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顾此人 > 第5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再次来到云倦阁是在几日之后,与纪姝一起。

    那日赵亟并没有如实告诉赵夫人落水之事,后来纪姝来过,赵夫人便委婉地责怪了她未尽医者之职,间接使赵亟染病,纪姝唯诺不辨,她便趁势再邀她时时与赵亟作伴,是遂了她最初入赵府之愿,而纪姝怎会不知道她此举意味:不过是希望她能守候他,求得些许安慰。

    此时房中只赵亟与温愫薇二人,纪姝虽是一同前来,因孔少驰相邀,是在二楼雅座一同饮茶。当然,她并不知晓孔少驰是赵亟有意安排,为支开她的。

    温愫薇今日着了件水银色的长裙,银衫月光一般柔软清亮,样式简单素雅,亦有亮眼之处。桃腮略施薄粉,淡然凝眉,依稀可见凉薄笑意。她的琵琶向来不离身,此时不见踪影,只是桌上多了一套烹茶器具,脚边小炉冒着热热的烟。

    赵亟坐在与她相对的位置,漆目悠悠一启,是收揽了她此时静若止水的姿容,开门见山道:“愫薇,你信中所言可是真的?”并非他心急,直言不讳,而是信中内容着实敏感,他不得不质疑了她。

    温愫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越过他墨黑的眼眸,徐徐摆放着桌上的茶具,笑意清浅,是言:“公孙家的公子昨日刚送来给我的蒙顶茶,亟少今日有口福了。”

    那一双皎皎妙手抚琵琶时轻拢慢捻,优雅无双,此时敛袖烹茶,动作熟练,娴静轻松,赵亟凝眸看着她细致纯熟的烹茶技艺,一研磨,一倾匙,从容淡定,不急不缓,他的目中不禁幻化出另一双十指青葱的巧手。那一双手不似愫薇的纤细,同是白皙姣好,只略显丰盈,却是令他痴迷许久。

    “这是我第三次为亟少烹茶,亟少可还记得前两次?”温愫薇一面搅拌着壶中翻腾着碧叶的水,一面小扇轻摇,照顾火候,抬眸时施施然花容出尘。

    “记得。”赵亟上前取过她手中小扇,替她分了一些劳碌,“第一次是霍霄的哥哥霍飏当众欺辱你时,我替你解围,你感激我,为我烹了一壶允川大益茶;第二次是在我府上,我为你奏琵琶,你为我烹茶,是一壶阳春白雪。”

    温愫薇颔首,又重复了一遍,“今日是我第三次为亟少烹茶,也是最后一次,此茶名为‘与君渡’。”她说完停了手中动作,只静静看着赵亟摇扇,壶中喷薄的热气袅娜成朦胧的雾,模糊了他精致的侧颜,不变的是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美目,即使隔着轻纱雾幕,依然如曜石般漆黑闪亮。

    与君渡...是上一回那支新曲的名字,赵亟犹记得是自己亲取的,此时被她加以引用,不知是何意味。

    “我怀孕了。”温愫薇说,语气平平,面容恬淡,仿佛只是在说着李家公子新送来了一盒胭脂,又或司马家的少爷又为她作了一支曲子,诸如此类的话语,如此漫不经心。

    少年摇扇的手微微一怔,漆目望向了她。然而此刻迷蒙的热气阻碍了他的视线,他看到愫薇轻轻地捂着尚平坦的腹部,姿容恬静,风轻云淡。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破裂开来,一片一片砸落在地,连带着点滴殷红的血,坠落地干脆、淋漓。

    赵亟沉声:“所以你要走,让我愧疚一辈子。”

    “一切是愫薇自愿的,与亟少无关。”温愫薇迅速地说着。尽管唇际扬着一抹寡淡的笑,仍是在不经意间抬袖,拭去了面颊上倏尔滑落的晶莹泪滴。

    她一句话便是撇清了与他相关的所有事物,瞬时恍若置身孤岛:四方绝迹,伶仃独立。抬头苍穹悠远,远望浩瀚无垠,她单薄的身影像是一张素净的纸,随时都有被飘忽不定的风吹离孤岛中心的趋势,而她拒绝了任何人对她伸出的手。

    赵亟面色一晦,再唤她的名字,却是没了下句。

    “愫薇从来都是倾慕亟少的,然而我从未提起过,因为我知道,亟少只有一颗心,而我猜不透,也得不到。”温愫薇轻轻地笑着,言语酸涩无比,不敢迎上他灼灼美目,只盯着低声呜咽的小炉,游离了眸光。

    “愫薇的爱很卑微,卑微地只能在漆黑的夜望着天边那一颗最耀眼的星,默默刻画亟少的模样。愫薇从来都知道,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少年断然不会是我的良人,他有他的门当户对,情有独钟,而我只是浮萍,我的一生没有依靠,也并不需要依靠。一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明白从此我的生命不再是我一人,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愿意有这样一个孩子陪着我...”

