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蔷薇的事情牵涉到水灵,融成君的面色在接下去的两天里一直阴郁难看,对我也不如之前那般亲和。骆天虽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沉默发呆的时间也较之前多了些许,只除却梓舞,自从我将那日小鱼出现的真实情形告诉她后,她便一直很是佩服,于是少不得将望尘镜的秘密告诉她。其实我也不知那日我是如何自由使用这镜子的,只不过因为实在心疼蔷薇,不自觉将梦境中人重塑形体展现于他面前,只是说话的人却是我,聪明如骆天融成者自然知道其中蹊跷,这或许也是融成君不再理我的原因,但奇怪的是,融成君并没有提出与我们分道扬镳,而是执意且自然地与我们一同上路。
路途上的沉默令我如芒在背,我本不是能适应沉闷的妖精,即便梓舞与我亲近不少,但鉴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狐狸精流口水,我也未能从中感觉到轻松,加之对于那日融成君与骆天的言行耿耿于怀,于是一路更加烦躁不安,总惦记着要将事情了解得清楚才好。
一路向东,因只知帝女桑长在宣山,却不知宣山所处何地。听梓舞说宣山地处蛮荒,是个野兽精怪肆意出没的地方,因帝女桑乃是神物,而但凡神物其周遭定会有灵力高深的大妖怪镇守,因此要做好万全准备方能前往。梓舞如此说的时候甚是严肃,我也严肃点头表示知晓,其实我并不知道何为万全准备,且准备到何种程度才能称为万全,估计带上融成君和梓舞便是根本意义上的万全了吧。我一路算计着他们,一路不着痕迹的打听有关于水灵的点滴。对于水灵,我有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热情,这一点我很是疑惑,却也一直无解。
路过朝景镇的时候,我惦记着骆天因我之故需三餐饱食,于是买了大量甜点干粮以备不时之需。骆天也不客气,由着我背着偌大的包袱随他们走了几日,好在食物是消耗品,一路下来也轻了不少,只是一直不能习惯向来风流倜傥的狐狸精成日阴霾着的脸。寻思着再向东行一段时日便可到达青丘山,那里便是融成君的长居之地,也不知宣山是否也是向东而行。于是停下脚步休息的时候,我腆着脸问融成君。
融成君眼也未抬便答道:“不是。”
“不是!”我惊道,随手拉起靠在一旁慢条斯理吃甜点的骆天,“那我们便告辞了,等日后他恢复了人身,我们再去青丘拜访。”
“碧姐姐。”梓舞手足无措地叫了一声。
“从前我就在想,碧落除了能掉眼泪外还能做什么,现如今看来除了一无是处外,连记性也都变坏了。”融成君手摇折扇,眼眸微抬。
“胡说。”我怒道:“即便我一无是处,可是重要的东西我可从来不会忘掉。”
“那么,”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去,我如被烫油淋了一身,竟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你还记得骆雷么?”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融成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是了是了,还有一个小光头,一路走来,只记得将他稳妥托付于融成君,只想着他定会好好地在青丘长大,接着就完全忽略那个可爱单纯却性情大变的小光头。
“他,他还好吧?”我勉强牵起唇角露出一丝牵强至极的笑容。
“放心,青丘可不会亏待客人,会将他侍奉得如祖宗一般。”骆天在一旁笑呵呵道,眼角露出一丝狡黠。
“你不说话谁会以为你是哑巴?只是要教训一下她,让她莫要太得意忘形。”融成君皱着眉头说道。
“是该教训,”骆天阖首应道:“否则哪天她又将自己弄丢了,你我又该从何处去找?”
我很是不悦,但既然想起了小光头便觉着心中多了一份牵念,于是说道:“我是不小心忘了他,可是若不是蔷薇的事……若不是因为你们由于水灵不搭理我,我如何会想不起来?”
“水灵?”融成君闻言愣了一愣,眼神在秋日金色的阳光下如湖水般潋滟,他仿佛在瞬间沉浸至往昔的美好中,却又夹杂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哀愁。我的心猛然一痛,这样的表情是因为那个女子,那个照拂过他却又离开他的女子么?
我微微叹息道:“何苦?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只要未曾忘记,她便活着,只不过活在心里罢了。”骆天答道,竟也带着无尽的沧桑。
“白云苍狗,浮生了然,事情隔了这许久,她为何要自尽竟无一人知道么?”心下浮起厌恶至极的绝望,这样深刻的绝望我从未经历过,却因为水灵而屡屡出现。
“那就要去问九霄之外的天帝与天后了!”融成君猛然抬头,含着无尽的仇恨与愤怒凝望于天。
“难道不是那个负心汉的缘故?”梓舞在一旁怯怯说道。
“他也逃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太过自信,哪能如此一败涂地?”融成君低声吼道,双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逼视于骆天,“知道我为何不杀他么?”
