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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荷宫的偏殿内,灯光幽幽,值夜的宫女们在外室里窃窃私语,仍在谈论着血月显现的情形。 内室,一张雕花檀木小床,淡金锦帐被吉祥如意的金钩高高挂着,大红的吉祥如意穗低垂,在月白的光氲里,丝线幽幽闪光。 锦璃和衣蜷缩在小床的床沿,轻揽着南宫谨在怀中,闭目养神。 却忍不住猜测,御蓝斯此刻在和康邕商谈什么该。 她似乎,从没有见过他与其他国君客气寒暄的样子。 在他眼中,那些皇子国君的人物,也似都低矮一等…… 西山猎场,康邕曾想杀她。 御蓝斯却拿了她备好的奏折,一番强词驳斥,让趾高气扬的康邕哑口无言蹂。 尽管,最后,康邕是因南宫恪的几句话,而饶她一命。 每每想起,她还是忍不住一笑。 曾经的惊险,此刻想来,竟也意外的清甜如蜜。 感觉到心口隐隐一动,她忍不住失笑。那人一定是感觉到他的思念,才如此回应。 她伸手按在手臂上,隔着衣袍,摸到他重新为她戴回的连心手镯,唇角漾出醉甜的弧度。 紧挨着小床的,便是摇篮,苏无殇睡容酣甜,那眉眼,像极了父亲,白胖的小手儿却还揪着娘亲垂散在床沿的发丝,不肯放手。 “娘亲,和康恒和离吧,我们去莫黎城,好不好?” 去莫黎城,锦璃做梦都想。 可,御蓝斯还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顺利登基。 静思良久,她绝然不予儿子回应。 南宫谨继续央求,“我们和弟弟,和御蓝斯,组成一个家,他可以不当血族王,我们一家和和美美的。” 锦璃无奈,隔着被子,轻拍他的脊背,“御蓝斯最大的愿望,便是当血族之皇。” “那个皇位可以留给我爹,爹要天下,他要你,这样很公平。” 锦璃这才听出,这小子话中有话,胳膊肘竟是往里拐的,真真一点都不傻! “……谨儿,你想爹了?” “想。” “他……还好吗?” “他安然无恙。只是感觉到我的恐惧,得知你被攻击,今晚格外烦躁。” 锦璃疼惜地把他揽在怀中,“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犯错的。” “娘亲,他是因爱犯了错,现在也得了惩罚,我们一起原谅他,不要再恨他,好不好?” 锦璃哭笑不得,“我没有恨他。他教会我一切,提醒我不要犯错,我还是会尊他,敬他,但……那不是男女之爱,也难再成夫妻。” “唉……”小家伙在她香软的怀里,超脱年龄地长长长长地一叹。 锦璃也叹了一声。 南宫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记忆中,初见他时,她方才三岁。 她问他,“你都会些什么?” 他却莞尔问她,“你想学什么?” 她故意刁难,“我想学坏。” “那……我就教你烧杀抢掠。” 她当然不会学那些,他的回答却让她觉得,他是个有趣、且不像长辈那般乏味的人。 “若我若想学好呢?” “那……我就教你知书识礼,琴棋书画。” “我若什么都不想学呢!” “我们就聊聊天好了。”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是因为我父王是宁安王?” “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爱你。” 扮成老人,对一个小女孩告白,当时的他,一定挫败又心酸。 想起那一幕,锦璃笑了笑,泪却夺眶而出。 原来,不是不爱了,而是,有心无力。 她心里,只能搁下御蓝斯。 南宫恪,医术精湛,武功高强,夜观星象,可断世事,识人五官,可判生死轮回。 清泉石流,落日烟霞,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在他灵动的指尖,皆可绘之声,感其形,入其神,袅之韵,谱成惊艳的曲调。 如此天下无双的男子,她配不上他,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不清。 她相信,会有比自己更好更美的女子,与之匹配。 