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重生之沈月 > 重生 一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秦国西北最大的边贸城市——丰城北走三百里有一座只住着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名为李家庄。李家庄四面环山,除了一条年久失修的崎岖山道再无其他与外界联系的路,终年人迹罕至。村民们为了从贫瘠的土地里炸出哪怕多一点的收成,终日扛着锄头忙于农耕,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沈月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人。

    沈月幼年时来到这李家庄,在蓝紫色的琉璃草即将盛开的季节“离开”了此处。于沈月而言离开是解脱,是救赎——埋于她心底多年的希望与绝望终于远远的离了她。这片土地就像一个来自远方的甩也甩不脱的诅咒,这个诅咒紧紧的箍着她心,她的头脑,她的手和脚,让她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使她一辈子没敢,也没能离开这李家庄。

    十七芳华离了这尘世,以为死后终得解脱从此没有烦忧,没想到当她在一片无止境的虚无中重新拥有意识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难道是上苍的旨意?

    沈月原是西南望族沈家的西府嫡小姐,生来富贵,却因一个莫须有的流言,小小年纪便被自己的亲祖母发配到了这西北苦寒之地。回想当年事,她现在心中还充斥着满满的无奈与荒凉。

    沈家四世同堂,从曾祖到孙辈几十人,世代居于西南鲤城,在那里是很有些名望的大家族。曾祖父沈迪年轻时曾在朝中任小官,虽有些才干,奈何背后无人,为官几年一直没能得到什么像样的升迁机会。心灰意冷之下便早早辞了官专心经营起了家族的产业,不曾想无心栽柳柳成荫,反而把沈家发展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家族。曾祖母赵氏是曾祖父的授业恩师之女,长于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两人一生和睦,育有两子一女。

    沈家的两个儿子都在朝中做官。早年官场的经历是沈迪的一块儿心病,因此对两个儿子学业就尤为重视,好在两个儿子都争气,前后都考上了进士当上了官。沈家两个儿子虽然俱已过中年,各自也都积攒出了一笔不小的家业,但因重孝道,就都不曾主动提过分家,不过曾祖父毕竟不是凡人加上历事多,早早看出这不是长兴之道,为防将来多生事端以致兄弟不和,就给两房分了产,后分东西府居于沈家老宅。大老爷和二老爷虽然常年在外任官,家眷却都留在了祖宅侍奉老父老母。大老爷膝下育有两子,两子都已成家立业儿女绕膝,日子和美。二老爷这边则单薄一些,只有个儿子沈高其,这人便是沈月的父亲。

    沈月的父亲与妻子柏氏成婚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不耐子孙缘实在单薄,婚后只得一女沈君,便不得祖母喜。沈月的祖母李氏见东府已经有了好几个孙子,而自己这一房却连个继承香火的孙子都没有,焦急在心,便做主给沈月的父亲纳了刚巧举家搬迁至鲤城的亲族的侄女裴氏,做了平妻,裴氏便是沈月的生母。秦国承认平妻的地位,平妻可以记族谱、入祖坟,其子女虽不如正妻的孩子尊贵,也视为嫡子嫡女。裴氏肩负着为西府开枝散叶的重任初进门时很是风光了一阵,不料还没有得意几天多年无子的正妻柏氏突然就有了身孕,一年后更是顺利的产下了西府的嫡长孙沈昭泽。虽然两个月后裴氏也顺利的生下了孩子,却是个女婴,便是沈月。之后再过一年裴氏才得偿所愿的诞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沈月的嫡亲弟弟沈昭海。正妻与平妻各自产下一子一女,两边将将持平,妻妾之间虽然明争暗斗不断,但因为儿子尚年幼,加之婆母李氏为人公正,从不偏私,表面还算平和。

    沈家的大姑奶奶早年就远嫁到了京城。虽与家中常有书信往来,但因路途遥远加上家中诸事烦多,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回过西南娘家。不过她与家中兄弟一项关系甚好,常让家中的子侄来鲤城看望父母兄弟,关系密切。

