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月色初上柳梢,鸾凤殿内却宁静异常,玉叶打发了宫人们在外面,亲自替这位梅婕妤更衣,脸色却是十分担忧。
“婕妤,您这身打扮当真是不妥,若是给别宫的人看见,怕是多生事端!”玉叶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着宫人装束的婕妤,月白色的襦裙,未施脂粉的脸上如夏日清莲,婉约可人,却非要打扮成宫人的模样,自己想拦都拦不住,毕竟她才是这鸾凤殿内的一宫之主。
“都怪奴婢多嘴,不该告诉婕妤今日饮宴之事,若是被太后知道您偷偷跑去太极殿,恐怕以后也就没机会伺候了,倒连累了婕妤……”玉叶柔声说道,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沉重。
莫小萤迟疑了一下,转身看着玉叶,自己初来乍到,她虽说是女史却如同家姐一般悉心照料,若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于心何忍?
不由得思索一阵,但既得知今日太极殿饮宴,兴许自己要找的师傅就在其中,这个便是她朝思暮想的机会,心里实在不想错过,于是咬了嘴唇对玉叶说道:“好姐姐!我只去望一眼便回来,且答应你绝不乱跑,也不会跟旁人说话,半个时辰里我一定回到这鸾凤殿!”
玉叶看着她满眼的认真,倒像在真的替她考虑,一声好姐姐又似是小孩子的撒娇,对这位婕妤却又平添了几分好感,没有世家小姐的做派,对待宫人亲切随和,而且对女史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明明是跟自己在家乡的妹妹一样的年纪,却独处深宫,虽是婕妤,却又不受皇上重视,却仍然乐于天命,知足常乐,从不挑剔埋怨什么。
不由得眼中浮上一丝疼惜来,轻声道:“婕妤,太极殿在内宫正中,只要从鸾凤殿出去一路向东,穿过临江阁,过了千秋门,便是太极殿了。”
“当真是我的好姐姐,我去去便回!”莫小萤调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伸手拉开内殿里的菱花格窗户,提起裙摆就跳了出去。
“啊……”玉叶未曾料想她会从这里出去,吓得不轻,冲过去时却已不见了身影。
“梅婕妤想来是在雁门郡长大的,果真是不拘小节,可在这宫里,也未免太轻信别人了,对自己宫房里的女史宫人竟连一点提防之心都没有,幸亏这鸾凤殿里全是太后钦点的人伺候,若是换了旁人……”
想到这里,玉叶不禁微微一笑,也正是如此,才让人觉得这位婕妤与众不同,连同那份率直纯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帮她一把。
只是,明明是这样出众的女子,为何却不讨皇上的欢心呢?
世上两个人的相遇,多一点,少一点,有些人执子之手,有些人重归陌路,皆是缘。
萧天璇走到临江阁时,忍不住停了下来,明月湖上凌波微漾,想起太极殿中的乱世繁华,没完没了的歌舞升平,反倒是这湖面教人看上去安心。
“落尽繁华,只求心安……”他轻声说道,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灵秀的身影来。
“皇上,有人过来了!”玄影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带着一丝警觉,荣宝太监明明在前面清道,来者到底何人?
“嗯?”萧天璇仔细听了一下,却未曾听到什么脚步声,玄影是他的贴身护卫,谨慎沉默,可他,却容不得别人如此胆大包天。
他此时眉头一挑,傲然站在了路中央。
轻微的脚步声似是瞬间冒出来一样,直到很近了他方才听到,转眼前那抹身影却已到了面前。
萧天璇一个凌厉的手刀便劈了过去,没想到那身影却反应奇快,伸手架上他手腕一挡,顺势便向后闪去,再要动弹时,却已经被玄影手中的短剑架在了颈上……
“怎么是你?”清冷的月光明明白白照在莫小萤的身上,衣衫微乱,小脸儿有些苍白。
“堂堂南梁皇宫竟有劫道的贼匪不成?”她明明眼中惊慌,嘴上却不饶人,却又忌讳着脖子上的冰凉家伙,一动也不敢动。
“收了!”萧天璇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却不禁有些惊喜,冲着玄影挥了挥手,架在莫小萤脖子上的短剑瞬间入鞘,干净利落。
“这家伙的身手好生厉害!”莫小萤想来都有些后怕,却瞪了一眼身后的玄影,只见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明明生着一张俊朗的面孔却看上去有几分骇人的寒意。
“你如此急匆匆的跑什么?”他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坐下,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小宫人,慢条斯理的问道。
莫小萤看着萧天璇的脸,果真是心急如焚,甚至对当今皇上的惧怕之心都减了三分,哪曾料想竟会遇上他?这太极殿怕是去不成了!