也或许,正是因为他如此完美,她才容不得他有半点瑕疵! 偏偏,那小小瑕疵,都如此致命! 毁掉她对过去的回忆,隐瞒儿子的踪迹,暗害御蓝斯,只这三条,在她心底便是死刑。 可他到底是儿子的父亲。 她不能因为不想与他再有纠缠,而断了儿子应该享有的父爱。 “谨儿,你先睡,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南宫谨也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于是松开了娘亲。 锦璃轻轻起身,从无殇的小手里,慢慢地把发丝抽出,轻轻迈着步子走出去。 南宫谨烦躁地翻了个身,就看到,苏无殇躺在小摇篮内,也睁开眼睛,默契地转头瞧着自己。 “胆小鬼,今晚被吓坏了吧?” “呀?”他苏无殇天下无敌,才没有被吓到! “以后,我们也会像康文那样争抢皇位,杀兄弟,杀父亲,谁也不放在眼里。” “呀!”他苏无殇天生乐得自在逍遥,才不稀罕什么皇位,“呀呀……”你要稀罕,自己拿去。 南宫谨挑眉笑睨着他,很坏心地说道,“我若喜欢上你喜欢你的女子,你也肯给吗?” “……” 以上,是小娃娃苏无殇的心声。 他祈祷,他和哥哥永远不要遇到这样的境况。 南宫谨见他开始啃襁褓的边沿,伸手便帮他把襁褓整理好,“丑女才喜欢你这样的邋遢鬼,而我,喜欢美女。” “……”苏无殇小嘴儿撇下去。 “做什么?要哭给我看么?胆小鬼,邋遢鬼,再加爱哭鬼!恐怕丑女也不喜欢你!” “哇……”苏无殇哭了,大哭不止。 这爱哭鬼,他是当定了! 锦璃忙返回来,乳母和宫女也都忙跟进来…… 南宫谨在小床上睡得人仰马翻,被子也踢开。 锦璃嗔怒一叹,这小子,分明是闯了祸装睡。 她还是随手帮他掖好被角,忙晃动摇篮,又摸无殇的尿布。 “无殇,怎么哭了?嗯?做噩梦了?” 小家伙抽抽噎噎,指责地看向哥哥。 锦璃哭笑不得,这小子,一点都不像个婴儿。 乳母忙道,“公主,无殇少主一定是被康文皇子吓坏了。小小的娃儿,被掐住脖子,怎么受得了?奴婢先抱无殇少主喂奶,公主也先歇息吧。” 南宫谨却佯装困倦地打着哈欠说,“哎呀,刚睡着,怎么又哭?这胆小鬼,最经不起吓。” “睡你的!”锦璃斜瞪他一眼,把小娃儿交给乳母。 乳母又喂又哄。 小家户闷着满腹怒火,吃饱喝足,才倦倦睡着。 锦璃离开孩子们的房间,天已经暗蓝,东方透白。 她在院子里静站良久,仰望那一轮血月,心情陡然沉重。 太后看母妃的眼神,康恒深不可测的沉郁,血族里潜藏地重重危机…… 隐约,她感觉到一张网正压下来。 那网,如康恒用来袭击南宫谨的那银丝网一般,细丝如发,杀气锐利,被笼在网下,不是被困牢,而是会……粉身碎骨! 眼前,忽然有黑影落下,她惊得向后踉跄。 殿内,南宫谨嗅到吸血鬼的陈腐血腥之气,警惕地忙坐起身来。 他担心地看了眼摇篮内的弟弟,忙从枕头下抽剑,冲到窗前去,静观院子里的动静。 那一身黑袍的高大身躯,气势幽冷,有莹白的发丝流泻而出,宽大的袍袖仿佛蝙蝠之翼,因手握着鹿首拐杖,那黑色的翼始终张开……看上去愈加惊悚慑人。 南宫谨认出那人,这才悄然收剑。 院子里,锦璃也认出来人,按住心口呼出一口气,惊魂不定地斥责,“伏瀛国师,你吓到我了!” 伏瀛跪下,“老臣唐突,还请念伊公主恕罪!” “你是来找阿溟么?他今晚不在这里。” “老臣是瞒着太子殿下前来的,老臣想劝说公主殿下忘记太子殿下。” 锦璃忙上前搀住他的手肘,“国师快请起!我与他和离,便是不想拖累他,国师不必亲自来跑一趟。为了阿溟能顺利登基,我不会和康恒和离的。” “这……还不够。” 锦璃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天赋神力,一颗魔球,可洞察前世今生,预示未来吉凶。 “国师,您是不是占卜到什么……不祥之兆?” “正是!” “国师能说给我听么?” “血族太皇与两位守护血族的护法,都将破墓穴而重生。殿下不但不会顺利登基,他与公主殿下,还有两个孩子,以及恪皇子,都会被血族臣民拿来祭这血月。就连血族王陛下,也将会被狂怒的臣民撕碎。” 锦璃不敢想象那情景,她两条腿无力支撑,恐惧地瘫下去。 南宫谨穿着雪白的小睡袍冲出来,拿剑指着伏瀛。 “老怪物,你不要危言耸听吓我娘亲,滚!” 伏瀛无奈,他俯视着南宫谨的眼神,却是宠怜疼惜的。“谨少主,老臣说的都是实话。” “那一世我爹将你囚禁地牢,是对你客气了,再不滚,我现在就杀你!” “那一世,恪皇子不肯听老臣的占卜,最终才得了教训,不是么?他最后,自食恶 果,妻离子散,甚至无颜再面对你们。” “你胡说什么?我爹怎可能无颜面对我们?他只是被囚禁起来了。” “他曾经,爱上一个叫做佟诗灵的血族女子……” 伏瀛说着,从袖中取出魔球。 他鹿首拐杖震地一戳,魔球在他大掌上光华幽幽,出现南宫恪与佟诗灵的初遇…… 镜水阁,有天下恋人都希冀的观望的情*人井。 那里曾是御之煌的封地,锦璃曾随御蓝斯经过那里。 她也听御蓝斯亲口说过,相爱的人一起映照井里,会迸射出七彩光华。 南宫恪和佟诗灵飞过那井,便是如此,有七彩的虹光出现。 他们一起杀戮,欢爱疯狂,争吵,热恋,真实淋漓地展现眼前。 南宫谨惊得小脸儿苍白,愤怒地急促喘息着,恨不能当即把魔球毁掉。 魔球却生怕他不相信似地,把那些过往真实地全部的呈现他眼前,逼迫他接纳事实。 锦璃却忍不住,为那一世对情感愚钝的自己,而自嘲摇头。 难怪,南宫恪自始至终,都期望她与康恒在一起。 只因,他害怕,她会忆起他卑鄙的过往。 魔球里,还有一幕没有出现,她却清楚地忆起。 那一晚,她临产——南宫谨即将诞生,她对这小生命满怀希冀。 孙嬷嬷送了信来,“皇后娘娘,一个黑衣吸血鬼送来的,说要您亲启。恐怕是皇上从血族北疆送来的亲笔信。” 她打开信,里面是一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她深深爱着的夫君,与一个绝美的吸血鬼女子欢爱的画面…… 在富丽的寝殿,在中军大帐,在断壁颓垣的旷野,在林木密匝的丛林……甚至在热闹的轻功宴,他们就那样当众拥吻,毫不避讳。 信的落款是佟诗灵,除了画,她只留下一句话。 “嫔妾服侍陛下已久,已有两月身孕,望皇后娘娘宽容,给我儿应得的名分,若娘娘不答应,休怪嫔妾无礼。” 那一晚,她难产。 南宫恪从血族北疆感觉到孩子不祥的牵引,挥展羽翼,匆促赶回。 她生了六个时辰,倔强的小恶魔不肯出生——这聪慧的孩子憎恶父亲对母亲的背叛。 她手上的画沾满了血,生命也耗到了尽头…… 那身穿战甲的男子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痛哭流涕。 他惶恐撕碎所有的画,急迫对着她隆起的腹部辩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谨儿,我求你不要折磨你母后,父皇再也不会离开你们。父皇保证,等你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用内力助产,方才让孩子顺利降生。 那一刻,她希望,自己就那样死掉…… 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强撑着一口气,吞咽了南宫恪度入口中的精纯之血。 她不能死,不能把皇后之位让给那个夺她夫君的女子,也不能抛下孩子不顾。 自此,她活下去,却每一天却都是煎熬。南宫恪拥着她,吻着她时,那些画总是魔咒一般浮现脑海。 她开始憎恶他,无半分信任。 她派人跟踪南宫恪。 他不允许她去玉鳞江对岸,也不允许那女子过江来。 他往返两岸,安享齐人之福。 皇后册封大典,她把匕首刺进自己心口,说,她爱得,自始至终都是康恒,她无法原谅他的杀戮。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儿子的面,她自始至终,不曾提及那女子半句。 她明白,他懂。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她笑颜如花,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笑,都胜过那狠毒的女子。 她死了,那女子永远没有机会战胜她。 她死了,南宫恪会加倍的,把所有的爱倾注于儿子。 因此,她死而无憾。 一念万千,那些事,都成浮云,挥散而去。 