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遗世独立数缥缈金碧辉煌算灵鹫
郭芙道:“我怎么会知道?连你堂堂神雕侠都不知道,还指望我知道?”
杨过苦笑一声,望着远处的群山,皱着眉头努力地想分辨出什么来。但这些山峰几乎都一模一样,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可供分辨?
杨过最终还是抓了一个看上去像武林人士的家伙,揪住他衣领就逼问起缥缈峰来。
谁知那人却是脸色大变,连牙齿都打颤了,恐惧地道:“各位……大人,小的……缥缈峰……缥缈峰……”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杨过将手抱到背后,走到一边去,与那人隔着几丈远。他知道这人武功平平,若是想逃,定然没命。
那人似也知道这个道理,气色稍稍好了一点,说道:“不是小的不说,实是那缥缈峰……太……太……”
“太什么?”郭芙问道。
“太恐怖了啊。接近那……那山峰方圆百里的人……都会没命的。”那人的话略微流畅了些,道。
杨过问道:“究竟是怎么没命?”
那人道:“到那里去的每个人都会被那山峰上的人杀掉,而且还只用一招!”
郭襄一脸怀疑,道:“怎么可能?难道你亲眼看到过?那你怎么没被杀掉?”
那人道:“我我我……小的没看到过,只是……西域少林圆和禅师、昆仑派明和道长、独行大盗‘一字飞龙’潘龙磐,还有‘天快手’李桡等等,据说我们这里这些成名的武林高手全都是死在……消失在那缥缈峰山脚下,而且都是被一招杀死的。”
杨过冷笑道:“无名鼠辈而已,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实力。”
那人也是一脸怀疑,道:“大人武功极强,但……但……嗯,应该是可以躲过那传说中的缥缈峰上的人的攻击的。”话虽这么说,他脸上却是明显至极的不信。
郭襄抢着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嗯,西域少林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你听说过一个人,叫做甚么‘昆仑三圣’何足道吗?”
那人道:“小的知道,那是昆仑一派最顶尖的高手,也是昆仑派的后起之秀,何少侠在我们这里武功至少可以排得上前三。”
郭襄笑道:“瞧啊,我看过那何足道出手,他只用一只手就将西域少林的三名好手击败,你倒说说看西域少林强不强?”
那人道:“倒不是西域少林不强,而是何少侠太强。”
郭襄又笑道:“对啊,但我们这一路人当中,这位张兄弟几个月前就曾经在少林击败那何足道。”她指了指张君宝,又做了个让他噤声的手势。张君宝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只听她又道:“我大哥哥神雕大侠杨过(她满脸自豪地指指杨过)的实力至少是张兄弟的五倍,你说说看那缥缈峰还能怎么强?要知道,我大哥哥可是中原五个武功最强的人‘中原新五绝’中的‘西狂’啊。”说到这儿,她将手抱在胸前,准备用神雕侠的大名震慑眼前的人。
那人显是没听说过神雕侠,一脸卑躬的神情,却仍不肯服输:“姑娘……”
忽听得郭芙说道:“我妹子说的不错,我们两个月前刚刚跟二十个人大战过一场,似乎就是那‘缥缈峰’的。”她本来不想出声的,只是碍于自己的妹妹似乎在“孤军奋战”,只得加入。
那人被震惊了,道:“姑娘……是赢了还是输了?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杨过冷哼一声,道:“你现在能看到我们,你说呢?”
那人赶紧陪着笑脸:“赢了,大侠自然是赢了。”
杨过哼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知道白驼山庄吗?”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道:“大侠说的是欧阳氏的那个山庄吗?”
杨过喜道:“正是。”
那人道:“这个山庄我没去过,不过据说它在几十年前是与缥缈峰、明教并存的三大势力,但现在似乎已经消亡了。”
杨过皱眉道:“就没什么留下来的人了吗?白驼山庄的人应该是擅长使用毒蛇,攻势诡异。”义父这一支难道就此灭亡了吗?
那人道:“倒是有一个类似的武功高手,他往往出没于月圆之夜,捧着铁琴吹曲,常着白衣,也会穿玄色衣裳,远远望上去就像神仙一样。他的坐骑似乎是一头白色的骆驼,这件事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杨过沉思,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生活在什么地方?”
