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江山梅蕊妍 > 第87章 第三章 亲伦怨侣皆成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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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糖藕,顾名思义,有桂花,藕和糯米的味道,这本不奇怪,只是这糯米有些醉人的香气在里头,他想不出来。

    卤鸭子,最考究的便是火候,稍有不当,鸭肉不是烂了没有嚼劲,就是不但咬不动还塞了一牙缝儿的碎肉。但是这道鸭子弹牙爽口,嚼两口即化,最妙的是还有一股子清香,他说不上来。

    那道豆皮炒一丝丝脆脆的白玉条,他怎么也品不出来。

    豆腐有一点点甜,重要的是香,真香,这个他知道,是梅花的香,想来是用梅花儿泡的水,和着黄豆制成的豆腐。

    青梅酒,他喝了一口含着,既凉且清,顺着喉头缓缓咽下,只觉得整个人都通体舒泰。

    阿蕊端了一盘子香喷喷的酥饼出来,道:“都是些寻常人家的吃食,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怎会!”朱权笑若清风,“正要向姑娘请教,在下舌头愚钝,除了那道豆腐,余下的三道怎么也品不出这些佳肴是如何制成,还望姑娘赐教。”

    阿蕊微微一笑道:“瞧公子一身衣衫,颜色虽不鲜亮,但料子上乘,定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这些不过是平民百姓家的小巧,公子不知也不奇怪。”

    阿蕊轻声浅语地道来:“奚家开的是酒馆,其中有一种酒叫冬至桂花蜜酿酒,剩下的酒糟,买的人很少,我自己又吃不完,扔了觉得可惜,便算好了分量,混在了糯米里制成这糖藕。这鸭子,关键是火候自是不必说了,至于那清香,世人喜欢食用莲子,却不知,那被剥光了莲子的莲蓬拿来煮水也是自成一股清香,鸭子便是用莲蓬煮的水卤的。那一丝丝的白玉条就更简单了,其实呢,就是吃剩的西瓜,去掉那层青皮,切成细丝腌制而成,再加上豆皮丝儿爆炒即可。”

    阿蕊继续微微而笑道:“其实都是些本该废弃的东西,我舍不得扔,拿来配菜倒觉得还好。”

    朱权叹服道:“姑娘心思真是极妙,令在下竟有如此口服,无以为报,身无所长,唯有琴音尚能入耳,唯有抚琴一曲,聊表谢意,还请姑娘笑纳!”

    阿蕊笑道:“不胜荣幸!”

    他拿出那张琴,不知怎地,想也没想,一曲《凤求凰》自指尖流出,他亦不自觉地吟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他只沉浸在曲调情意中,全然没有看到阿蕊瞬间而变的脸色,她的一双手拢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嘴角的弧度饱含了人世间最蔑然的笑意,一张脸已是冷若冰霜。

    待到朱权一曲终了,抬起头来看向阿蕊时,看见阿蕊的神情,不由得一怔,问道:“阿蕊姑娘这是?”

    阿蕊一双黑亮的眼眸似万年寒冰般闪闪发亮,冷冷对朱权道:“世人皆好以《凤求凰》来寓意一段天造地设的美好姻缘,纵使司马相如以一曲热烈狂放的弹唱得到了卓文君的一世倾心。可奈何经不住岁月的磨砺和红颜的老去,卓文君仍需以一阙《白头吟》来挽留司马相如的心。只怕是其心早已不复当初,故而又有了后来的《无忆信》和《怨郎诗》。在阿蕊想来,司马相如他,并非是念及与卓文君的旧情,不过是害怕世人的唾骂和担心自己的一世声名被毁而已。所谓旷古烁今的爱情佳话不过是司马相如的着实不堪和卓文君的委曲求全。若换做是阿蕊,必然只得这两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而后,拂袖而去,再无其他。”

    朱权听后,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愣了好一会子才道:“阿蕊姑娘好似读过不少书?”

    《凤求凰》充斥着阿蕊的整个童年,饱含两情相悦的,诉说无限思念的,哀伤情不堪言的。这曲令她听了无数次的曲子在,她的心上割出了一道又一道伤口,虽已此去经年,但伤口即便愈合也会结疤,就算疤痕落尽也已成烙印,即便偶尔看到,都会痛到锥心。朱权无异于提醒了阿蕊心中最隐秘的,她最想忘记的那道伤口,其实一直都在,岁月不改。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极力掩饰,努力平和了语调道:“姐姐喜欢看书,留下不少典籍。如今奚家酒馆只剩下阿蕊一人,闲来无事,唯有翻阅书籍,打发寂寥时光。敢问公子,姐姐如今怎样了?为何都不告知阿蕊,她去了何处?”

