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之后,唐庆天继续说道:“甚至在今年三月份,发生了对赵长天极其不利的群体上访事件,我也没有推波助澜。
可惜的是,他是郭青云一手提拔的,而冯长远又和郭青云的关系闹得很僵,导致这个年轻人不能真正的为我所用。”
“老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我看这次昌县的领导班子恐怕要大换血了,冯长远、张子兰肯定会被问责,免职应该是少不了的处罚,赵长天恐怕也凶多吉少吧?”
周立军皱着眉头分析道。
“立军,你记住一点,在官场上,很多时候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无论赵长天曾经多么坚持要启动转移方案,也无论他前期做了多少准备工作,但最终却是一个群众都没来得及转移,他这个分管防汛抗洪工作的常务副县长,是必定要承担责任的。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干部了,24岁的常务副县长,在整个中国也没有几个吧,哎……”
说到后来,唐庆天长叹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叹息,车内陷入了安静。
另一辆车内,省委书记王林在发泄了几句之后,表情忧虑的望着窗外,额头的皱纹已经堆成了山字。
显然,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正在牵挂着即将达到的大河镇、临河镇的灾情。
“王书记,您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昌县的一个干部。据我所知,这位干部,从七月中旬的大旱结束之后,就不遗余力的在昌县进行防汛抗洪准备工作。”
刘常清看到王林焦虑的情绪稍有一些平复之后,试探着说道。
“常清,你说来听听。”
王林随意的说道。显然,对于刘常清的话并未太放在心上。
“这位干部是昌县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他认为大旱之后会有发生大涝的可能性,为此,他专门请教了一些气象和农业方面的老专家、老同志,从这些老同志的分析中,他认为今年的气象情况与本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几次洪涝灾害的年份很相似。
以此为根据,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赵长天对昌县存在风险的水库进行了疏通御洪道、加固大坝的工作。
为此,他还受到了一些领导同志的批评和嘲笑,认为他小题大做。
但这位同志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着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
在四天前,大暴雨开始之后,这位同志更是针对可能会发生的洪水数次提出要建立应急预案,但都没有在昌县常委会上获得通过。
我之所以在昨天颁布在全市范围内建立防汛应急预案,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受到了这位同志的影响。”
刘常清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失时机的将赵长天推了出去。至于能否让赵长天在这位老人心目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心理也没有多少底气。
刘常清只是希望,如果他心理抱着的那份希望落空的话,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争取为赵长天制造一个能继续留在仕途上发展的机会。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位同志的敏感性和危机意识还是蛮高的吗。”
王林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个时候,他对刘常清的介绍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我们顺城包括昌县百年难遇的大旱中,赵长天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注意到王林表情上的变化,刘常清趁热打铁,打算将赵长天进行进一步的介绍。
“极大的贡献?常清,说来听听,这位同志都做了哪些工作?让你有这样的评价。”
王林若有所思的望了刘常清一眼。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猜不出刘常清的某些想法,那他这个省委书记就白当了。但他相信一点,无论刘常清有什么打算,但他却不会对自己说谎。
而且,因为刘常清刚才的介绍,他倒是的确对这个叫赵长天的干部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这位同志就敏感的估计到今年春天会有发生旱情的可能性,因此,他顶着压力、宁肯得罪一小部分人,也要推行水库限制放水的举措。
打算为可能会发生的旱情、多储备一些水。
为此,甚至还有一些利益受到损失的群众到市里上访。如果是不是市委考虑到他所做的工作不是出于私欲、而且旱情确实已经初步显现,恐怕,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因为这件事被调整工作了。
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位同志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着他所推行的工作、毫不动摇。
今年三月份,那些曾经到市里上访的群众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去了省里上访,如果不是当时恰好赶上他参加省委党校培训,恐怕难逃被调整工作的命运。”
刘常清边说,边注意着王林的脸色。
王林的表情变化,让他颇为满意。
“等等,常清,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件事我有一些印象。我记得,当初应该是东阳同志过问了这件事,应该责成你们顺城市委严肃处理此事了吧?”
王林接过了刘常清的话头,他的眉头又舒展了一些。
“是的,王书记。确实有这件事。”
刘常清点了点头。
“常清,按照你所说的,这位同志应该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而且敏感性和危机意识都很强,可为什么昌县却在这起灾难中反映如此迟钝,这位同志为什么没有提出转移危险地带的群众?”
王林的语气逐渐加重起来。
“王书记,我刚刚回到市委的时候,了解到一个情况,赵长天同志曾经在晚上六点的时候提议召开常委会,并在常委会上极力要求启动应急预案、转移处于大凌河沿岸、以及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但他的提议除了个别人响应,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说到后面的时候,刘常清的声音中已经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一丝愤怒。他是真的有些恼火,根据他的了解,赵长天的提议甚至在常委会上遭到了个别人的嘲讽。
“常清啊,看来这次大灾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昌县的某些领导干部能够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能够认真的考虑赵长天同志的提议,灾难也许就不会发生。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数万老百姓啊,能有多少人还能生还?”
王林气愤的说道,随即,他语气一转:“常清,军分区的部队什么时候能抵达救灾现场?”
“我们从市委出来的时候,部队也正从凌县往这边赶,根据路程判断,应该能比我们晚到十几分钟。”
刘常清稍加考虑,给了王林回复。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又是晚上,势必要增加救援的难度啊。”
王林刚刚因为谈到赵长天而稍有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同王林一样,张子兰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她的脸色苍白,眼角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泪痕。
此刻,她已经从初闻噩耗时的那种悲伤和惊惶中努力的挣脱了出来。
她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消极、逃避、悔恨于事无补,那是弱者的行为。她从来也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弱者。
只是,这次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她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将对她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为了在仕途上做出一些成绩给某些人看,为了证明女人也可以成为官场上的强者,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
别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大都已经结婚生子,但她没有。
别的女人,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或是成为男人的附庸,或是成为温室里被男人呵护的娇嫩花朵,或是为了生活出卖尊严和灵魂,或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整日沉迷于风花雪月……
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
她的想法很简单、又很艰难,她要和极少数优秀的男人一样,成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能够发出自己声音、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
可如今,她的这个想法已经基本破灭。
“难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也要和那些普通平庸的女人一样吗?”张子兰在内心深处不甘的呐喊着。
忽然,车停了,打断了她自怨自艾的心理挣扎。
“张县长,大河镇到了,前面的领导们都下车了。”
司机小声的提醒道。
深吸了一口气,张子兰捋了捋头发,打开了车门、走下车。
对她来说,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也许,今天晚上就是她最后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来到这里。
这里,她曾经来过几次,她对大河镇那个年轻的女书记印象非常不错,她甚至还认为她们彼此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脱这场灾难?
头顶的雨水劈头盖脸的向着她落了下来,落到了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虽然现在雨势已经逐渐减弱,但雨滴仍然很密集,站上个几分钟,估计衣服也会湿透。
司机及时的从车上下来,用一把伞撑到了张子兰的头顶。
借着车灯和天空不时掠过的闪电,张子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触目所及的景象,让她猛的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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