那人道:“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他是个独行客,但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却是知道的。他每次干一件大事,都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叫他‘铁筝异侠’,他姓欧阳,单名一个路字。”
杨过正作细思状,远处郭芙不耐烦的声音随风传来:“杨过,你该跟来了吧?”
他赶紧快步追上,身后留下的却不止一个人。
连杨过这么高超精妙的功夫都没有发现,来者会具有怎样可怖的武功?况且,他明明是在杨过离开的那一刹那如鬼魅般出现的。
一丝血线诡异地从杨过刚才遇到的那个人脖子上喷射而出,生命的最后一丝低吼被闷在破裂的喉管里。那人连动都没动,抽搐了几下,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背后那鬼魅般的身影连声冷笑,那绝对不是一个奇怪的声音,只是正常的冷笑而已。但这岂不是显得更恐怖?
一群乌鸦从尸体头上飞过,呀呀哇哇的,聚集在血谭旁边。
鬼魅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空气中。
暮色带来凛冽的寒风,杨过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安起来。
他也说不上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就是有一些危险即将来临的那种直觉。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跟郭芙或是郭襄讨论这件事,也只能一个人暗暗提防。
夕阳西下,远处的雪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循着那路人先前告诉他们的路径,杨过一行人缓缓向远处披满霞衣的群山走去。在茫茫群山中,有一座山峰显得鹤立鸡群。倒不是说它特别高大,但它笼罩在一层云雾之中。这云雾从远处望过去显得很轻很薄,但偏偏就看不到这座山峰的真面目,平添了几分神秘。阳光从一个很合适的角度照过来,群山中仅有这座山的山巅仍是纯洁的雪白,没有被红色的霞光覆盖,淡雅而美丽。
这自是缥缈峰了。行到缥缈峰下,清冷的气息不带丝毫生机,仿佛连风也在抗拒着这些不速之客。脚下的路两旁没有任何脚印,连传说中的尸体都没有,血迹看上去竟完全没有沾污过这片本是无数次流血的大地,漫天茫茫飘飞雪,方圆百里,看上去却如数万里那般宏大。天地尽头皆是一片白,蓝天与白雪一线,天地空灵,两种颜色交融在这自然的美景之中,仅剩下杨过一行四人在孤独跋涉。几十年没有人染指的缥缈峰本该成为动物的天堂,但山脚下却没有什么生命的踪迹。是什么将一切掩盖,使通灵的动物退缩?是白雪,亦或是杀气呢?
蓦地,杨过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木剑出鞘,一个鬼魅般身影闪过。这一闪之间,杨过已然击出了五五二十五招,却都是防御!
没有人能看清楚鬼魅一般的影子,杨过的招数往往不到一半就被迫收回,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瞬间,杨过终于痛哼一声,捂住肩膀上流出来的血。
就是这么一刹那间,那人影已然长笑一声,飘然闪去。只是一掠之间,远处便传来了郭芙的呼救之声。
杨过捂着肩膀,眼里全是骇然。太快了!
难道这才是缥缈峰真实的实力吗?他在心里震惊地想道。他很清楚,单凭那份速度,连小龙女都比不上。这份轻功太恐怖了!
不仅是速度,这人的武功也堪称奇特。杨过细思恐极,这人根本没有兵器,一双赤掌竟将自己的木剑斗败。他自成为“神雕侠”以来,还从无败绩,即使是与金轮法王那场战斗,也决及不上眼前的凶险。鬼魅般的敌人武功也如鬼魅一般,每一招似乎都蕴藏着无穷的后着和变化,迫得他的木剑每次刚发出一半就得收回。这人的武功肯定是高于自己,只不知自己和龙儿、郭伯伯、郭伯母一起与他对战能否打赢他?
