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鹿原开始下起了雪,帝君微微偏头看着不知何时枕在自己肩头沉沉睡去的桑九,轻盈的雪花缓缓落到桑九纤长的睫毛上,细密的睫毛带着雪花微微的颤动,墨如鸦羽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红色的斗篷紧紧裹住娇小的身子,雪花落到上面,有如一片胭脂地里绽放的几段白梅。
桑九抓着斗篷的手不经意的滑落,斗篷立即有些微微的松散,帝君轻颦了颦眉,伸手将她的斗篷轻轻系上,桑九却在这个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帝君立即缩回手,面容恢复冷淡,桑九直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一旁的帝君,不解的问,“帝君,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帝君看着其他地方回答,“不知。”
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到桑九鼻尖,桑九微微一惊,“哦?下雪了。”桑九提着裙摆站起身来,伸出手接着从天飘落的晶莹雪花。雪越下越大,很快将屋檐铺上了一层白色,桑九穿着大红的斗篷在雪地里旋转,在雪中翻飞的裙摆扬起美丽的弧线,似冰山上盛开的红莲,而她清丽的面容上是温暖灿烂的笑容,仿佛能将这天地之间的茫茫白雪都融成雪水。
帝君看着桑九天真的笑容,嘴角不觉轻轻上扬。
雪确实下得太大,桑九头顶上压满了沉沉的雪,帝君起身走到桑九身边,轻轻拉住她,为她拂去发间的白雪,桑九微愣抬头看着帝君,帝君缓缓开口,“雪太大,我们回去吧。”
回到房间,桑九撑着窗沿看着窗外的大雪,回过头对帝君说,“帝君,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湖面一定结冰了没发渡船,让大白在这么大的雪里载我们也很困难啊。”
帝君轻应一声,以表同意,桑九这才又回过头看着窗外,不解的自言自语,“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呢?”
帝君亦是朝窗外望去,似棉絮般的白雪簌簌而落,地上堆满了积雪,沉寂的白色仿佛洗净了一切糜烂的颜色,天地之间只余下茫茫的白色,安静到了极致,亦冷到了极致,一直不断连飘落的白雪像极了谁及地的白发。
这一天,白鹿原的所有人都在议论妖界发生的一件大事,妖王启尧殡天了,这位妖界自古以来最强大的王,也终于走到了尽头。然而让桑九觉得悲哀的是,那些白鹿原的百姓却并不知那死去的妖王便是他们所爱戴的城主,妖王的死去只是作为他们饭后的谈资却并未有一人真正未他的离去感到悲伤。桑九闭上眼想起那个白发玄衣的男子,他绝美的容颜之下分明是一颗苍老的心,以及桑九看不懂的他含笑眼眸深处透出的悲意。桑九回头看着眉眼淡然的帝君,这里,真正为妖王悲伤的人,恐怕便只有帝君了吧。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日才渐渐停下来,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像是对谁的送别。桑九与帝君坐在烈阳宽大的鸟背上,桑九看着渐渐远去的白鹿原,常焱红色的身影与小夭娇小的身姿已经模糊,桑九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口气,问帝君“帝君,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人间。”
桑九有些惊讶“人间?我们不是已经去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去?”
帝君顿了顿,良久,缓缓回答,“去了一个人的心愿。”
烈阳停在了人界边缘,桑九走下去,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冲烈阳笑了笑,指着头上的发簪,“大白看到没?我们是一家人了。”
烈阳却偏过头不领情的吼叫两声,不屑的转身,耸身一跃,飞入了重云,桑九不明白了,回过头冲帝君说“帝君,大白怎么会还是不喜欢我啊,他没看到我都把它戴头上了吗?”桑九沉思片刻得出一个结论,“难道大白眼瞎啊?”。
“……”帝君淡淡看着桑九回答,“你认为一只眼瞎的烈阳能把我们带到这里吗?”
桑九摇了摇头,帝君转过身背对桑九,平静的声音缓缓传来“好了,走吧。”
帝君与桑九最后停在了一处村落。
正在屋里做饭的柳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门口,喊到,“爹,你回来啦,饭快做好了。”
柳小推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柳小四处望了望,仍是没看到有人,柳小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难道今日撞邪了?”这么想着柳小赶紧关上门,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到地上躺着一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铜镜。
柳小蹲下身子将铜镜拾了起来,在碰到铜镜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心头一紧,似有什么被突然掏空,柳小捂住胸口茫然的看着铜镜,“这是怎么回事?”
柳小将铜镜举到自己面前,铜镜里映出了一个人的面容,镜子中的人与自己有同样的轮廓,都是细长的眉,小巧的鼻梁,缨红的唇,然而柳小却意识到镜中的人并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决不会有那样清冷的双眸,幽深冷漠的目光从镜中透出,让柳小不觉感到遍体生凉。
镜中面容清冷的女子,是一名杀手,名叫霜凉。
霜凉的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日说起……
那是一年大旱,四处都爆发了饥荒,饿殍遍地,走过每一处都能听到穿着破旧的难民发出的痛苦的□□,树皮草根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忍受着饥饿的人们吃完殆尽,没有吃的以后,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同类相食的悲惨景象。人命在天灾面前总显得那么渺小,不堪一击。
那日清晨,霜雪冰凉,染白了一地枯荣,高大的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的难民,想要趁打开之事跑进京都以讨一口饭吃。一辆华丽的轿车缓缓行至城门,轿帘被一旁的侍卫恭敬的轻轻撩开,一名披着白色毛裘的华衣男子至轿中走出,长发束冠,轻扬薄唇带着疏狂与冷傲,眼中噙着的笑意是俯视众生的轻蔑。
守城的将军看见男子立即恭敬的俯首下跪行礼,“王爷。”
男子伸出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李莽,嘴唇仍是上扬的弧度,“李将军何必如此多礼。”
李莽握着剑起身仍是低着头,恭敬地问“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单洛站在城墙之上看向城外,难民四处可见“这些难民仍是不走吗?”
