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村离公路还有好几里的距离,下车后老人问:“你们去竹竿村找谁?”
杨万拿出陈全的照片:“您认识他吗?”
老人接过照片,眯着眼看了一会:“不认识。”陈全28年前就落户他乡,在那之前又在广东打工,即使是同村的人多年不见也会认不出。
杨万说:“他叫陈全。”
老人惊讶地说:“陈全啊?认不出了!我再看看。——变样了变样了,撞到对面也认不出!那你们找陈全做什么?”
杨万指着李金龙说:“我们是警察,来调查陈全的过去。”
老人半信半疑接过证件:“我带你们去见支书,他说行就行。”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杨万他们的身份。——也对,骗子一般都是半路遇到的。
老人带了三个口袋,还都挺沉。杨万不明白如果老人没有遇见自己和李金龙他怎么把这三个口袋运回去,但现在很简单,一人扛一个。
细长的小路,两边是茂密的草丛和大块的庄稼地,蜻蜓什么的随处可见。杨万自小长在城里,童年都是在舅舅的带领下在各个巷子中玩耍,但是他一直认为和童年更般配的是乡间的田间地头,就是现在他行走的地方。
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人,只是远远地看见一人在田间打药。老人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两人,鼓励道:“不远啦!就在前面啦!”杨万体会到不远有时比很远还要远。
终于到了老人的家,三人卸下肩上的口袋,老人乐呵呵地说:“后生仔,累坏了吧?先喝口水。”
杨万说:“时间不早了,麻烦您带我们去见你们的支书。”
老人笑得更欢畅了:“我就是啊!看了这么多年公文,我能看不出你们证件的真假?可我要是在路口就回答你的问题,你们能帮我把两袋稻种扛回来?”说完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满脸得意之情。
如果老人提供了有用的信息,自己一定会想快点进行下一步工作,真的不会在意老人需不需要帮助;如果老人说的都是于案无补,自己更不会有心情想到帮老人的忙——的确如此,杨万诚心佩服老人在不用开口的情况下用了两个不花钱的苦力。
“你们要调查陈全?他犯什么事了?”老支书的觉悟果然不一般。
“他被杀了。”
“被杀?陈全?”老支书一时像是不能接受,稍后点头道:“真是黄连命,苦啊。”
老支书之所以说陈全是黄连命,不单是指他死得苦。老支书说:“我记得我比陈全大7岁。那年我23,陈全就是16,他父母有天出去卖粮在回来的路上遭人抢劫,他父亲当场就没了命,他母亲被发现时也只剩一口气,没抬到家就咽气了。40年前,那时是什么条件?所以这案子在当时影响虽然大,但一直没有破。苦了陈全,他还要带着个比他小11岁的弟弟,你们想想那日子怎么过?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年,陈全带着他弟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等他再回来,是他带着他的妻子回来迁户口,需要村里出证明。那时我在村里当会计,刚好在村委会遇见他,我满心想问问他当时的情况,可是陈全看上去像是已经不认识我,而且和村子也没有感情,所以我什么也没有问。——也许他是记着在他最难的时候村里人并没有帮他,难怪啊。”
“当年给陈全开证明的是谁?”
“是老村长,去世五六年了。”
“当时的情景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还没老糊涂。那天老村长看见陈全也是高兴的,刚想问些什么,陈全说‘什么也不要说,给我开证明我就谢谢了。’老村长看看他,没再说什么,就给他开了证明盖了章。”
“从此他再没回来过?”
“是。那天据说有人看见陈全是直接去村委会的,连家都没回。他可能猜到他家的房子都已塌了,看了只会更加难过。”
“除了态度,陈全还有什么变化吗?”
“你是指哪些方面?外貌还是穿着?”
“随便哪点。”
“他当时的样子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衣服么,好像很高级。——他老婆倒还不错,好像还说了他一句‘你干嘛要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的老家’。”
“哦?”杨万拿出手机,里面有在苏凯家拍下的照片,他指着苏婷说:“他的妻子是这个人吗?”
“哪里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当年的情景还能记着,是因为后来村里人知道陈全回来都来向我打听,和你们现在问我一样,我反复说了有十来遍。——大家其实还是惦记他的,可是当时都很穷,能顾得自家就不错了。”
这么说,陈全离开故土也情有可原,并不是像自己所想是为了逃避患端,而是觉得这里没有留恋之处。如果和村里的人没有别的纠葛,那么导致陈全杀身之祸的只能是他离家后的十年里,而且就是在那十年里,他积累了财富。那样的话,调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支书边说边给两人倒上茶,又问杨万:“能把陈全的照片再给我看看吗?好歹也一个村里住着,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老支书拿来老花镜戴上:“一看这个疤痕,就想起他十几岁时的样子。这是他有一次从树上跳下来摔倒磕破的,当时血流了半边脸。这个疤,就是他的记号。想不到他比我年轻,倒比我先做了鬼。”在陈全的左颧骨下面有一道疤痕,大约4厘米。老支书叹了一口气,拿下眼镜:“他是怎么死的?”
杨万老实说:“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村里的人好像不多啊,能再让我们见一两个吗?”
老支书说:“留在村里的没几户了。让我想想,——对,还有一个,他比我还小两岁,和陈全在一起玩过,刚才我看见他在田里打药呢。”
两人跟着老支书。这次身上没有一口袋粮食压着,杨万可以专心看周围的景色。天色渐晚,阳光没有那么热烈,但依旧明亮,像只是为了将这一切美好照亮。——村里的人为什么要离开呢?陈全的别墅也没有这样的风景啊。
老支书说:“他姓叶,你们叫他老叶就行了。”
李金龙忍着笑。对杨万说:“我可不想在这里认个‘姥爷’。”
杨万却看着那一片片数不过来的绿色想起那个叫“叶子”的女孩。他想真是热糊涂了,都是这倒霉夹克惹的祸。
“老叶,这两位是警察,要问问关于陈全的事。——陈全死了,是被杀死的。”
老叶将手放在耳朵边:“你说谁死了?陈全?是哪个陈全?”老叶说话的声音很大,是因为他自己耳朵不大好。
“还有几个陈全?”老支书大声说。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老叶用手指对着自己脸上划了一下。
和老叶的整个谈话都是在大声中进行。杨万问了老叶当年和陈全在一起玩的时候,有没有谁和陈全有过矛盾。很多时候,少年时留下的阴影会不断扩张,直至吞没人的灵魂。
但老叶说陈全的性格非常好,不仅是在变故发生之前,即使后来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他还是苦苦支撑着他和他弟弟的生活。陈全曾经对当年的老叶说:“不管自己吃多少苦,我都要送弟弟去上学。”所以,当陈全离开村子,老叶当时想到的就是他是想办法让弟弟上学,不会是别的原因。
说到陈全那次回来转户口,别人都说陈全记恨着村里人才会把户口迁走。老叶说他当时没见到陈全,但他坚决相信陈全不会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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