    景泰十六年夏,沈月七岁,沈府照例收到了一封姑祖母的问候家信,原以为也就是如往常一样叙叙家常,没想到却带来了接下来一些列的变故……。沈月的姑祖母少时嫁给了长安侯府的小侯爷,几十年的经营在京城也是个有些头脸的侯夫人,原以为此生富贵到这儿也就顶了天,没成想年初长安侯却不声不响的在圣上面前立下了大功,不但自己和儿子加了官,连带着周氏一族也跟着鸡犬升了天。家中逢此喜事,恰巧姑祖母的大寿又将至,长安侯就打算借此机会邀请亲朋好友和新旧同僚大摆一次宴席,好好庆贺一番,这样自然就不好少了姑祖母的娘家人。姑祖母此番来信其实就是邀娘家人去京游玩的。沈月的姑祖母虽然贵为侯夫人,这许多年来在婆母下面,妯娌之间也没少受闲气,一直小心翼翼,难得痛痛快快的扬眉吐气一回,娘家自然要给她撑腰的。因为知道这关系着女儿的面子,曾祖母赵氏特别交代两房都要派人去,刚好东府的两个堂姐和西府的沈君都到了适婚年龄,正在相看人家,两府的当家太太就让各自的媳妇带着孩子们去了京城。

    开始时一切都非常顺利,沈月与众兄妹借着姑祖母的关系游走于京城权贵之间很是有了些脸面。沈月因为七八岁最是娇俏可爱的年纪,虽然性子有些安静腼腆,却也合了些贵妇和小姐们的眼缘,虽然不比几位姐姐,偶尔也能收到一些花会、茶会的请帖,在长安侯府的日子坏算顺意。却不料好景不长,不知从何时开始贵族小姐们之间开始凭空的传出了些对她不好的谣言,有说她为人刁蛮常打骂奴婢的,有说她不敬兄长常言语顶撞的,更有甚者说她小小年纪就行为不检的。长安侯府的内院一下子炸开了锅。传出这种事儿不止对沈家,对长安侯府的名声也不好。更何况大沈月七岁的二房的嫡长孙女沈君到京后经过两边长辈的几次商量几乎已经确定是要送进宫选秀的了。托长安侯的福沈家才难得有了这样的机会,两家对她都是是寄予厚望,甚至一早就请来了放出宫的教养嬷嬷专门教导礼仪,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不管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这时在内院传出这样的闲话对沈君来说都不可谓不是极大的打击,就算查出了流言的出处,名誉仍会有所损害。亡羊补牢,沈月姑祖母为防事态扩大当机立断便派人将沈月和她的一干下人提前送回了西南,以期能够平息流言。沈月的祖母李氏在沈月尚在路上时便已经通过媳妇柏氏的信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时多年的妯娌东府的小赵氏也通过两个媳妇的信件知道了此事,当天便找上了门。李氏架不住大房以及媳妇柏氏的步步紧逼,也顾不了沈月委屈不委屈,当即便做主说会将沈月发配到离蜀地有万里之遥的李家庄上。沈月从京城匆匆赶回鲤城,拜见过祖母李氏后,带着院子里一早就整理好的几个大件箱笼,第二天便启程前往了李家庄,甚至没能见到母亲裴氏最后一眼。

    沈月从小性子温和,加之自己也觉得京城的流言恐会累及平素交好的姐姐沈君,心中愧疚,所以当祖母提出让她去西北时没有辩解什么马上就同意了。她原本想着等此事平息了下去就可以重回鲤城,这样的事儿在她们这样的权贵人家也是常有,却不料这一走就再也没能等到回去的那一天。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沈月在李家庄一等就是十年。开始几年,只要手里有些余钱,她就会往府里送信,可是却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一天天的苦等,总想着可能是自己的信没有送到,可能是府里太忙没时间来接自己,可能是她的事儿还没有平息……她在心中不停的为沈府,也是为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剩下的却只有失望。因为经济拮据,她在李家庄的时候要与婢女一起下地种田,一起做家务,夏天织些粗布去卖,冬天到地主家里洗衣涮碗,皮肤晒的黝黑,手里布满老茧。短短几年,沈家花园里摘花,湖上采荷荡舟的小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个眼里写满阴郁愁苦的村姑。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得到来自沈府的哪怕只言片语,哪怕一点关怀帮助。

