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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身后不知已经跟着一众热心的街坊四邻，纵然没有手持凶器，但愤怒的神色已经不需要解释。
“可恶，居然敢摘林老爹的凤凰花，我们想摘都还没有下手，你们两个外人竟敢先下手！”杂乱的斥责声中，第一句听清的居然是这略微不和谐的真实心声。
“就是，就是，纯粹找打！”愤怒的语气很快掩饰而过。
“大家一起动手扁他们一顿！”于是达成一致。
“采花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会尽力赔偿的……”我尽力解释道。
视线所及是男子银白的长发，他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我的身前，正制着冲上来的人的手。
“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动手！”隐约听到有人这样叫嚣道。
“喂，你们这些人太不讲理了吧！”男子推开来人，动作敏捷而干净，不是我所熟识的十七骑干净的招式，却带着震慑的力量与威势，吓唬着其他人不敢再贸然上前。“你们再乱来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臭小子，摘了老夫的花枝，还敢在这动手打人，你以为这幻城没人管了是吗！”林老爹说出每一句话，嘴角的白色小胡子便随着话语都动起来。
闻言，追随出来的众人皆是一愣，只因最后一句略为微妙。
男子笑将起来，“老爷爷，您说这话，可是想造反？”
当然是男子随口说笑，只是，幻城几百年里不断上演的宫变与叛乱，“造反”一词几乎等同于血腥的金真压，直到几百年后的今日，切实感觉到那人叛乱被金真压之后的肃清，我才终于明白，那时追随老者的众人呆愣片刻的恐惧，还有，那人拿叛乱之事说笑的魄力。
“林爷爷，对不起。”我站出来赔礼道歉，“我们会尽力赔偿损坏的花枝的。”
“哼，还是女娃娃懂事。”微妙的气氛使老者也意识到了出言的不妥，于是缓和脸色，伸出了五根手指，“五百两，老夫就不追究。”
那时的我尚且年幼，自幼困于宫闱，出宫有兄长带着，从未自己接触过钱币，并不清楚那五百两的重量；哪像几百年后流放之时，为了几两工钱，与安诺斤斤计较，不让分毫。
“您这是明抢。”男子笑着说道，我却看见他的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拉拉他的衣袖，见到那双湛蓝眸子凝视着我，“怎么了？”
“五百两，很贵吗？”我问道。
“很贵哟，这位姑娘，”是刚刚被银发男子扣手掀翻在地的一人从地上爬起，戏谑着笑着说，“可是第五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幻城分十三城，王城位居最中心的第一城。第五城，多为戍卫武官所居。
随后是久久的静默，男子的极度不爽，我的不知所措。
“哀。”人群的静默被打破，我回首，看到的是一队霜华骑卫士戴着装饰有长长白羽的头盔，面目看不分明，封锁街道，被隔绝在路旁的华服路人议论纷纷，还有哥哥幽深的暗红色眼眸。琥珀色的伪装已经不知何时破碎，暴露出其下真实的颜色，像深海中缓缓浮现的一点流萤，炫目而又危险，无声昭著着兄长的怒意。
“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有，这是怎么回事？”哥哥说着，目及那些吓得已经没有方才威风的那伙人。
后来才知道，那年的离火庆典，哥哥为了找我，甚至出动霜华骑，封了二十多条街。
银发男子似是习惯般想将我护在身后，却在听到我的话语后，动作一顿。
“对不起，哥哥，我只是迷路了。”我微微垂下眸子，不敢与哥哥说被平民追赶一事。我不希望事情闹大，老者只是爱花心切，若是事情传出，重霭骑定会追究老者对皇族不敬之罪。
在后来的那两百年里，我见过很多人丧命于重霭骑的审问与折磨之下。我一直无法想明白，归邪将军是那么温柔的人，为何重霭骑依旧会有如此酷刑。
我曾问过归邪和哥哥这个问题，他们一个略带歉意地和我道歉冥律不可违背，一个一笑置之手中的奏折轻敲我的额头。这些皆是后话。
“跟我回去。”不是建议，是命令。
“是，哥哥。”我上前一步，忽而想起那五百两，“哥哥你有带银两么？”我问道。
容貌俊秀的兄长略微挑眉，“有，怎么了？”
“那个，小哀不小心折了他们的花，我想赔偿他们……”
哥哥挥手，便有属官奉上银两，递给已经惊吓得不轻的老者。我并不知道那个袋子里是否有老者要求的五百两，只是哥哥的神色，不容我再多嘴。
“走了，哀。”哥哥拉起我的手。
我走上前，却忽而想起什么，看着身后初见的曦离，那人的唇角凝着一点似露非露的弧度，我绽开一个雅静的微笑。
“公子，谢谢你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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