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最初 > 第三十二章 有过伤痕才完满

??“夏同学,你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员,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知不知道这个独奏会对你和学院有多重要?!……”

    夏初音垂头站在院长办公室里,左手手臂吊在胸前。虽然只是拉伤了肌肉,但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却是糟糕透顶的事故。她已记不得这是院长对她的第几次□□,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就像人在国外的秦铮每每在电话里说忙,她也听得耳朵长茧子。开始还很伤心,久了不过是伤感。所以,夏初音格外想念她的琴,想念那琴弦之间无尽的治愈力,可谁也不知道秦铮把琴藏在了哪里,周围人也处处透着古怪。

    音乐会越来越近,夏初音却越来越静。偶尔她会突然问唐莘,她的琴是不是坏了,也会试探傅晨骁那天拍摄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套她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的说辞,再也不能说服她。

    后来,她去找了沐晓宛,她们第一次并肩行于校园后山。沐晓宛得意地向她道出真相,“他们可真够煞费苦心呀,这件事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一世?”她尖锐地看着她,等着她崩溃,甚至歇斯底里。

    “你的琴坏了!秦铮为了救你,用绳索把琴套了下来,尽管有接住,但还为此受了伤,只是很遗憾,那把旧琴还是……秦铮当然是愧疚难当,他不敢面对你,就主动提出跟刘呈出国工作一段时间。”

    沐晓宛看着夏初音脸色越发苍白,心里就越是得意,这剂猛药看来是下对了。

    久久未曾言语,夏初音仅是凄然一笑,这才是秦铮离去的真相。她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好,伤了自己,伤了那把父亲用命换给母亲的琴,更伤了她最爱的秦铮。怪不得唐莘他们都小心地避谈她的大提琴,她很痛,也很委屈。

    那天,她一个人在后山坐了很久,哭肿了眼睛,哭哑了喉咙。浮魂一般走到校门时,她便再也一步动弹不得,站在马路对面的人一如往昔,神采自信,眉目温暖,依稀还是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校草,还是那个爱喝不加糖豆浆的少年。

    她笑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

    他笑了,思念不可控地蔓延。

    她急着冲过马路,“不声不响地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出现,不张扬不计较,却让人很心疼。

    “听说你的琴坏了,我来给你送琴。这是我妈妈特意去朋友那里借来的,不管是音色还是琴弦都……”夏初音紧紧抱住突然出现的罗马,说不出的委屈与感动都在这个拥抱里得以倾诉。罗马傻傻地看着怀中填满他整个情感空间的女孩,手足无措……如果这是梦,他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这是梦,他想立刻醒来。始终站在校门处等待送上惊喜的秦铮漠然转身。

    看着秦铮开门上车,傅晨骁有点意外,“怎么就你一人?我家初音呢?”

    “开车吧。”秦铮冷漠至极。

    “啊?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还像疯子一样让我飚车,这会儿又要走,不是,我说你……”傅晨骁突然从倒车镜里看到了罗马,他使劲揉揉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他不但回国了,还在校门口抱着初音,难怪秦铮脸臭得像踩了便便。

    “你把琴给初音送去吧。”秦铮再次开口,开门下车,独自一人沿着校外的人行道走远。

    有话不说,最讨厌。傅晨骁无奈地下车,准备“棒打鸳鸯”。

    走近却发现,他和罗马,一人背着一个琴箱,傻傻地滑稽。“回来就来找初音,眼里还有我们吗?”

    两个日渐成熟的英俊男子用拥抱表达对彼此的挂念,高颜值,好身材,预料之中的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是傅晨骁,好帅,我要去签名!”

    “真的是太帅了!”

    “他旁边的男生也挺帅的,是不是也是明星?”

    “管不了这么多了,上!”

    ……

    结果,本想将琴送到就走的,却引来了一大堆粉丝。傅晨骁与罗马,一人一手牵着夏初音,一人一肩背着大提琴,开始狂奔。

    “初音,秦铮让我把琴给你送来。他回国了……有点忙……天呀,怎么越跑人越多!”傅晨骁一边跑一边伴着急促的呼吸表达来意。

    夏初音实在是跑不动了,咬牙坚持,“那……那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刚才……就在门口……等你来着,可……你正和罗校草久别重逢呢。”

    夏初音慢慢停了下来。看,她又把事情搞砸了。直到成功坐上傅晨骁的车逃脱粉丝的追逐,她仍然神情恍惚。

    看她如此落寞,罗马不禁自嘲,也许他永远也比不上秦铮对她来的重要,“初音,看来你也不需要我的琴了,以后万事小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记得跟我说。”

    对罗马,心生愧疚已不能表达夏初音的情绪,“谢谢。我会的,因为我们是永远的死党。”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罗马忧伤地最后看向夏初音,他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再见面,不知还要多久。他咬咬牙,仿佛要割掉身上的一块肉似的,决然地推开车门,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却仍祈求初音能够留住他。

    “罗马!”那熟悉的声音果然传来,他激动地回头,满眼的惊喜。

    “罗马,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的琴坏了。”奢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罗马收起已然飞跃腾空的快乐,无力也无奈,“一周前,秦铮打电话给我,拜托我利用我爸妈的关系人脉,在德国找一把音色做工都要出色的大提琴,借用一段时间。”

    夏初音努力扯出一抹笑,挥手与罗马道别,心里的那些委屈都化作了自责与惭愧,事实证明,与沐晓宛相比,她还是输了。

    “行了,别难受了,我送你回家。琴完好无损,你就放心准备音乐会吧。”傅晨骁没有说出琴的事,他想,一切还要留给秦铮和她说明。一个做尽好事却不说,一个委屈自责苦自己,这哪里是恋爱,分明是虐爱。

    夏初音回头看着他,怀疑地眼神让傅晨骁无处可避,“真的完好无损?”