“自然是因为你恨他,你想让他活着,永堕轮回,承受旷世之痛。”骆天谓然长叹,眼底流露出一丝疲倦,“他没有任何希望,你不如出手杀了他,也省得日后我亲自动手。”
融成君眼中浮起阴冷之色,面带不屑道:“那原是他该受的,只是姑姑——”
“姑姑?”我与梓舞同时叫道,随即面面相觑起来。
“她养我千年,自然担得了姑姑这称呼。”融成君瞥我们一眼,略加解释。
“原来如此,你竟视她为长辈,我本以为……”梓舞面露喜色,脸却微微一红。
“彼时我不过刚化为人形,姑姑品行高洁,又是八荒之大神,岂能委身于我,不过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已。”融成君神伤不已,我瞥向失望透顶的西海五公主,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以示鼓励。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说道:“她倒是选了自己心头所爱,然而却落得元神俱灭的下场,竟不如与你在一起。天意难测,想来若是那水灵重生,定不会重蹈覆辙。”
“你又如何能知晓她的心意?”融成君疲惫不堪地揉揉了鼻梁,沉声道:“是那人辜负了她,即便其中误会重重,他也未必干净。我一直都想知道姑姑的真正死因,其实一切皆如蔷薇所言,若她自己不愿就死,谁能杀她?骆天,你倒是说说看,姑姑究竟为何而死?”
“终归是他的错,你放心,待诸事皆成,我自然会将她交还于你。只是缘起缘灭,本不是你我所能控制之事,后事如何,自有天意使然。”骆天仰头沉闷答道,一片细小的柳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安静地伏在他的掌心。
我疑惑不安地盯住他狭长的双眼道:“若只是区区一个人,又是如何知晓水灵的?你究竟是谁?与水灵是什么关系?”
只有一刹那间的沉默,骆天冰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她的事已然过去,遗留下的麻烦也与你无关,你只要保住性命陪我去寻帝女桑便好,何必要知道那许多。”
午后秋日的阳光穿过河边的柳树斑驳地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流过一丝彷徨不定,随后渐渐湮灭在玩世不恭的神态中,我低下头,已然感受到他的抗拒以及鄙夷。我只能猜到他与水灵关系匪浅,水灵的消亡不仅对融成君是个沉重的打击,对于骆天而言,应几乎致命。这番猜测虽无根据,却是直觉所至,我相信我的直觉,所以我开始质疑骆天。
“是我僭越了。”我微微笑了一下,心里却莫名的难过,“你既能认识水灵,想必也是大有来头,只是,你既然是如此有能耐的人,也知道我的斤两,何必诓我陪你去寻什么帝女桑?明明,你明明只要一句话便能得到帝女桑或者其他仙丹灵药。”
“难道,”骆天垂下头,刘海顺势洒落在他黑长的眉毛上,遮住他的双眼,只剩下一片阴影:“不是你自己说要和我一起去寻的么?我不记得曾邀请过你,更未曾强迫于你。”
心里掀起一阵阵的滔天巨浪,羞耻,失望,难过,委屈等情绪如潮水般汹涌着将我淹没,手在广袖中握成拳,却制止不了的颤抖,我咬紧牙关,强逼着自己将就要溢出的眼泪咽回去,努力了许久终于能够平静地说道:“骆公子怕是会错意了,从前我三番四次要离开皆是公子以未偿恩德所留,如今你既已厌烦,我自当离去。文鳐鱼一族虽已被灭,然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却还是懂的,你放心,我会为你取来帝女桑,还完恩情之后你我之间再无其他。”
话毕便将手中含有甜点的包袱放在地上,也不理会他惨白如雪的脸色,转身对融成君及梓舞施了一礼后念诀向南面遁去。
泪水终于在我现出身影后决堤,我化出原型浸泡在湖水里,如此便不会有谁发现我在流泪,真是奇怪,鱼也是会流泪的吗?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失望吗?是因为喜欢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突然间我忆起娘亲在梧桐树上惆怅的身影,也许在那时,娘亲的眼泪也是冰冷地挂在眼角任它风干。绝望的情绪不断的滋生着磨灭我所有的希望,我明白,他心里的爱慕,他心里的痛全部寄托在那个叫做小鱼的水灵身上。于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一只被追杀的可怜虫,令他同情怜悯,即便会有那么一丝的喜欢,却也绝不是他的良配。然而,在那些时日的相处里,在他为我搏命的伤口,四处寻我的焦虑中,他于我是否有一刻的真心?还是,一直以来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他所言,我就是一个傻瓜,因为只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想象中,往往不去正视那些显而易见的端倪,对融成是如此,对骆天也是如此。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我不是一个适合同行的好拍档;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或许,离开是对的,即便我已明白自己的心意,只可惜,同时我也知晓了他的心意。我想,与他之间也只剩下帝女桑与五彩羽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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