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天璇听到莫小萤在睡梦中轻轻叫出师傅这两个字来,反倒怔住了。
“师傅?”萧天璇走近了一些,却见莫小萤的眼角滑过一丝晶莹,他伸出手去,指尖冰冷湿润,心里却微微在意起来,到底是什么人,竟让她在梦中哭泣。
他叹了口气,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既然入宫自是有她的目的,太后一向筹谋颇深,而他,也不再会为情所动了,他喜欢过的女人已经是一场错误,何苦再一次错上加错。
弯腰拉起一旁的羽纱薄被想替她盖上,却突然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袖,只听得她嘴里叫着别走,却大力将他的袖子拉扯到了怀里,死死抱住。
他脚下差点站不稳,轻轻拉了几下,纹丝不动,她似乎睡的更沉了些,不再言语,渐渐呼吸均匀,绯红脸上一片香甜。
他不由得苦笑,这丫头喝醉了酒,倒是这般闹人!
被她拉扯着袖子弯着腰又没办法起身,只得轻轻掀起被角,也一并躺在了那张紫檀的软榻之上,望着她与自己近在咫尺,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了她的头发。
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这般无助过,但母后却不会来安抚他一下,只是冷冷告诉他,他是未来的帝王,哭是一件多么懦弱的事情……
他轻轻合上眼,虽然感觉有些累,却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晨起的微风轻轻扫过鸾凤殿外,太监荣宝望了一眼天色,嘴边浮上一丝笑意,招了招手,过来一个蓝衣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伶俐的点点头去了;另一个小太监笑嘻嘻的小声道:“小福儿回来必得太后的赏!”
荣宝嗔了一眼说话的小太监道:“你们这几个猴儿,这个时候倒争抢起来,平时怎地都吃了怯了?”
“小禄儿愚钝,还得靠公公提点……”
“你擅自将此事禀报于太后,不怕皇上问罪起来……”一抹黑影靠在一旁的桂树下,淡淡望着笑容满面的荣宝。
“太后与皇上积怨已深,若是能由梅婕妤打开此局,皇上便不必再思虑伤身,就算我做个不忠的奴才,又何妨?”
玄影扫了一眼荣宝,不再言语,荣宝是自小伴着皇上长大的,而他做皇上贴身侍卫这些年,萧天璇心里的苦,却只有他二人明白。
重华殿外,正在早祷的太后听到太监江福进来通传的消息,掩不住满眼的笑意,忙不迭的让秋芷去拿些上等的贡品来,待自己亲自选了,赏赐给鸾凤殿。
江福从佛龛前轻轻扶起太后,小声说道:“眼见这都快上朝了,可听闻皇上还未起身……”
薛太后瞥了一眼江福,在一旁的花梨木镂空连方软榻上坐定,淡淡道:“皇上一向性子执拗,这次梅婕妤蒙得圣宠,哀家心里,总算是宽慰了些!”
江福会意,悄悄退了出去,小太监早在门外候着,笑道:“公公仔细这边风大!”
江福站在台阶上,望一眼远处冰冷寂静的重重宫房,自言自语道:“我看这宫里的风儿就快吹起来了,大点儿才好啊!”
他抚了抚手上戴着的一串蜜蜡佛珠,这是华昭仪所赐之物,恐怕那位娘娘如今心里并不好过呢。
鸾凤殿内宁静一片,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萧天璇醒来时望见熟睡在自己臂弯里的莫小萤,吃了一惊,每天独自在归雁斋醒来,却从未有一次像昨天睡得那般安宁,差点就忘了昨夜是因何睡在这里的。
莫小萤睡得依然深沉,像只猫一样蜷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却让萧天璇心里一阵慌乱,他突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若是她此时醒来,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走出鸾凤殿的时候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在滋长。
女史玉叶早就候在外面,见皇上独自出来,行了礼正欲往内殿里去,却听见萧天璇淡淡说道:“梅婕妤尚在熟睡,晚一点再进去伺候吧!”
玉叶见到一向刻薄冷淡的皇上竟然语气如此温柔,一时也怔在了那里。
莫小萤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望着伺候着更衣梳洗的玉叶那张喜气洋洋的脸,有些不思其解,等到太后的赏赐到了鸾凤殿时,便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正要开口,却听到宫女如意跑进来道:“梅婕妤,华昭仪来了……”
玉叶看了一眼如意,说道:“请华昭仪在偏殿坐了,婕妤娘娘即刻便出来!”
“梅婕妤,这华昭仪入宫较早,而且是当今姚太宰的千金,如今中宫空悬,论位份,在这后宫中最高的便是她了,娘娘且留心!”
