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顾此人 > 第19章 含沙射影

??赵府

    阁楼听琴,水榭相映,小荷采采,碧波如镜,赵亟懒懒地倚在槛栏上,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身心疲惫,他微眯了眼睛,一语不发。

    昨夜也是在此,点点星辰落入湖中,聚成如明珠般璀璨。他执了一壶杏花醉,悠悠地晃着,漆目凝视着近处的湖,纪姝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掌心一阵冰凉,是那支海棠花簪。

    “你并非诚意赠我,我才不要。”纪姝倔强地扭过头去,不愿对上他的眼。她心知,他不过是为了替温愫薇解围,才会取出那支海棠花簪,既然是逢场作戏,那如今也该谢幕了。

    他唇角若有似无地牵动了一下,手慢慢地握紧,有些微刺痛,他说:“谢谢你,小姝,下次我定亲自为你做簪。”

    橙黄的衣袂翻飞,纪姝转身离去,脸确是红了,“你说的。”

    淡淡清辉下,海棠花泛着嫣红,待掌心的温度渐渐明晰,触到些微凉意,他抬手,将簪子掷入湖中,任它化作了湖面上几层涟漪。

    “你似乎有心事?”愫薇慢捻琴弦,素手轻扬。

    “不曾有。”赵亟幽幽地答,目光仍是凝了那一片澄澈之地。

    “可是为情所困?”愫薇也无心奏曲,将弹了一半的曲子草草收尾,随意地拨弄琴弦,亦是悦耳之声。

    赵亟嗤笑一声,“你很了解我?”

    便是不知其所有,也知其一二。愫薇未置一词,姿容恬然,宛若一朵静美的紫薇。

    远处游廊走来二人,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愫薇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少女着薄荷蓝衣衫,腰间坠着碧色荷包,行动处步下生莲,发髻上小铃叮咚作响。她浅浅一笑,算是知晓。

    赵亟收回目光,默默地合上了眼睛,“愫薇,再为我奏一曲《菩提雪》可好。”

    风吹得她原本散乱的鬓发若丝萝缱绻,粉袖微张,盈盈暗香袭来,愫薇颔首道:“你原说要与我合奏的,却是连琴都没有准备。”虽这样说着,那手却已经轻捻拨弦,凄凄切切音诉柔肠。

    赵夫人特意将前厅的小仆遣散,只留了贴身女婢水遇。桌上放着刚洗净,还带着新鲜水珠的翠色箬叶,雪白的糯米依偎在一旁,两两映衬,一清二白,竹篓里探出头来的玉枣色泽红润,散发着诱人的甜腻气息。赵夫人着的青衣薄衫,正同水遇包粽子,无奈二人皆是半瓶醋,手忙脚乱地倒腾了一阵,不但没包好粽子,还把桌上弄得如风卷残云一般,赵辛宓摇头惋惜:多好的若羌大玉枣啊...

    恍若是在怡浆,每逢端午,家中也会包粽子,母亲包的粽子小巧玲珑,像是赛龙舟时挂在龙舟飞檐上的菱角香囊,小姑姑也是包粽子,但她总是捣乱,不是把箬叶放在水上漂,就是把粽子当绣球抛,最让赵辛宓生气的是她偷偷地拣了枣子吃,还不分给自己吃!

    赵夫人平日里不怎么同人相交,待人处事不愠不火,神色面貌淡雅若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同她丈夫和宝贝儿子说话时才会露出一抹柔情,而赵辛宓恰恰与她相反,无论何时见了人都是笑眯眯的,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夫人才会对她一展笑颜吧。

    赵辛宓虽会包粽子,却包不出如母亲般的曼妙形状,勉勉强强看出个模样,也是比她二人的出众,水遇净手入内,偌大的前厅只剩下赵辛宓与赵夫人。赵夫人一面应着赵辛宓的指教做得认真,一面漫不经心地问:“昨夜云倦阁,你可有同行?”

    赵辛宓点头称是,将手中的箬叶勾成一个三角,正合手心。

    “他们这群人都爱热闹,不想竟拉上了你,他们平日里嬉笑玩闹惯了,言语上若有什么不当,你别在意。”

    赵辛宓心下想着,嘴上也答应着:“夫人多虑了!他们说的我本就不在意,若是好听,我便听几句;若不好听,我只当是蚊蝇小虫飞过。”

    赵夫人嘴角含笑,说道:“我家亟儿自小便和他们一起,家里人也是宠着爱着,性格难免乖张,你莫放在心上。”

    赵辛宓“啊?”了一声,见赵夫人只专注着手上的粽子,并未抬头,“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心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知道为什么亟儿不喜杏花吗?”