南宫恪永远放不下过去,那是他的事。 她苏锦璃,无心再去计较。 锦璃担心地看了眼南宫谨,他小脸儿上满是憎恶和痛恨,她正想安慰,小家伙像是一头愤怒的小豹子,嘶吼着冲过去,愤怒地从伏瀛手上抓起水晶球砸到了地上。 水晶棋莹光幻灭,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但那些事却分明印在了心里。 “谨儿……” “娘亲,我没想到,他是个这样肮脏龌龊的人。我恨他,我恨她……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锦璃心痛地把儿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他,指责看向伏瀛。 伏瀛去捡魔球,避开了她的视线。 锦璃心中却了然,这老狐狸,之所以让她们母子知悉这一切,不过是警告她们与南宫恪断绝所有的往来。 “ 请国师明示,我们一家,如何才能安度劫难?” 伏瀛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里面是两颗忘情丹。”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你让我和谨儿,断绝与南宫恪的关系,也让我和无殇,断绝与御蓝斯的关系。” 锦璃含泪抬眸,仰望着他沧桑而难抑悲伤的脸,“可我的两个儿子还小,你要让他们如何活下去?” “老臣会亲自将他们送入狼族,公主若记起从前的事,应该也已记起,苍皇子曾经在你孕期喂你狼血,而无殇少主,接纳了他的血液。因此,他也算是无殇少主的父亲,他一定会对无殇少主视如己出。在狼族地界之内,血族人的牵引甚为薄弱,吸血鬼也不敢冒然伤害他们。” “不!我不要离开娘亲!”南宫谨不甘心地站起来,“娘亲,我率兵屠尽血族那群畜牲,再没有人能伤害我们。” “谨儿,你那样做,和你爹有什么两样?” “我……” 锦璃低头看着手上的锦盒良久,她轻轻地打开,里面两颗红色的药丸,在血月下莹莹闪动光华,比宝石更美。 “我若依国师所言,阿溟会顺利登基吗?” “不会。”国师宽和慈祥的微笑,“但是,他会安守莫黎城,做回溟王,血族将会有血统最纯正的人继承。” “是谁?” 伏瀛低下头来,说出一个名字。 锦璃突然笑起来,嘲讽地,笑得前仰后合。 她苏锦璃,聪明一世,竟如此惨败!而且,是败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人手上。 南宫谨冷哼嗤笑,“若是如此,血族就等着被灭吧!我和弟弟将来有一日,定把她踩死,定把那些要杀我一家的人,全部屠尽!” 伏瀛国师俯视他良久,眼神异样闪光。 锦璃不喜欢他这样看南宫谨,却又不禁担心,“国师,谨儿……是会遇到什么不祥之事么?” “不会,老臣曾经占卜过,谨少主和无殇少主都是福大命大之人,又得狼王与血族王庇护,就算遭遇不测,也会逢凶化吉。” 南宫谨忍不住问,“我和弟弟也会爱上同一个女人吗?” “呵呵呵……会,不过,那个女人还在娘胎里,就被太子殿下杀了,太子殿下是不会让谨少主和无殇少主重蹈他和恪皇子的覆辙的。” “哦。”南宫谨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转而,又为御蓝斯的果决与睿智的残忍而骄傲。 伏瀛国师离开良久,锦璃才站起身来。 她拿着锦盒,犹豫着该如何劝说儿子,却犹豫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而是南宫谨,不忍见她如此为难。 “娘亲不必如此,明儿我就带弟弟去狼族。这烂地方,本少主早就呆腻了。” ===================== 聪明的锦璃,会不会服用忘情丹呐?会不会和康恒和离呐?会如何应付血月危机呐?还有更新O(∩_∩)O~亲爱滴们,有月票的来点儿吧!没有的,来杯免费的咖啡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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