玉叶一边说着,一边却拿起太后亲赐的那枝凤穿牡丹金步摇,轻轻插在她髻上,又端详了一下她身上那套丁香色缀紫藤花双色襦裙,微微点了点头。
莫小萤有些木然的扶着玉叶走进偏殿,却见一个华贵美人悠悠坐在软椅之上……
云缎织锦芙蓉色衫襦,外罩茜色银流纱,长及曳地的品红色百裥裙上绣着大片的粉白牡丹,乌黑的堕马髻上一对纯金振翅的凤翼蝴蝶含着长长的金流苏垂下,六只红珊瑚钿花,那对温润雪白的和田玉耳坠上盘着金丝云纹……
光是这身打扮便觉得贵气袭人,又见一张鹅蛋脸光滑如玉,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朱唇粉面,夺桃花之明艳,赛芍药之娇媚,一双玉手柔若无骨,似是无聊般的拨弄着左手戒指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神态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
莫小萤从未见过如此金贵美艳之人,一时竟也有些乱了,轻轻施了一礼,在对面的软榻上坐了。
却见那华昭仪这才微微抬起头来,打量了莫小萤半晌,淡淡露出一个笑容来:“妹妹果然是容色清丽,气质高雅,只道雁门郡清苦,却也出落得如此动人!”
“入宫前便听说华昭仪艳绝后宫,一直未能见着姐姐,今日却劳烦昭仪大驾,当真是妹妹的福气!”莫小萤见她神态傲慢,言语鄙薄,一时也有些微微不快。
“如今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对妹妹荣宠有加,连太后也亲自厚赏了不少,姐姐纵然家世优于常人,也瞧不上一般的东西,但独独的这份荣宠,却也教其他姐妹好生羡慕,所以身为这宫中位份最高的昭仪,也该来这鸾凤殿里坐坐,沾些运气!”
华昭仪自是说得冷傲,却始终掩不住言语中那一丝寂寞之气。
莫小萤见她姿容绝世,在这宫中自是不屑与其他人争宠的,可纵是这般美丽的女人,却独守宫房,皇上又对她格外冷淡,也当真有些让人同情。
“若说荣宠,姐姐贵为昭仪,位份最高,这才是荣宠,妹妹初来乍到,只是多些垂怜罢了!”莫小萤淡淡说着,端起一旁的青玉茶碗轻啜了一口。
华昭仪却未曾想到她竟会如此应对,看着她神情淡然,明明是眼下宫中风头正盛的新宠倒不似宁淑媛那般暗地里针锋相对,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微微皱着眉对身后的女史青娥说道:“回头去把我宫里的玉露春给梅婕妤送些来,这茶味道也太淡了些……”
“姐姐客气了!我平日里倒也不讲究这些……”
“你既叫了声姐姐,这话便是多说的,坐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华昭仪一挥手,女史青娥与随行的两个小宫人迎了上来,她踏出鸾凤殿的时候转头看了莫小萤一眼,淡淡道:“梅婕妤得空了,便来我云萝殿里坐坐吧!”
出了鸾凤殿,随侍在华昭仪身旁的宫女红玉撇了撇嘴道:“难得娘娘看得起她,不 过是仗着策王罢了,却还这般不识礼数!”
“策王远在雁门郡,在这朝中起得了什么气候,可她却是姓薛的,别说这后宫里,就算是朝堂之上,也得忌着这个薛字三分!”女史青娥一边看着华昭仪的脸色,一边对着红玉说道。
“说起来,那丫头的确生得清婉,皇上看上她倒也不出奇,反是宁月那样的货色,竟然也敢与本宫平起平坐!她如今风头正盛,在我云萝殿里常走动着,也总比被那边捷足先登的好!”
华昭仪扶着青娥,瞥了一眼红玉,又道:“跟着本宫的人,若是明白事理,自然安乐,若是不识抬举的,在这宫里,怕是也不好过呢……”
“娘娘威仪,论位份,谅是宁淑媛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单凭她一个小小婕妤,怎敢不回报娘娘对她的抬举之恩呢?”
只见红玉一脸的奴颜媚笑,随着她们往云萝殿那边去了。
傍晚时分,鸾凤殿外的桂花树开得格外繁盛,沁人的幽香浮动在空气中,莫小萤手持一把素帛团扇,轻轻摇着,坐在殿外的石阶之上,望着远处的一排白玉雕栏出神。
都说宫中的女子心计颇深,在莫小萤看来,她们却未免单纯,世家千金,权臣之女,她们自小锦衣玉食,在娇宠中长大,哪里明白这世间的苦楚,足不出户,哪会想到这人心的险恶,无非就是看着宫中的女人们为了荣宠明争暗斗,那些伎俩,比起外面为了生存,为了活命所使的手段,不过是些闺中算计罢了。
她自小跟着师傅在外漂泊,她六岁,师傅十二岁,正是娇宠的年纪,却不得不在那个战乱纷争,人心险恶的地方生活,从那时起,她便明白,所谓善恶,万般变化,都是生存的手段。
正在思绪间,却是一阵风吹过,卷起满地的桂子四散而起,她不由拿扇子挡了脸,生怕迷了眼,再放下扇子时,却望见萧天璇一袭素白团龙织锦常服,正是那晚西苑中芙蓉花下的模样……
此时,他却站在莫小萤的面前,淡淡的看着她,眼中似有疲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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