后，李墨喊说外面有人找，她以为是王漫，急急忙忙便出去了。可是站在教室门口的是顾少方。黎近月有点犹豫，她不想这样站在教室门口跟高年级的男生讲话。
“过来啊。”顾少方看见了杵在门口的她。“今天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他低头看她，这个瘦瘦小小的黎近月，谁会忍心去伤她。
“额，没有，她们开玩笑的啦。”黎近月不是刻意袒护她们，只是不想让顾少方介入。
“3班的王漫和张诗韵，是不是？”他看着她问，黎近月分不清他眼里是心疼还是怪自己不争气。
这一次黎近月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眼睛又温热起来。
“不过你还是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以后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知不知道？”顾少方言语温柔，像恋人，也像哥哥。
“嗯。”
虽然被同学们看着有些心虚，可是这样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看着顾少方走了，黎近月转身回了教室，嘴角扬着微笑。
晚自习很快就结束，顾少方再次出现在教室门口。
“我已经跟她们讲过了，你不用担心。”顾少方说。
“你跟她们说了什么？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你这样别人会怎么看我啊。”黎近月面露怨色，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被人欺负？”
“好啦，我有点事，先回去了。”黎近月立即抬了脚，急急忙忙去找了王漫和张诗韵。
“我怕了你了。”她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不是我让他找你们麻烦的。”黎近月竭力解释着。
“你还是走吧，省得被别人看见又说我们欺负你。”对方冷嘲热讽。
黎近月不知道顾少方到底对她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她怯弱地仿佛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事，她躲，她低头，她觉得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但是顾少方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出于喜欢保护了想保护的人，却不想因此让她陷入了恐慌。
黎近月和王漫的宿舍是紧挨着的，那晚，早已过了熄灯的时间，可是王漫宿舍还在七嘴八舌地讲话，黎近月以及其他室友被她们吵得心烦意乱。
“隔壁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室友喊道。
“搞得跟难道你们晚上就没讲过话一样！”隔着墙传来的对峙，气势却并不见弱。
“有你们这么大声吗？也不看看几点了！”
“我就这么大声怎么了！”
“要讲话给我出去讲！”
两个宿舍就这样吵起来，黎近月听着，她从来不想参与这样的争吵，之前是因为她的好朋友王漫住在隔壁，而现在，也许她是害怕吧。
“我们别讲了哦，隔壁有人认识初三的，回头找他们来骂我们可就惨了。”一声戏谑，掺杂着不屑和讽刺，隐隐穿墙而来。
这句话是针对黎近月的，这一次她忍不住了。
“你们那么吵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就是认识初三的，有本事你也去找啊！”黎近月甩出这句话掀开被窝就跑了出去，夏羽拿了她的外套紧跟着她。
“小月！”夏羽在后面喊。
黎近月穿着单薄睡衣一直走，却意外遇见还在门口晾衣服的顾少方。
“这么晚了你这是怎么了？”顾少方的手悬在半空，怔怔看着面有怒色的黎近月。
“没事。”黎近月掉头就往回跑，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等等，黎近月。”他跟在她后面喊了一声，可是她没有回头。
“小月。”这时夏羽追了过来，她把外套披在黎近月肩上。
“外面冷，回去吧。”黎近月拉着夏羽往回走。
“可是你哥哥在喊你诶，你不如就跟他说了，让他去骂骂她们啊。”
“不要，快回去吧，你不要跟他讲。”
“哦，好吧。那些人嘴巴就那样，你别理她们就行了。”
“嗯。”
她们回到宿舍的时候两边已经停止了争吵，黎近月哆嗦着身体爬进被窝，一切归于平静。可是黎近月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自认为平时待人不错，脾气也不坏，可是为什么大家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自己。她好想找个人诉诉苦，可是能找谁呢，不能告诉爸爸妈妈，何况他们也不在身边；不能告诉顾少方，他要是知道了会惹出更大的事来；不能告诉夏羽，她还瞒着她和顾少方的事；不能告诉慕晟，他已经不是自己的朋友，而且这还关乎着他的女友；而王漫，现在她们已经彻底断绝友谊。