忽然听到郭襄的一声“姊姊!”,杨过一惊,收回这些心思,现在不是想东西的时候。他本想发足便奔向那人影消失的地方——似乎便是缥缈峰了,但又不能将郭襄和张君宝抛在这茫茫雪原之中,便道:“襄儿,君宝,我们去缥缈峰找芙妹。”也不等他们答应,便将郭襄放在自己肩上,提起张君宝的手,运起轻功猛向前冲去。
郭襄挂在杨过肩上,紧紧地抓住杨过的衣服,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看着两边风驰电掣一般迅速向后退的景物,感到幸福极了。
他们似乎都完全忘记了小龙女。
——杨过身后,仍有另一个鬼魅般的人影,速度比前面的那道人影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影从古墓一直跟到这里,杨过竟全然没有发现。她脚下踏雪,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追逐着杨过。身影闪烁之间,跟上杨过的步伐,似乎显得毫不费力。她身上带着清冷的气息,在这雪地之中,隐藏得天衣无缝,仿佛她生来就应该处在这般的冰天雪地之中。
缥缈峰上,一处宫殿内。
宫殿的正中,一座霸气嚣张至极的金色龙椅上,坐着一位青年男子。
他看上去三十来岁年纪,英俊的脸甚至要用秀气来形容,双眸似星,却又似深潭;他没有入鬓剑眉,眉毛只是一曲便能变化出无数种表情。他平时却是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这微笑似妖孽一般,能将女子的心轻易俘获。
论帅气一项而言,他和杨过可谓平分秋色。不同于杨过的沧桑和成熟的魅力,这名男子在看似轻浮的表情之下还带着一抹深沉。他是用最本原的表情和笑容吸引人的,全身的气质却隐藏着,比杨过更帅一丝,但魅力却略有不如。就内在而言,两人都具有邪怪和狂傲的气质,只不过这名男子表现得更为明显而已。
在金色龙椅下面,是一群年龄各异的女子,身上的衣服称得上华美,但却似乎都是这男子的仆从。男子只要微露不满,下面的女子就会颤抖起来。此刻,她们正埋头干着各自的事。男子似在沉思,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忽然,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女子走上前来,向男子行一礼,又鞠了一躬,跪在地上道:“报告主人,奴婢们在山峰上发现了三个陌生人。他们中一个独臂的武功特别强,三个人都在奴婢前些天向主人报告过的那与我们战斗的四个人里。我们阻拦不过,便将他们带来了。”她似乎有些不安,或者说是惶诚惶恐。
那男子一会儿没有说话,那女子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许久,他忽然道:“慕容统领,将他们带过来。”
那独臂侠正是杨过,这女子却是慕容晨夜。
她那天与杨过等人大战,苦于杨过的境界突破,很多洞主和岛主受伤,便带着众洞主岛主和自己的钧天部一些人回到了缥缈峰。任务没能完成,她被惩罚连打了三百大板,即使运上内力,还是被打得死去活来,当场便昏死过去,整整养了一个多月,却还不敢对宫主有任何怨恨——即使有什么怨恨,她也不敢表现出来。
发现杨过等人找来之后,慕容晨夜震惊了。在自己主人的攻势之下,还没有被击杀,竟然还只是留下了一点轻伤!
她可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主人的战力,那可是一种毁天灭地的震撼啊!没有被自己主人一招击杀的人,她至今还没有看见。
不过现在显然破例了。
她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笑容。
杨过一路赶来,攀爬山岭,倒也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已是满头大汗。
他一见到这宫主,立刻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威势向他压来。他不由大骇,连忙凝固自己的意志力,以抗这股威势。
周围诸女子一齐跪下,声音整齐得有如事先编排好的一般,慕容晨夜也跪倒在龙椅前面的红地毯上。忽然,背后传来“咚”的一声,张君宝承受不住这威势,颓然跪下。紧接着又是一声,郭襄也跪下了。整个大厅内只剩下杨过一人,如鹤立鸡群,立在偌大的宫殿之中。
骤然之间,杨过感受到了一股更大的威势。他知道这是意志力的交锋,眼前的这位宫主明显是将所有的威势全部施加在自己的身上了。但杨过毫不退缩,傲然屹立在宫主的对面,眼光无畏地盯着宫主。
宫主刚刚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中夹杂的内力将郭襄和张君宝压下,心头微微一喜。他知道这两人意志坚定,不是轻易能打倒的,于是偷偷夹带上了自己的内力。
忽然他又一惊,也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他大惊,这是他几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竟然有人敢于在他的地盘反抗他!宫主也使出了全力,他不相信还有人能站着,不跪下!
但杨过岂是一般人?他内力深厚,名列当世前五,对于宫主精神力攻势中所夹带的内力攻击直接免疫。他又是那种百折不挠、遇强愈强之人,心中的傲气竟被这种精神威势激发出来,少年时积攒到现在整整二十年的狂傲在这一刻全部被激发,隐隐然竟能与宫主相抗衡!