    沈月此番重生,重生在了与两个婢女一起到达李家庄后的第五天。

    沈月与婢女一路从京城来到这李家庄,途中可说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沈月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身边只跟着自己的奶娘蒋氏和两个丫头,四名护卫。沈月的奶娘蒋氏是裴氏的陪嫁丫鬟之一,后来嫁给了府里的护卫,生了一个孩子,不过她的孩子早夭,裴氏可怜她就让她当了自己的奶娘。蒋氏与沈月一起回到鲤城后一听说自己得跟着沈月一起去李家庄后就一副要晕过去的表情,哭丧着脸弄的人心惶惶。年少的沈月不明所以,在她看来祖母的陪嫁庄子又不是龙潭虎穴,只不过去那里避避风头罢了,过不了多久她们很快就会重回鲤城,何必如此,却不曾想过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果然路上出了事儿!离开鲤城之前奶娘蒋氏的情绪终是稳定了下来,沈月还以为这是她想通了,不在钻牛角尖了的缘故,没想到行了一个多月,就要进入李家庄所在的忻州境内的时候,奶娘蒋氏伙同两个同行的护卫,也就是她的丈夫和小叔带着沈月大半值钱的首饰半夜潜逃了。也是后来沈月才想明白,裴氏是祖母李氏的远亲,而奶娘蒋氏则是裴氏的陪嫁,想来她是早就知道了李家庄的情况,也预感到了自己此行怕是有去无回了,这才冒险当了逃奴。只恨自己被蒙在了鼓里!

    三人走后,剩下的两个护卫便将沈月托付于一家路过的庵堂,一起回府请示去了。七岁的沈月虽经历了奶娘之事后多了一点心思,但毕竟幼稚,见他们除了盘缠外没有多拿钱财就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太过草木皆兵,没多加阻拦便让他们一起回去了,不成想他们两人也是一去不回。到了最后她们一行只剩下两个婢女和她三个人。

    沈月三人在破庙里寄居了两个多月,早该回来的护卫们却一直杳无音讯。庵堂不是白住的,沈月与两个婢女又都不大懂经济,钱财流水般的花了出去,等到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财的时候,沈月与两个侍女被庵堂里的师傅给赶了出去。

    沈月再天真也知道以她们手里的那点银钱根本回不了蜀地,就算钱财足够这一段路也不是三个女孩儿可以孤身行走的,最后只有和两个婢女一起硬着头皮咬咬牙继续往李家庄方向而去。万幸在路上她们遇到了一队正好赶去忻州卖艺的艺人,班主夫人见她们三人可怜,就做主带上了三人。沈月和两个婢女一路典当些首饰衣物才终于走到了李家庄。

    沈月原以为到了李家庄后三个人都能松一口气,很多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却不想一山还有一山高,当她看到了祖母口中“景色秀丽”的李家庄,终因受不住打击,没等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便晕了过去。

    秦国富饶,丰城作为忻州州城,位于两国交界之处,边贸更是繁荣,名声享誉内外。李家庄与丰城坐马车不过三四日的路程,照理说也该是个富饶的村子,但是当沈月从租来的破旧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的却是一座只有十几家农户的小庄子,许久不曾修缮的古道旁塌了墙的几个土培房子零零散散的分布着。远远看到的几个庄户人穿的也是补丁摞补丁,个个面黄肌瘦,塌着腰,勾着背,比她们这些一路风尘赶路而来的人还落魄。

    坐在路边老槐树下的老人看见有生人要进庄,便上来问话,沈月从与老人的谈话中得知这个庄子确实是祖母的陪嫁庄子无疑。早年天下还没有大定的时候,李家先祖因怕被战祸波及便置办了几个这样位于深山,位置隐蔽,专用于避祸的庄子,其中的一个作为陪嫁传给了祖母。