    傅晨骁咧嘴一笑,急着就把夏初音推上了车,发誓再也不要做这对自虐夫妇的传声筒。

    花房露台上花草莺燕,夏初音却无心欣赏,只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大提琴。这的确还是她钟爱的那把琴,纹理清晰而流畅,琴身色泽光润,如果不是太熟悉这把琴,她几乎就相信它一直完好无损。夏初音颤抖地抚摸着弦下琴骨,精湛的工艺及花纹都不是之前可比,还有琴身底部的面板,颜色均匀上乘,材质极其特殊,绝对是少有的名贵取材。

    林雅乐也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原来,那孩子竟跑去了意大利,这样精湛的修复技艺,只有意大利顶级提琴制作大师才能做到。

    她爱抚着女儿的头顶,满心感动,“初音,从今天开始,这把琴真正属于你了。琴与人一样,有过伤痕才更完满。”

    夏初音恍然抬头,泪光点点。“我只是想更爱他,却总不小心伤害他。我想,他应该很累吧。”

    “他很爱你,所以哪怕是受了最重的伤,也要尽快修复自己,回到你的身边。”林雅乐不想将他与它加以区分,很多时候,琴音里有比人间更美的存在。她注视着曾给予自己巨大震撼与情感的大提琴,看来,她可以放心地将最宝贝的女儿托付给那个孩子了。“他的苦心你要好好体会,未来如果是他,我想我和你爸爸会很放心。”

    夏初音没有去找秦铮,甚至连电话也没打一个,与其说是惩罚自己,不如说是折磨秦铮。

    他以为初音会在收到琴后明白一切,然后不管不顾地来找他,而他会立刻抱紧她不再让她离开。可他从白天等到深夜,从一天捱过一周,那个纤瘦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无数次,他想主动去找她说清楚,却倔强地不肯再迁就。因为,迁就久了就是将就,他不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成为将就。

    于是,他宁肯偷偷坐在人群的最后面看她彩排,宁肯午夜站在路灯下守着那一室暖润,宁肯跟在她身后走她走过的路,也硬下心不让她看见自己。

    可是,她瘦了,脸色也不好,演奏时常常跑音。终于气得极为喜爱她的教授也大发雷霆,惩罚她将音阶练上500遍。

    排练厅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孤单的影子在光束的追逐下被拉得更加修长。她垂下头,静得就像没有呼吸,默默抬手,开始了最为基础的音阶练习。每拉一遍,秦铮便记一个数,开始还很精准,可这样机械地坚持几个小时后,音调跑得不像话,查数之人亦数乱了心。

    “就这个水平,还办独奏会?”秦铮刚下定决心现身阻止初音再继续,就看见沐晓宛推门而入,刁钻刻薄一如往昔。

    舞台之上的夏初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坚持着一遍又一遍练习。

    沐晓宛看她如此漠视自己,恨意更浓,“你真无耻,一边享受着秦铮的呵护,一边又对罗马投怀送抱,那天在校门口你那不管不顾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琴音仍在继续,只是已抖得不成样子。再不想辩解,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慌乱。

    沐晓宛没打算就此罢手,她如女王般坐于台下,傲慢且阴郁,“我早说过,你和秦铮并不适合,哪一次你出状况不是他为你善后?可怜他还要学习、工作、学做继承人,你又帮了他什么?”

    琴弓终于停下,夏初音悠然起身,目光清淡,“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帮到他,甚至还常常需要他帮助我。不过,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件事情,我依赖他没有什么不对,我就是个小女子,偶尔自私的小女子,如果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好,那我还要男朋友干嘛?”

    这许多天里,她几乎每分每秒都活在自我谴责与厌弃里,不敢见他,怕一次又一次让他辛苦。可不见就不辛苦吗?他让那么多人陪他一起撒谎,不过是早已看透她,担心她自责,害怕她像鸵鸟一样隐藏自己的心慌。于是,他以工作之名出国修琴,甚至因此去求罗马相助。她知道顶级的制琴师答应修琴的几率是千分之一,他又是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修复了她的琴。如果这都不能让她清醒,那她就真的没资格再爱他。

    夏初音终于露出一抹笑,“与你相比,我可能爱得不够彻底,那是因为我做不到你的心狠,做不到你的心机算尽。沐晓宛,不管你如何爱他,如何恨我,这辈子我都不会退步。若有来生,请你赶早。”

    “来生,早与晚,还是你,只有你。”原来,他的公主想了这样多,想得这样好。秦铮突然很憎恨自己的狠心,她虽然想得清楚明白,可她毕竟是个敏感的女子,不主动和解也很正常。可自己明明就知道,却还是狠心惩罚她。

    四目交接,再无嫌隙。那些想念的日子里,除了心疼彼此的付出,还有许多不朽的内心回音坚定着爱情。

    它们说,“他爱着你就够了。”

    它们说,“她在你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它们说,“转眼就是一生,别执拗。”

    它们说,“转身就是一世,别错过。”

    ……

    很久很久,久得沐晓宛都已记不清自己锦瑟年华里的样子,却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日那一刻。那两个深爱彼此之人隔着遥远距离相视而笑的样子,纯真得像孩子,幸福得像花儿,他千金换一笑,她痴情换真心,那是自己永远无法拆散的爱情。只可惜,那时的她还在爱恨里痛苦挣扎,无法回头,终是坠仙成魔,将原本可以美好下去的所有狠狠打破,灼伤自己,也毁灭了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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