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后沙海时代 > 第三十三章 道藏

??《道藏》过于博大精深,即使穷尽数十年光阴,废寝忘食,我也没法完全窥探其全外貌,而九字真言只是约略记述在其中一份小篇章里,所幸其微言大义,让我至今依然对它们有些印象。然而,这些九字真言所对应的手印,我记得并不是太清晰,这一比对,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让我的思路被堵住。

    我的心绪浮动了数次,烦燥之心要上来的时候,这时,琴音幽幽入耳,幽怨之中藏带着几许清旷,虽不免仍有鸟啼惊心、山空夜寒之凄冷,但往往于其中转向碧纱如烟、隔窗对语似的轻婉,让我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在听着这首琴曲的过程中,我的脑子里慢慢闪过了一些走过长廊里的镜头,很快,那些我曾注意到的木柱上的痕迹被放大了起来,最终,这些印迹跟我眼前的所见手印阴符一一叠合,在我再次注视中心之印时,惊喜之情溢于脸宠。

    原来解决中心之印的钥匙,竟然早已在廊柱中有过提示。于细微处见知著,古人之言在理,可由此见其一斑。

    围成八卦状的八个手印并非完美无缺,而事实上,是像一块玉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很精美,但其实是一块缺玉。其玉之缺,缺少的是一些很细微的东西,这些细微之处,正好可由廊柱上的痕迹一一添补。

    玉缺的最终集合地,就是中央之印。它呈现的八爪阴图,正是这种体现。

    前八个手印分别为不动明王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各自阴符纹形状与对应的名字极其相似。第九个手印,对应于“前”,是一个立体宝瓶的形态,称为“宝瓶印”。以双掌相扣、相托、相合,结成此印,观察其印,可见印中“湛满大悲智水,能满众生所愿”。

    传说,常念奥义真言九个字,并结其手印,就可辟除邪恶。尤其是“前”,代表至道、佛境、密归,是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结此印并念诵其真言,就可将灾难消磨于隐形,故又得名为“隐形印”。

    当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变换着手势,一一把中央之印的“玉缺”补全,当我轻轻按下每一处凹痕时,我的手指弹跳着一些微妙的触觉。随着一处处弹跳的累积,门上一些机关开始了动作,一开始只是很细微的动静,慢慢地,“玉缺”之阴符纹渐渐变成了第九个隐形阴符手印。

    长长的青藤自动慢慢向两侧分开,露出沉重的漆黑木门,大门随之缓缓开启。在这阵开启声里,没有再遇到先前那种阴冷的寒风,我也没有猝不及防地被吹得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一阵清幽幽的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我感受到一种显然有别于先前所遇到的不一样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我舒心,让我感受到长久焦躁之后的舒心。

    我还没有抬脚进入门里去,悦耳的新曲子已经响了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凝听,这调子依然是一曲《乌夜啼》,曲调仍与之前同一“宫商角徵羽”格局,但经过操琴者的精湛演艺,其声不再是那种忧伤、哀怨之气,而是音色醇厚,润心如珠玉,清泠如甘泉,或如喜鹊鸣于树梢,或如空谷传来悦响,抑扬之间,清奇、淡雅而带上几分怡然。

    一样的乌鸦,不一样的啼声,操琴者手法之精妙,不禁让我佩服。这般沉醉在其间,我竟几乎忘记是何境何地。直到一曲终了,这才缓缓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也是一段长廊,不过更确切地说是长廊围成的一处八卦屏。在八卦屏里,我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的背影。

    八卦屏将她从四面围了起来,当我走向八卦屏的时候,她轻轻地问候了一句:“你终于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说难道你一直在等待我的到来吗?只好轻轻嗯了声。

    她先前背对着我的身形并没有发生什么移动,对我道:“或许你会奇怪我这样背对着你很无礼,但不得已,我只能这么做,我有我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我听到她的气息有点微弱,我看到了那张弹奏万般精湛变化曲艺的焦尾琴,我注意到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身子就欠了欠,用手扶在古琴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女子的头轻轻晃了晃,道:“不碍事,兴许在这里呆得久了些。”停顿了一会,她继续道,“我困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待合适的人,传递那个秘密。”

    “那个秘密?”我疑惑,“是什么秘密?”