宫主当然也明白眼前局势,知道自己若再不退却就有可能遭受反噬的危险,于是缓缓收回自己的精神力,毕竟精神力极其凶险,他小时候就因为使用这种压迫的攻势而遭到了反噬,好久才恢复过来。远远地望着杨过,纵是居高临下,他心中也感到了一丝威胁,冷冷的道:“来者是何人?报上姓名来。”
杨过脸上仍带着那种傲气,昂然道:“在下姓杨名过,你又是何人?”
众女子都花容失色,敢这样对主人说话的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这十几年来,她们见到这样对主人说话的还没有几个,而每一个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
宫主却撇起一抹笑容,心中暗暗佩服眼前的这名男子,他与我是一类人!他一字一顿地道:“很好。我便是灵鹫宫宫主,曹禾风!你还不跪下?”
杨过暗暗不屑,也不说什么,转身便扶起郭襄、张君宝二人,向着那自称名叫曹禾风的宫主道:“这位,是襄阳城郭家的二小姐,单名一个襄字。”他指指郭襄,又指指张君宝,“这是河南嵩山少林派觉远大师的高徒,名叫张君宝。”张君宝听他提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师父,心中一酸,忍不住便要流下泪来。一旁的郭襄连忙低声劝了劝他。
曹禾风道:“很好,很好,那你又是什么人?”
杨过还没有说什么,郭襄便已笑道:“他就是我大哥哥杨过,人称‘神雕侠’!”
曹禾风眉间露出一股轻蔑,道:“神雕侠?没听说过。”
郭襄气极反笑,这西域怎么人人都没听说过神雕侠的大名?她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杨过一个眼神扫过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还是闭上了嘴。
杨过看到周围的宫殿装饰得金碧辉煌,他以前看到的临安皇宫也不过如此,心中已是大惊。这宫殿两侧各设一个出口,斜后方又设两个出口,大厅内的地面似都是由金属打造。宫内几根高大的柱子撑起宫殿的穹顶,穹顶上吊着极尽奢华的珍珠和黑珍珠,垂下来使整个宫殿流光溢彩。地毯是红色的,在冰天雪地中如火一般,显然是用上好的料子制成的。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往前,地毯延伸向上,越过九级台阶,伸展至曹禾风处。曹禾风所坐的龙椅绝对不亚于临安皇宫中的龙椅,金色的靠背上点缀着白色和翠色的玉石,和田、翡翠、玛瑙等各式各样的玉都有,五光十色,繁华似锦。龙椅很长,足够两个人坐,上面铺着垫子,垫子上还铺满羽毛和绒毛。曹禾风身上的龙袍金灿灿的,上面绘着日月的图案,日月交辉,星辰隐现,双龙抢珠,还有一些神龙的图案,确是见首不见尾。他早就觉得眼前这宫主来头不浅,感到他的精神力的内力后,也精神一振,猜想着此人武功至少不在自己之下,郭芙有可能就是他抢去的,以他的轻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到这里也不难。
杨过朗声道:“在下一点虚名,曹兄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自然不会知道。但曹兄是否看见过一位姓郭名芙的翠衣女子呢?”他知道若真是曹禾风掠走郭芙,那他也必然会隐藏,还不如是开门见山的好。
曹禾风道:“若我说没有见过,你就会真的认为我没有见过了?你还不如问她在不在我这里。若我说她在,你又该如何?”
杨过没想到曹禾风这么快就将话挑明了,不过这也就简单多了,微一凝神,说道:“郭芙郭大小姐若真在曹兄这里,那便请曹兄将她交还。
曹禾风眼睛里猛然射出两道精光,但随即又平息下来,冷冷的道:“我承认是我将她带到这里来的。但我不会将她还给你的。”
杨过也冷冷的道:“宫主见笑了。若是宫主不将芙妹还给我们,在下愿与宫主一战。”
曹禾风轻蔑道:“你也知道我将她掠到这里来的,你想想我的武功如何?”
杨过倒是着实没想到这点。他胸中火气上涌,亢然道:“即使是螳臂当车,不再战一场怎么知道呢?”
曹禾风面无表情,杨过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须臾,他缓缓道:“就让你看看我们灵鹫宫的威名是从何而来的。自从我武功大成以来,你是唯一一个我没办法一招杀死的对手。作为对手,我尊敬你。你要战,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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