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山县王家川村的王爱民近来心情不错,因为他的儿子王小虎正式上班了。
王小虎虽然在上大学时成绩不错,但在报考公务员时,却屡屡受挫。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王爱民上次带上一块猪肉和两只公鸡跑到省城去见了王国庆。事后证明,王爱民这次行动是明智的。在王国庆的秘书邓玉杰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在邓玉杰的协调下,王小虎如愿考上了山阳市市委办公室的公务员,成了一名小小的秘书。
王爱民这高兴啊,他对自己的老婆小芳说,小芳啊,咱得请客。小虎到市委办上班了,那是多少人眼红的地方啊!说明咱老王家的地气要动了。
小芳说,不就是一个秘书嘛,那地方秘书可多了。
王爱民说,这不一样。咱们的小虎虽然也是秘书,但他是我的儿子啊。我是谁,我可是省委书记王国庆的发小啊!我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你想,有省委书记王国庆的关照,咱们家小虎还能错得了?
小芳嘟囔道,人家是省委书记,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学校长,这哪跟哪啊?
王爱民有些不悦了,你这话不对,人都是感情动物,越是大领导越念旧。如果忘了故人,那还算人吗?你别小看我这个小学校长,谁让咱是省委书记的发小呢?没办法,我的命就是好。
小芳听王爱民越说越离谱,也就懒得再理他,一个人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王爱民便一个人在上屋里喝酒吸烟,他想,自己遇到了这么大的喜事,那得请客。
请客是一件大事。在王爱民的邀请名单上,都是他能请到的风云人物,计有:西山县政协副主席刘保平,那是他女儿王唤娣的同事。有山根乡的党政办主任祖向天,有王家川村的村支书何天明,村长王小川。特邀嘉宾是市委书记吴天然的老父亲吴丰坤老汉,那也是他的老酒友。为了请客这件大事,他同吴丰坤老汉商量了三次。宴席由乡党政办主任祖向天主持。
在王爱民看来,他的这场宴席规格是蛮高的。市、县、乡、村四级领导都要来。市里的直接领导虽然不便邀请,但他请到了市委书记吴天然的父亲,那一样也是蓬荜生辉。
这天一大早,祖向天就来到了王爱民的家。
祖向天问,王校长,今天的午宴,你主打什么菜?
王爱民说,咱们这个地方有山有水,用的都是咱们这里土生土长的山珍和江鱼。
祖向天说,好,好。你用什么鱼?
王爱民说,我昨天晚上在杀虎口水库,不,现在叫白龙湖了,捕了一条30多斤重的花头鲢子。吃鱼肉、喝鱼汤。
祖向天说,好,好,现在正是吃花头鲢子的时候。那,鱼呢?
王爱民说,还用网养在湖里呢?我这就去杀。祖主任,你先在家用茶,招呼一会儿就要到的客人们。
祖向天说,好,好,你去吧。
临走前,王爱民把一份自制的菜单交给祖向天审定。祖向天认真地看了,并做出了两处修改,加上了蕨菜和马口。王爱民说,好,好,祖主任,你改的好啊。王爱民一边说着,一边自豪地给村支书何天明打了一个电话。
是何书记吧,你好,你好!现在乡政府的祖主任已经到了,你也先到家里来吧,替我招呼招呼客人们。
通知吧何天明,王爱民就拿上一把尖刀向白龙湖走去。
王家川村离白龙湖很近,从王爱民的家到湖畔也就是几十步的距离。
上午十点的时候,整个湖面闪烁着耀眼的细碎阳光,一些湖中的小岛上树木茂盛,那些正准备南迁的白鹭成群结队地在小岛的浅水处觅食。
来到湖边的一棵鬼柳树下,一根绳子牢牢地栓在了一处凸起的树根上。王爱民用手一拉,很沉,鱼还在。
这条花鲢有30多斤,挺肥。王爱民小心地将网拉到岸边,用手将花鲢掂了出来。他就坐在鬼柳树的树根上把鱼的肚子剖开了,去掉了鱼腮,鱼肠,可怜的花鲢在地上跳了两跳就再也不动了。
王爱民看鱼儿已死,便放心地扔到湖里去冲洗。没想到,鱼儿一扑棱,竟钻入到了水下。王爱民一时慌了手脚,扑通一声跳进已经微凉的湖水里,伸手去抓,但只是碰到了鱼儿的尾巴。那条鱼居然往更深的水底钻去。
王爱民眼睁睁地看着花头鲢子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想,鱼儿已经被他择过了,说不定很快就会从水里泛出来。
他就一边抽烟,一边坐在树下焦急地等待。
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客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小芳还没见王爱民回来。她就对儿子小虎说,娃啊,你爸就去择下鱼,能择一晌?你去看看,就说客人们都到齐了。别的菜我已经做好了,就等着炖鱼了。
王小虎来到湖边,见王爱民正坐在树下抽烟,便不满地说,爸,客人们都到齐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抽烟?别的菜我妈早就做好了,单等着炖鱼哩。你还不快回家?
王爱民站起身,有些尴尬地说,小虎啊,你说怪是不怪?那条鱼我明明已经择过了,鳃也抠了,肠也去了,扔到湖里去洗,它却一下子钻到水底了。鱼死了,总会泛出来,我在等它哩。
王小虎说,爸,这你都不懂,鱼没有尿脬,怎么还能漂上来?再说了,现在都晌午了,它不上来,你还能等到天黑王爱民说,好,算了,不等它了。娃啊,回家后,不要说我把鱼弄跑了,就说我送了人。你先回,我马上就回去。咱的鱼跑了,我得向乡亲们借几条。
过了一会儿,王爱民就提着几条二斤多重的鲤鱼赶了回来。
祖向天问,爱民啊,鱼不是有30多斤吗?怎么变小了?三条加起来也不到10斤啊!
王爱民苦笑了一下说,我的那条鱼,被矿上的老板们借走了,听说他们今天中午有一个重大的接待活动。市委天然吴书记经常教育咱们,地方上一定要支援好厂矿企业。咱得讲政治不是?
这不,大鱼送给了他们,我就又空手捉了几条小鱼。
小芳在厨房里大声地说,孩他爸,快,快点,把鱼拿过来。
终于开宴了,大家一致公推吴丰坤老汉坐上手主位,即山阳人讲的上岗子。
吴丰坤说,今天是爱民老弟做东,这个位置还是由他坐好。
王爱民连连摆手说,吴老你可是德高望重,你若是不坐,我们可是连饭也不敢吃了。
吴丰坤笑道,好,那我就坐。我坐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德高望重,而是我的年龄最大。说个笑话,这个位置,你们以后也轮得到。入席吃饭,一开始是面朝里。年轻人嘛,刚踏入社会,总是坐在下手陪席。接下来是面朝墙,随着年龄的增长,位置也渐渐往里挪。那就坐在了侧面,是面朝墙。混到我这把年纪,那就是面朝外了。上岗子,正对着房门,当然是面朝外。不过,最后都一样,是面朝上。
王爱民说,怎么会面朝上呢?
吴丰坤说,最后我们都要去见马克思,交票了,当然是面朝上。
听了吴丰坤老汉的话,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县政协副主席刘保平点点头说,吴老先生总结的好啊,通过一个小小的酒桌揭示出了人生的四部曲。
祖向天便引着大家一一落座。
开宴了,王爱民发现,因他的女儿王唤娣,整个酒宴的气氛很是热烈。王唤娣虽说是县一高的副校长,但她也是县政协的副主席。人也长得漂亮,话又说的得体,加上还没有成家,似乎很能激起人们的关注。
王爱民想,今天他的风头是被女儿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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