李莽皱紧了眉,“这些难民聚集在此,怎么赶也赶不走,只能将城门紧闭以防他们闯进。”
单洛轻轻一挑眉,“哦?赶不走吗?”
“是。”
单洛半转过身看着李莽,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那就放他们进来。”
李莽大惊抬起头看着单洛,立即单膝跪下,“这……万万不可啊王爷,若将这些贱民放进城必将毁坏京都的秩序啊。”
单洛幽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将军,“怎么?李将军认为我所做的决定是错的吗?”
李莽深深低头唯恐单洛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在西泱人人皆知雍亲王单洛虽并非王者却早已掌握了整个王朝,拥有着最大的权势,且手段狠毒,王朝中除丞相之外无一人敢与他为敌,是以他的指令便是如同圣旨一般不容人抗拒,李将军咬牙回答,“不敢。”
单洛轻轻一笑,“那将军还跪着做什么?”
李莽这才赶紧起身,冲守门的侍卫喊到,“开城门。”这一声指令乘着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至城外难民的耳中,引起一阵躁动,所有人都涌向城门厮打着想做那个第一个进城的人。
单洛回头冲身后的侍卫轻轻一点头,侍卫会意的退后。巨大的城门伴着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刚打开一条细缝便有人挤了过来,欣喜若狂地往前冲,饥饿总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愿望,但仅是一瞬,拥挤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哀嚎,不停有人捂着脚倒下,然而身后仍有人不停地往前冲,大多人直接踩着前人倒下的身体跑过去,有人甚至被踩得脑浆四溅,而他们仍浑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只想要往前跑,此时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跑进城才有活下来的希望。跑在最前的人在看到眼前景象后想要停住脚,可身后不停有人推搡厮打,最前面的人只能被推到在地,尖利的铁钉扎进身体,是骨肉破裂的声音。人群一片片倒下,哀嚎四起,站在城墙之上的单洛轻啧了两声,轻摇着羽扇,语气与一丝怜悯的感叹道“贪婪的人类啊。”
原来,单洛在李莽开门之际便叫人在城门口洒下了无数铁钉,跑在最前的人必定会被铁钉扎得鲜血淋漓,仅是一会儿,城门口便倒了一地的人,而大多的人却并不是被铁钉所伤而是被活活踩成了肉泥,白色似脑浆般的液体混合着鲜血缓缓流淌,浸进土里,染成一片鲜红。
李莽看到此此场景惊得倒吸了一口气,而一旁的单洛却轻摇着羽扇,笑容轻蔑,不以为然。单洛在欣赏完这个血流便地的场景之后,运起轻功自城墙上缓缓降落,白色的毛裘在风中微微颤动,俊美面容有如从天而降的白衣神祗。单洛缓缓站立在一片尸横遍野中,用白色的羽扇轻轻掩住鼻尖,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却盛满了笑意,眼神幽深地看着一处。
人群的最后站着一名衣着破烂的身材娇小的少女,脏乱的头发似一丛烧焦的枯草,额前的头发凝成了一股一股脏兮兮的垂在额前微微挡住了面容,显然是许久没有洗过头,沾满了黑色泥土的脸庞已然分不清原来的肤色,只是那隐在发丝后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如野兽遇险时发出的警惕目光,明亮而狡黠。
单洛笑着走过去,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与眼前脏兮兮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单洛靠近少女,少女微微颦着眉后退,单洛伸出手握住少女的肩头,语气轻柔似哄孩子般说道“别怕。”
站在眼前的少女也终是不再后退,就这样毫无畏惧的仰头直视着单洛的目光,单洛看着她,良久,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垂下头靠近少女,“你可愿与我回家?”
少女认真的看着单洛,缓缓开口,声音是这个年龄不应有的沉稳,“你会给我吃的吗?”
单洛轻轻一笑,毫不嫌弃的用干净白皙的手抚了抚少女的头,“这是自然。”
少女低头沉思片刻,半晌,似下定决心抬头看着单洛,目光坚毅,“好,我跟你回家。”
单洛满意的笑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
“哦?没有名字。”单洛轻轻一挑眉,抬眼看了看四周一片荒凉景色,清晨被霜染白的颜色还未褪去,空气里是寒冷冰凉的气息,单洛看她穿得单薄,取下肩头的毛裘轻轻将她拢住,没有了毛裘抵御寒冷单洛忽觉肩头一凉,低头看着少女,俊美面容上的双眸漆黑深邃,似无星的暗夜,却在此时骤然燃烧绚烂的烟火,笑意一点点扩散,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绽放的光华在那一刻照亮了少女幽暗的心灵。
单洛笑着缓缓开口,“此后,你的名字就叫作,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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