那些混乱而让她害怕的日子，黎近月清晰地记得，它们就像落在窗外树枝上的风筝，瑰丽刺眼。
“小月。”是夏羽买早饭回来了。
“天天买早饭跟打仗一样，挤死我老人家了。”
“辛苦辛苦，等我脚好了我去打仗。”
两个人边吃边聊，这样的日子要比之前简单快乐地多。
很重要一点，朋友越少，生活越单纯。
现在，除了顾少方，黎近月只认夏羽一个人，所以只有在他们俩面前她才可以卸下防备，忘记那些不开心。
“嘿。”是钟远，他递过一张10块的钞票。
“谢谢。”黎近月接过钞票，并不多言。
“话说你怎么又迟到啊。”夏羽问他。夏羽性格比较开朗，人也随和得多，所以和班上的同学总能打成一片。
“我还奇怪你们呢，天天起那么早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钟远跟夏羽聊起来。
“我们皮薄，不像你们，挨骂罚站都不当回事。哈哈。对了，今天要教新歌了吧。”
“是啊，老班也就这件事做得还合我的意。”
“哟哟哟，他让你坐在最后一排就不合你的意了？”
“额，这个也还不错，哈哈。”
“行了你，不要打扰我们吃早饭了。”
钟远憨笑着朝教室后面走去，那可是块风水宝地。
“都什么时候了还唱歌，还不如让我好好看会书呢。”黎近月跟夏羽说。
“你不想唱我还想唱呢，一天学到晚有个什么劲。”
“不过钟远唱歌也还不错。”黎近月说。
“跟慕晟比呢？”
“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倒是觉得慕晟的声音比较特别。”
“都还行吧……其实顾少方唱歌也很好听，嘿嘿。”说起顾少方，黎近月甜蜜蜜地笑起来。
“你看看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本来就是嘛。”黎近月想起以前顾少方在电话里唱歌给她听，他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啦。
“诶，小雨，今晚把手机借我呗。”想想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跟顾少方联系了。
“今天不行，明天带给你吧。”
“还得等到明天啊……”
“你看看你一副嫁不出去的样子，当初某人还骗我说顾少方是她哥，我也是笨，这种话都信。”
“哎哟，那不是不好意思嘛。”
“要不要我帮你借个手机？”
“行吗？”
“刘梦有。”
“可是我跟她不太熟诶。”
“你跟谁熟啊真是……我帮你借就是了。”夏羽边说边摇头，混成这个样子黎近月也真是够了。
“好啊好啊，只登QQ，用点流量就好了。”
“我跟她说去。”
“嗯嗯，明天早上就给她。”
不一会夏羽就笑着回来了。
“搞定。”
“小妞办的不错。”黎近月拍了拍她的肩。
“我人缘好啊，不过她说她手机坏了。”
“……”
“别急，她说可以帮我借钟远的手机，让我下了晚自习去拿。”
“来来来，妞，给爷亲一个。”黎近月说着伸手去掰她的脸。
“不要脸，走开走开啦。”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晚自习之前的一个小时，文娱委员钟远教大家唱了首歌，tank的《非你莫属》，温馨浪漫。
唱歌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晚自习。
“拿出来！”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面，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回荡着他的怒吼。
刘梦上课玩手机被他逮到了，那手机……
班主任拿过手机，转身对钟远说：“去打一盆水来。”
钟远表情抽搐了一下，不是吧……那可是我的手机啊。
“去啊！”老班又喊了一声。
无奈，钟远起身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却突然觉得重如千斤。
“就放在讲台上。”然后班主任气冲冲的走到教室前面，满脸怒色。
“你说说你们，都高二了！还不知道紧张！一个一个不想好了是不是？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准带手机不准带手机！”班主任说完咕咚一声把手机丢进水盆里……
刘梦呆了，这怎么跟钟远交代。
钟远呆了，这是他牺牲的第几个手机了？
夏羽呆了，就应该早点拿来。
黎近月呆了，什么叫真正的泡汤……
班主任借机开了一个长长的班会，各种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如此惨烈。”黎近月凑近夏羽说。
“绝对的。这次老班是真发飙了，最近我们得当心点。”夏羽说。
“好，看书。明天记得带手机。”
“晕……”
晚自习结束，夏羽正收拾着书本。
“给。”刘梦偷偷递过来一部手机。
“手机不是……”
“跟别人借的，你先用吧。千万别被老班抓住。”
“放心，谢了。”
说完刘梦就走了，夏羽和黎近月面面相觑。
“你的人缘真不是一般的好小羽。”
“那必须的，谁像你。喏，拿去，我先回去了啊。”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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