    “可是愫薇...”

    “我知道亟少想说什么,我并不觉得这个孩子会带给我多大困扰,我更愿称之为一份礼物,是亟少赠予我,此生最美好的一份礼物,我能照顾好他,即使只有我一人,我会倾尽我所有照顾好他。愫薇不求亟少一世眷顾,只求余生太平长安。”说到最后,她眸中热泪几欲盈眶,却偏偏倔强地高昂了头,用依旧恬静的姿容望着对面蹙眉不语的少年,亦有几分眷恋,几分乞求。

    有半晌时光,房中只听得“突突”的沸水冲击壶盖声响,像是秋风萧瑟的夜,山雨欲来之前的征兆:小楼亭榭翻飞着错落的树藤碎枝,一片肃杀之气。

    赵亟明白,此刻不管他说什么,都将成为徒劳,他没有办法对她负责,也没有理由逼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唯有将主动权交还了她,而她亦是做了最干脆,最不令他为难的决定。

    离开,无疑是最好的、最安全的方法。

    “好,我答应你。”

    伴着那一声低沉话语的是长长叹息,仿佛望不见的黑夜尽头,仿佛走不到的幽深巷尾,在那样宁静晴好的阳光下,忽然之间,全部碎裂成了斑斑驳驳。

    愫薇颔首,依然是安之若素的神情,难辨此中是多一些释然,还是无奈,“我想回允川。我与姐姐年幼离乡,奈何故土情深,每每梦入江南,醒转之时必是怅然若失。”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后天酉时,江栾渡口。”

    赵亟颔首,分明言语未尽,却不知那话该如何说起,只是徐徐摇扇,动作迟缓。愫薇用手拍掉他兀自摇着的小扇,嗔怪道:“两个糊涂人,茶水开了竟都无所察觉。”看着那白烟缭绕的茶壶,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今夕何忆,奏一曲与君子渡。

    当时明月,道一声难得糊涂。

    笑着笑着愫薇只觉双眼模糊,不知何时竟是泪水涟涟,她再克制不住此情,扑上去抱住了赵亟。她不管不顾了一切,只深深拥紧了他,仿佛初春的藤蔓,不断地蔓延着生气,不断地放大她心中那份执爱。她不无凄楚地说:“此去一别当是此生不见,让我好好抱抱你。”

    少年的手轻抚着她瘦弱的背,没有言语,只将最后的温柔幻化成此刻为她一人绽放的迷离笑靥,而她并不能看到。

    狭室内声声哽咽,渐与初秋的风融合成期期艾艾的小调,二人忘乎相拥,殊不知篱笆有眼,隔墙有耳。

    *

    “错不了,愫薇肚子里的孩子定是亟少的!”说话女子底气十足,光听话语便能觉出那一脸眉飞色舞。

    坐在面前的靓妆女子仍是慵懒姿容,不知是否认真听了她的话,兀自欣赏着艳色蔻丹,未置一词,倒是身边的婢女质问了她:“黛娘如何确信?”

    那黛娘不无亲昵地上前凑近,说道:“我早先便觉出古怪,今日是亲耳听她说起,更何况是与亟少说的。平日里与她相交的公子不在少数,她却独与亟少说,说这孩子不是亟少的,我倒不信了!”

    不知是哪句话引起了她的不满,靓妆女子黛眉微蹙,终于抬眸正视了她,只是一瞬,眼底露出一丝鄙夷,片刻又化作一记浓艳的笑,是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雪沁,送黛娘回去吧。”

    “欸?”黛娘神色一惑,似乎还欲透露些什么,雪沁已唤来门外小仆,是要将她带出去,黛娘不依,仍是嚷嚷着:“陆小姐,我还没有说完呢...”

    陆缓歌依然是笑,然而已无兴致再听她说话。新涂的蔻丹颜色着实是好,如何看得都是鲜血一般的红艳。

    “陆小姐,我这般无畏地予你消息,你怎可这样对我...”黛娘本以为她的讨好会令那女子欢喜,不想却是被这样架出去,心下忿忿,气不打一处。

    “温愫薇...”陆缓歌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五指轻叩桌角,那指尖仿佛红得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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