    女子道:“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这……?”

    我竟然一时被她问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理了理思绪,道:“因为,我最近一直被一个梦所困扰。”接着说道,“在一开始,我对梦中永无止境的长廊感到十分害怕,但是长期的困扰,让我不得不对此重视了起来。后来,我竟然发现,原来梦里居然并不是一直只有长廊的存在,这里还有你的琴音,正是跟随着你的琴音,我来到了长廊的尽头之门那里。上一次,因为开启不得法,出现了巨大可怕的事情,你当时也应该看到了。这一次,很庆幸的,我竟然找到了开启门的‘钥匙’,让我终于能够在这里见到你。”

    “你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么,你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许,这里就是一切的终极,见到你之后,困扰我已久的梦境就可以终结,也许,一切还得重来……”

    女子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我看到背对着我的身子有几分起伏,料想她此刻应该正在承受着痛苦,我关切地道:“你身子这般弱,我下回带点‘铁皮石斛’给你,调养一下身子吧。”

    女子吃吃低笑了起来:“只怕,这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吧?”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梦境里跟她相遇,如果真要把那“植物黄金”带过来,实现恐怕真是很有困难。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在梦里有什么不能去实现的呢,毕竟梦里那么无拘无束,于是对她说:“‘铁皮石斛’号称‘植物黄金’,于你的身子很有益处,我想在梦里,我并不是太难把它带过来。”

    女子微微抬了抬手,露出细腻白皙的几根葱指:“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已是油尽灯枯,天命难违,不可能再有时日了。”

    “这是什么缘故?”我很诧异。

    “没有……时间……了……”她微微地叹息。

    我怔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不防听到她问我:“你既然能来到这里,那么那个长廊的梦境自然是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去做这个梦的?”

    “当然想过。”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说起来这个梦的起源就在于在古寺庙跟乞丐老哥的相遇,于是约略把那日下午天色巨变、于破庙中遇到乞丐老哥的事简要说了。

    我并没有想到,我说出这些话来后,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会反应那么剧烈。

    我听到了她的啜泣声。我感受到了她心里巨大的苦痛。她的身子已经弯成了一个弧,双手撑在古琴上,嗓音都在发颤。

    要安慰一个女人,我知道没有比让她放开了哭、紧紧抱着她最有效——我就是这样安慰我妻子的,而且每回都很有效。

    但是,显然,目前我无法做到这一点。不说我们之间隔着屏障,即使没有东西拦阻我们,我也不可能拿肢体去安慰一个连正面都有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不让我看到的女子。

    我胡乱地说了些节哀顺变、不要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之类的话。

    虽然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但是在这个女子面前,我的话竟然像是那么幼稚一般,等我自己说出来后,连我自己都感到有几分愧色。

    不知道是这些幼稚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一种巧合,女子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慢慢直起身子,轻声地问我:“这么说来,你来到这里,果然是来自上天安排。你一定是在想怎么破解古寺庙里失踪疑案的时候而被卷入了长久的长廊梦里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这样。我一生经历过很多事,或许,那一天落地雷下地、老哥事后消失无踪的事太过不同寻常,才会让我从那之后一直记挂于心、日夜思量,从而引发了这一系列常人难以想象的遭遇。到现在为止,我约略想明白了老哥离去之前,为什么会跟我说他是遭受天罚之人。也许,我也无法逃脱天之惩罚。”

    “那……你后悔吗?”

    “说完全不后悔,那是骗人的,不过,”我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而且当今乱世,人命如同蝼蚁,能够在有生之年,见识到这么多不同寻常的人和事件,即使身和心遭受一些困顿,也是值得的。”

    女子轻轻拢了拢手掌,拍了拍,有几分赞赏:“好一个鲲鹏子,不愧是鲲鹏子,竟然有这番见解,妾身也不枉在这等你几十度春秋。”

    我暗暗心惊,问道:“姑娘,你可否告知我,你到底是谁?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号,何以你能说出来?”

    女子道:“我在你的梦里,我是梦里一个角落里的存在。在你还没有意识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存在于此,所以,你觉得我会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吗?”

    我为之哑然,怔了有一会,才喃喃道:“你是我梦里一个角落里的存在?你在这里等了我几十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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