    “咱这儿地不好,忙个一年也没啥大的收成,山里也打不着啥好东西,偶尔也就上去挖些野菜啥的。你看这路还不好走的很,坑坑洼洼的,就是得了些个野货想拿到镇上卖都不方便……,村里人过得都苦啊,哎……,镇里是不指望了,要是东家肯出钱修修路也还能好点儿,可东家早不管咱们这个庄子了。早年庄子上还有个庄头,可那个庄头听说和东家府里的人有些个什么的关系,自己不想待在这儿就找人说情,说要走,也不知怎么就说通了,回头就带着东家府里的下人一起都走了,这一去也有好几十年了吧,之后东家那边再没派人来过。咱们这些人说是李家的佃户,没个庄头,几十年没往府里交过租子,府里也没来过人,空置的房子偶尔有流民住进来也没人管……算个什么庄子啊,哎,一天天熬日子呗……”老人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向站在路边的三人讲了讲李家庄的情况。听了老人的话,沈月当时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之后更是一连几天高烧不退。

    前世的沈月到了最后都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慈爱的祖母狠心将自己发配到了这么一个庄子,沈府到底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月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前世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死亡时,她有怨,有恨,有不干,更有无奈,她心里有千万种想法,但最后闭眼之前她却向神明虔诚的祈求,祈求赐予她一片平静安宁,帮她放下所有的的恨与执念,不想与那复杂而未知的沈府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上一世的自己实在是活的太苦太累。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念着沈府,然后再恨着沈府,这念和恨把她折磨成了个彻头彻尾疯子。她总是在梦里一遍遍的梦见家里的母亲带着仆从护卫不远千里的亲自来接自己,然后自己又回到了鲤城,回到了沈府,她又变回了沈府那金枝玉叶的小姐。她与姐妹一起绣花读书,与弟弟一起捉迷藏荡秋千,而自己的祖母呢,她总是会把自己叫到身前,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她是多么多么后悔将自己送去了李家庄,多么多么后悔没能早点去接她,多么多么想她。可是美梦总是短暂,梦醒后她又要面对漏风渗雨的房子,做不完的农活,还有别人同情可怜的眼神。所以她在白天恨,夜里却思念,所以她终日恍惚,所以她想她一定早就疯了,早就不是自己。

    当感知到解脱的那一刻即将来临的时候,她觉得庆幸甚至是愉悦。忘记所有的前尘往事,这是曾经外表温和其实内里却骄傲的沈家小姐仅剩的一点洒脱,沈府只能毁了她一世!

    但是现在她却重生了,重生在一切改变都还有可能的儿时!

    沈月起初也很迷茫,她确定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又怀疑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因为恐惧而做的一个漫长而可怕的梦。开始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随着时间流逝,等心中的慌乱慢慢沉淀,明明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她重生了。

    沈月转头看了看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屋子,进一步确定了自己是重生到了初到李家庄的那段时间。她记得这个房子还是村口遇到的那位老人指给她们可以住的空屋子。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虽然比记忆中的破旧稍好一些,仍不会让她错认。沈月又看向了床对面那堵墙的墙角处,果然那个老鼠洞还在。记得自己前世到了李家庄后大病了一场,几天后醒来看见了屋子里有个老鼠洞被吓了一跳,勒令婢女用碎石头将它给堵上了,现在还没有堵上,可见她们一行到李家庄没几天。

    沈月忍着浑身的酸涩,抬了抬自己虚弱的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手,哪还是那个指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啊,这白嫩嫩的小手,从她扛起锄头的那天起就再没有见过了。再次看到这白嫩的小手,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是怅然,是酸涩,是一些个说不出道不明……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透过墙上的缝隙灌进来的初春冷风却一再提醒自己这一切的真实。虽然这不是自己期望的,但是上苍能够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知道自己应该感激,她会怀着这份感激努力的活好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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