她想着有些沮丧,却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这一次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内官所穿的青蓝服色,心说这个皇上莫非有穿太监衣服的癖好?
莫小萤皱了皱眉头,弄不清当今皇上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仍旧佯装不知,故意瞪起眼睛问道:“今日听闻皇上在太极殿饮宴,你不去伺候着,却带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这里做什么?”
萧天璇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玄影,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却又故意说道:“正是如此,所以派遣我等在此护卫!”
“护卫!我看那个黑面神分明就是你的护卫!”莫小萤在心里暗暗骂道,却对上萧天璇询问的眼神:“我刚才问你的话呢?”
“何须多问,自是替我家娘娘办事!”
“你家娘娘?不就是鸾凤殿的梅婕妤么?”
“你如何得知的?”莫小萤冲口而出后却立刻懊悔,这下子彻底败露了。
萧天璇见她脸上的表情转瞬即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看来那位梅婕妤倒不安分,入宫没几日竟敢派你前往太极殿打探皇上的动向?”
“谁……谁说我要去太极殿的……”莫小萤心里后怕,皇上不待见她倒是正合她意,可若是让太后知道可就麻烦了。
“皇上命人在前面清路避让,你若不是想去太极殿,怎会刻意避开绕到这里的?”
“我家婕妤思兄心切,所以让我去望一眼……”
“哼!成何提统,若是被殿前护卫当成细作抓住,形同谋反!回去告诉你那位婕妤,策王和议乃国事,尚有一段时日才能回朝,有道后宫不得干政!她若是再做出这般有违宫规的事来,定当论处!”
萧天璇眼中一沉,言语冷峻,果然是对太后一手安排的这位婕妤心生不满。
莫小萤听他这么说,心里反而一块石头落地,看来自己还可以在宫中多混一些时日,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厌恶梅婕妤,但对她却是有利而无害。
“奴婢明白……”莫小萤只顾一心盘算着,冲着眼前身穿内官服色的萧天璇行了个礼便匆匆而去,萧天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暗自恼怒区区策王之妹竟敢派手下宫人去太极殿刺探朝堂消息。
“皇上……”玄影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才的宫人,似是认得主上……”
“哦?”萧天璇猛的惊觉,莫小萤走的时候自称奴婢,而且是恭恭敬敬行了礼离去的,怪只怪自己太在意后宫各人的动向,太后一手遮天替他纳入的妃嫔们尽是当朝权贵之女,朝堂之上本就心向太后,后宫又是如此,却让他不得不防;
一时竟是忘了,脱口而出的一顿斥责过后,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了,况且玄影又跟在身旁,哪个内官会有贴身侍卫的?如此,真是多此一举!
他懊恼的看着身上那套青蓝服色,此时看上去竟觉得滑稽,本想去鸾凤殿让荣宝把那个小宫女叫出来戏弄一罢的,却不料半路上就露出了身份。
“唉!回太极殿吧!”萧天璇没想到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宫人而感到气馁。
“玄影!你觉得那小宫人如何?”他又想起那对灵动的眸子,比起宫中那些温婉和顺,妩媚动人来,似乎里面藏着些不一样的东西。
玄影听到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沉默了一阵,淡淡道:“嗯!轻功不错!”
萧天璇却未在意,只是轻叹一声,初见她时,觉得她跟玉铃儿有些相像,那句”繁华落尽,只求心安”却说到了他的心里,但他终究是个帝王,而她只是个宫人。
也许,他们以后不会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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