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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十二)
花开盛夏，秋暮迟浓。似水流年，年华亦如河流般脉脉不得语。
夕阳璀红，烈火如歌。同样的场景，同一棵香樟树下，只是，这般光景，这样无双的两个人，有些事，却早已在无声的轮回中扭转了宿命。
我定定地眺望着远方绚烂的天际，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黯淡。
凌安晨，这个之于我，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男人，此刻，正静静地安坐一旁。眺望远方，眼眸迷离。
“林破晓，你的眼睛……很漂亮……”望进他深邃如碧潭般的墨瞳里，有一抹淡然的哀伤暗自轻转。
“有……很多人都曾说过……”包括……那个温柔凝水的少年，林晴朗。那些年，他看我的眼眸也是如此这般纯粹，温柔间透着淡淡的忧伤。
那曾经，是我最沉痛的回忆。我恨过，痛过，可到最后，却仍然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三年前，我因救一个得了夜盲症的小女孩发生了车祸，视网膜严重撞击导致我双目失明。曾经我也曾以为，这辈子会一直与黑暗为伍，在黑暗中挣扎，迷足不前。而当我正要被黑暗涅灭的时候，意外的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捐赠眼角膜给我。而那个人……是被我救起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家人，想让我以她的眼睛好好活着。”望进凌安晨如水的凝眸里，我双眸轻阖，眼底瞬间的芳华早已涅灭殆尽。
“所以呢？”此刻，他就仿如一个尽责的聆听者。夕阳如澄火般勾浓，那一瞬的他，安静优雅，温柔搁浅。
“活着，就真的很好吗？”也许，我早就该在那场惨绝人寰的车祸中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以别人的眼睛，看尽这个世界的丑恶。
“可是如果死去，便真的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美好了，不是吗？”他静默地选眺一碧千里的天际，眼眸迷离忧柔，一切美好，尽在不言中。
“我真的，能够看到美好吗？”我能够吗？心中那一方曾被悄然熄灭的篝火正缓缓燃起，如果我也能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只要你相信的话。”他清晰的棱角间，不经意地勾起一抹不轻不重的弧度。望进我的凝眸深处，却是光彩耀人，斑斓如初。
我轻凝唇角，远方的繁华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迎着他如墨的瞳孔，他眼底的流光，蔚蓝而深邃。
而很多年以后，我方才知道，那种朦胧又清晰的感觉会让我如斯疼痛。一晃多年，迷足深陷……
然后，漫山红遍，夕阳最终西下。晴朗哥哥的回归，却是令那个沉寂的大家庭，又热闹非凡。那个男人不停的打我的电话，说是家庭聚会。可是这其中的意义，却又是不待言语。
我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安静的夕阳，如火通明。微风如缕，满园芳菲。在那之前，我以为，我会给那个尊贵优雅的男人一个盛大的惊喜。却没想到的是，那紧扣的门扉，轻柔的呼唤，动情的情话，紧紧相拥的那个密不可分的人，那一刻的场景，却是直直的刺痛我的双眼。而从那一刻起，我的世界，便已轰然倒塌。
这个惊喜，不经意间，原来，真的是惊心动魄啊！而那一天，是我十五岁生日。
如今，一晃三年时光过去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越发地苍老，岁月，果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沧海桑田，半世浮沉。他老了，而我，终将老去。
“爸……”我苦涩一笑，看见他的墨瞳中有一抹讶然，转瞬即逝。
“回来就好。”那个苍老的男人却是像个孩子般，高兴不已。他，真的是老了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叫过他爸爸了吧！自从那天起，已经三年零一个月了吧！一千多个日子，我曾那么痛恨他，却也痛恨自己是这个世上和他有着血缘的人。
这些年，这个男人，疼我，爱我，我一直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爱我，最好的父亲。如果那个丑恶真相没被发现的话，我想，他会一直是我心中那个最伟岸最高大的英雄。
可是曾经，仅仅只是曾经。曾经在我心中那个最伟大的大英雄，早已不是我一个人的大英雄了。
金碧辉煌的餐厅，一室灯火，万籁俱静。可口的佳肴到了嘴里，却食不知味。我突然想念和半夕在一起时，两个人去路边摊吃烧烤，麻辣烫的情景。那时候，温馨而舒适，自由而洒脱，哪里有像现在的这般压迫感。也许多年以前，我便是个外来人。这个家庭，我终究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看着那个女人殷勤的为晴朗哥哥布菜，那般的热情，像是要把这些年的都给补回来。
看着那个女人满脸慈爱的正欲夹菜进我的碗里，我嫌恶地挪了一下位置。那个女人夹菜的手势停在半空中，显得那般的讽刺和可笑。
周围的空气瞬间转冷，显得稀薄不堪。女人尴尬地收回手，看了身边男人布满阴云的脸，一脸无奈。然后只见女人伸出白皙的双手，装似无恙的轻揉男人不住颤抖的手。
眼看着那个男人已然动怒的脸颜，哪里还有以往身为父亲的半点慈爱。有的只是满脸的冰霜，发出阵阵刺骨的寒冷。
终于，要走到那一步了吗？要为那个……女人至此吗？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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