    赵辛宓口中答了不知,心下却想着,他定是小时候被一个叫杏花的胖女人给吓坏的。

    不喜杏花是他八岁的事。有天,赵老爷的一位朋友送来一盒桐坞杏花糕,赵亟嚷着好吃,便一口气全将它吃完了,赵夫人于是欢喜,因他自小挑食,难得遇上喜欢的,便专门去和点心师学做杏花糕,好天天做给他吃。小孩子的热心自然持续不了多久,没过几天他便吃厌了,可是他又不忍他娘伤心,便硬着头皮吃下去,最后吃得吐了,大病了一场,自此再也没碰过杏花。

    这杏花背后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赵辛宓感慨的同时竟有几分感动。

    “我家亟儿是很听我的话的,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乖乖地答应。”赵夫人提到自家儿子,笑容溢满双颊,墨眸盈盈,似水柔情。

    赵辛宓忽然之间觉得赵亟并不是她所见这般。

    “再过数月他便成人了,他父亲为他安排的亲事也该顺理成章地办了,我这个做娘的也好消停了。”赵夫人说,是舒心一笑。

    “他有亲事了?”赵辛宓好奇问道,心中想到的第一人竟是纪姝。

    “是呀,他和陆家缓歌儿是自小的娃娃亲,他没告诉过你?”赵夫人试探地问。

    难怪那日诗会人家要拿他同陆缓歌开玩笑...可是,那样纪姝该怎么办呢?赵辛宓不由想到。

    怪了,我竟关心起她来了。

    每做到最后一步,赵夫人总是把粽子递给赵辛宓,让她来系箬叶绳,赵辛宓倒也欣然接受,反正她会系好多种样式的结,变着花样系倒也好玩。久而久之,包好的粽子全都堆在了赵辛宓面前,水遇拿蒸屉来蒸,还以为自家夫人做了甩手掌柜,单看着赵辛宓做了。

    “我母亲也曾教我系结,但却是最难的一种。”赵夫人选了两根细长的箬叶绳在指间绕了起来,素指纤长,透着略显苍白的颜色。

    “为什么?”赵辛宓问。

    赵夫人笑,“我也是这么问她的,”赵辛宓噤了声。“她说,简单的绳结易解易结,缺乏灵活变通,不学也罢。真正值得学的东西往往并非易事,须付出时间、精力,须谨慎、专心,就如这系结,最难的结步骤多,手续繁复,环环相扣,左右衔合,一步错便寸步难行,唯有小心翼翼,方能步步为营。”

    话毕,她手中的箬叶绳结成了一个小巧的手环,赵夫人顺势将它套在了赵辛宓的手上,远远看去竟像一只翡翠镯子。

    赵辛宓饶有兴致,忙向她讨教这花绳的系法,赵夫人却作弄她,要她解下这链子才肯教她,可是她口中最难的结,赵辛宓又怎么可能解得开呢?

    “你说,这像不像定情之物?”

    赵辛宓想到孔少驰那只翠色镯子,忽的扑哧一声笑了,答道:“若为定情之物,还须是只翡翠雕花镯子,嵌三两颗玛瑙珠子才好。”

    赵夫人幽幽一笑,眸中添了几丝玩味,“你知道的这么多,可是有心上人了?可是他曾赠与你?”

    “什么呀!”赵辛宓一阵脸红,本想辩解,赵夫人却摆手让她不必解释,“我已知晓,不问也罢,”赵夫人这么说着,却又补了一句,“改日成亲可得赏我和我家亟儿一杯酒喝。”

    赵辛宓闹了个大花脸,兀自转过身去,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夫人不要拿我开玩笑,我面皮子薄,经不起你这么调侃。”

    见她这般,赵夫人早已了然:她心中的那人断不是赵亟。心中释然,遂应了她这话,岔开了话题去。

    天色渐暗,却还未到掌灯十分,水遇竟是在房中点了一盏灯,一缕青烟慢慢腾空,随之清香迎人,隐在茜纱罗宫灯中的青烛娉婷而立,朦胧中透着一股傲气。

    “让你见笑了,我的眼神不好,天色一暗就模糊了,须点了灯才可见得。”赵夫人解释道。

    赵辛宓脱口而出:“府上不是有位纪神医,治不好吗?”

    赵夫人面露难色。水遇答:“夫人嫌纪姑娘开的药苦,不肯喝呢!”

    难怪。赵辛宓转了转眸子,问道:“夫人可否告知神医用的是哪几味药?”

    “你还会医术?”赵夫人是惊讶,但仍将药名告诉赵辛宓,她哪里知道赵辛宓这自信满满非来自自身,而是幕后的个中高手呢?

    赵辛宓回到家中便同爷爷打听起治疗眼疾的法子,可是爷爷听完她的描述后竟是毫不犹豫地盖棺定论。

    “算了吧,你的这位病人是治不好了。”纪老说,“蔓荆子、玄澈都是性苦的药材,且易与他物同化,因而蜂蜜、糖浆也是加不得的,病人受不了苦,我也无能为力了。”

    赵辛宓本想着爷爷自诩神医,必有良方,此刻才记起纪姝的医术师承爷爷,若有良方,早给赵夫人用了,叹了口气,她默默地躲到角落翻书去了。近来纪老总催促着她看书,说是想让她快些掌握。

    “你去那赵府可见到你姝姐姐了?”纪老仰头喝一口酒,砸吧了嘴。

    “爷爷,我看书呢!”赵辛宓一本正经地翻着医书,有意卖乖。

    “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纪老无视她的反应,仍热切地问。

    “爷爷,这是什么药材?”赵辛宓一脸求知若渴地指着一株袅娜的绒花药草。

    “赵家亟少可有多给她安排人手?”纪老不依不饶。

    “我觉得有点像金缕梅,爷爷你说呢?”赵辛宓一脸乖巧地递上医术问道。

    “是无心草,臭丫头!”纪老把桌上赵辛宓带来粽子揣在怀里,提着葫芦忿忿地进了屋。赵辛宓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了起来。

    看来爷爷的医术也还不行,改日问问笼香,或许她会有法子,赵辛宓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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