    朱权无奈道:“你姐姐如今很好,有一个很疼爱她,只对她一心一意的夫君。只是家兄身份特别,所以不便告知她在何处,而你姐姐也不便与你鸿雁传书。你姐姐得知我此次进京,特地嘱咐了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你姐姐她很挂念你,她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阿蕊的笑意中有着些许欣慰,有着些许失落:“那就好,只要姐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请转告姐姐,阿蕊已经长大了,一切安好,姐姐勿要挂念,也请姐姐珍重。既然公子的兄长身份特别,那公子的身份名讳,阿蕊也不便多问了。”

    朱权惊诧于阿蕊虽年纪比四嫂小了几岁,但应对进退间却不似四嫂那般肆意洒然。方才阿蕊放下碗碟时,他特意留意了她的手指,并无半分习琴的痕迹。但四嫂曾提及,她妹妹那双手似乎是学过的,而她方才对那首曲子的解读令朱权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想来是幼时练习过,只是岁月掩盖了曾经的痕迹,不知她孩童时遭遇过怎样的境遇,令她生活得如此谨慎小心。

    朱权的笑容清澈明亮,一如阳春三月时最暖人心肺的那一抹温煦阳光:“今日阿蕊姑娘的见解叫人耳目一新,在下甚为受教,方才是在下不好,唐突了姑娘。”

    阿蕊恢复了怡淡,微微笑道:“是阿蕊冒失了,公子莫怪。”

    朱权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虽对眼前的女子一见倾心,却也明白自己与她之间何止远隔千里,这样的女子,也不是像四哥那般霸道就可以令其动心的。而自己,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他与她的邂逅,只能错身而过。

    于是,他起身告辞,阿蕊福一福身道:“请公子稍待!”

    须臾之后,阿蕊自酒馆后院中取出去岁酿制的两坛寒梅浓交给朱权道:“有劳公子,这是姐姐最爱喝的梅花酒,阿蕊第一次酿制,还请代为转交给姐姐。阿蕊酿酒的手艺与姐姐相去甚远,只是阿蕊的一点心意。”

    她再将酒馆梁上挂着的两个柳编小篮子取下,对朱权道:“公子既是从京师远道而来,想必车马停在了十泉里外。这是阿蕊自己腌制的一些吃食,姐姐贪嘴,权当解一解姐姐的思乡之情。姐姐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三,就当是阿蕊给姐姐的生辰贺礼。东西多了,公子不好拿,阿蕊送一送公子吧。”

    朱权颔首而笑:“那就有劳阿蕊姑娘了。”

    朱权与奚梅在十泉里缓步而行,朱权突然希望这一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可以走得更久一些,这样,他的回忆就可以丰满一些。

    他们二人偶尔闲谈几句,笑意俱是淡然如轻轻的风,飘然浮于平静河面,牵动水光莹莹。远而观之,眉梢眼角,举手投足,恰如其分地像极了一对璧人,连被秋风吹落于地的落叶,都带了一缕浅浅的,不为人知的情意。

    就要走到小木子等候的地方了,朱权心中十分无奈,却又不得不走快了几步,上前对小木子轻声下令:“嘴巴闭牢了,一丝声儿都不许出。”小木子木头木脑地点头。

    世间的路,总有个尽头,朱权今日方知,自己过往的时间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这样的光阴似箭,当真是片刻不停留。他心中叹息着翻身上马,阿蕊欠身相送:“阿蕊祝愿公子一路平安!”

    朱权策马离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回首相顾。只见阿蕊沿着十泉里的河边,挺直了背脊,缓步往回走去,生怕行差踏错般,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他回顾,马却不会,阿蕊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在心中默默思量:“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如水一般的容貌下,藏着一颗决然坚毅的心。”他不禁心头苦笑,耳边响起她的话语,“若换做是阿蕊,必然只得这两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而后,拂袖而去,再无其他。”

    两意,他又何止有两意,他的府中已经有了三个女人,偏偏都是父皇赐的,偏偏还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以让他狠心抛下不顾,自此快意人生。也许,他与她此生的缘分,怕是只有这一次的相见吧。他心中的寥落漫漫而生,手上略略用力,马鞭一挥,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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