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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意
京华市。
八点刚过，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时候。
何绍刚在家洗完澡，来到卧室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加个班，继续那个自己头疼了好几天的方案。等待电脑打开的这段时间，何绍望着窗外那照亮半边夜空的灯火，从书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轻轻的点着。黑暗的房间里，香烟尾部的亮光照着那陷入沉思的脸庞，一闪一闪。
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自己虽然有着稳定的工作，不错的待遇收入，但是母亲最近发呆的时间越发长了。是因为自己那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哦，对了，那个男人什么样子来着？
太模糊了。
还记得当时母亲用那双疲惫的双眼远远地凝视着那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脸上充满着忧伤和怨恨的时候，就那么一瞬间，自己就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生父。
父亲，一个离自己多么遥远的称呼！
何绍自嘲的笑了笑，只是希望时间能够治愈母亲的伤痛吧，不过，自己也应该抽个时间好好和母亲聊一聊这个困难的话题了。
手指上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将何绍从沉思中唤醒，不知不觉香烟已燃到了尽头。
把烟屁股狠狠得摁在烟碟里，何绍稍稍缓了心中的失落，不过最近似乎抽的烟有点多了，下次见面，雨莲要生气了吧。不过，不管多生气的雨莲，都无时无刻地牵动着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挨骂，也不错呢。
雨莲！雨莲！
何绍收拾心情，返回书桌准备开始工作。正在这个时候，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何绍拿起一看，正不是自己刚刚还在念叨的女朋友吗。
“嘿，哪位美女啊？”何绍放下心中的惆怅，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
“......”
“呃，我亲爱的雨莲大人，怎么了?”
“何绍......”
“嗯，在呢，怎么了？”
女朋友低沉的声音让何绍心中一紧。
“何绍，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在京华大桥。”
“雨莲，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问，过来好吗？”
女朋友带着眼泪的声音让何绍一窒。
“好，我马上就过来，你待在那里别动。”
“嗯。”
挂了电话，何绍急冲冲的穿好衣服，轻轻地敲开了母亲的房间。
“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何绍语气有点急，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母亲拉住儿子的左手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啊？最近晚上天上的云越来越奇怪了，那些老专家也说不清楚咋回事，你还是少出去的好。”
何绍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母亲拉住自己的手道：“没事，我就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轻轻放开母亲的手，转身就冲了出去。
“唉，儿子......”
咚，回应的是清脆的关门声。
何绍急冲冲的跑下楼，运气不错，远处刚好有一辆计程车驶来，何绍忙打招呼，很顺利地打到了车。
“师傅，京华大桥。”
“哦，不是太远，你坐好。”
开车的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熟练的启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室的何绍看着两旁逝去的景色，心里越来越沉重，看来，你心中还是犹豫着吗？
何绍在身上几个口袋都摸了摸，苦笑一声，走得急，烟没带上。
“嘿，小伙子，找烟吗？”
何绍转头一看，司机师傅正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一根香烟递了过来。
被司机这么一打断，何绍也少了抽烟的兴致，说道：“不怎么会，谢谢。”
司机大叔颇有点郁闷的抽回了手，悻悻地道：“年轻人应该学会抽烟，你以后就会发现抽烟的好处了。”
何绍对这位自来熟的大叔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道：“大叔，你还是专心的开车吧，别一会出事了。”
“唉，无趣的年轻人，我开车都十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你甭担心。”司机大叔把香烟叼在嘴里，手在方向盘摩挲了几下，终究没点着。
......
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对于何绍而言，沉默是金，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就算有什么心事也是放在心里自个琢磨。不过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大叔来说，沉默也许是最难的煎熬。
“唉，小伙子，你到京华大桥去干嘛？”
最近遇到很多烦心事，而此时，对女朋友的担心也充斥着他的内心，实在提不起什么聊天的心思，对于司机大叔的问话，何绍选择了沉默以对。
“最近天上的那些云啊，越来越奇怪了，说不定啊，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
“世界末日？”何绍奇怪的问道。
“是啊，那些奇怪的云你不会不知道吧。”司机大叔道。
“知道啊，好像已经这样半个月了，但是也没有到世界末日那么严重吧？“
“当然有！”司机大叔说道这里显得非常激动，“这半个月来，也没有任何人能做出确切的解释，我儿子告诉我，好像网上说什么有些国家还派过探测飞船去看过，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在地球下面又能看得一清二楚。你说玄乎不？”
“还有，听说全世界每个地方出现的这种五彩云都是每天固定的时间出现，一直没变过，比如我们这里，每天晚上准时九点，半个月了，可一秒钟都没差过。”
何绍听到这里倒是真有点兴趣了，虽然他这段时间倒是知道一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自己还真没怎么去了解过。
何绍，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
“那现在官方最确切的解释是什么呢？”
“哪有确切的解释，倒是有人提出过一些假设，不过马上就都被推翻了，什么激光啊，太阳黑子啊，通通都是胡扯。现在呢也就是归结于什么大自然的神奇啊，宇宙的玄妙啊，没有一点新意，这种解释还要他们来说，我也知道好不好。”自来熟大叔从嘴里把香烟拿下来，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说话间，京华大桥已隐隐可以望见。
”反正我觉得啊，不是啥好事。“自来熟大叔做了总结。
何绍笑了笑，拿出手机来一看，女朋友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雨莲到底怎么了，什么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只是希望不是那件事。可是，为什么要到京华大桥那个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呢？
”到了，小伙子。“
何绍付了车钱，下了车。
大桥两边的路灯将整座大桥照得通亮，视线所及，没有女朋友的身影，不过何绍并不是很着急，如果是在京华大桥见面，那么.....
京华大桥竣工通车有好几年了，沿途的设施算不上崭新，不过保护得还好，两侧的玉石栏杆破损的很少。何绍踏上南侧的人行道，扶着栏杆慢慢向大桥中间走去，一路上行人很少，廖廖几个也是行色匆匆。
不久，女朋友那迎着风静静撑在栏杆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发丝轻轻地飘着，有些凌乱，在灯光的覆盖下，身影也有些单薄，六月京华的夜晚还是有一丝凉意的，女朋友身上竟只穿了一件单衣，随着风浮动的衣角仿佛带动着身体的抖动。
何绍心中莫名的一痛。
当何绍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女朋友身上的时候，周雨莲转过身来，秀眉，大眼，加上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单独看都是极美的，再组合在精致的娃娃脸上，无以伦比。只是，现在那红红的大眼似乎倾诉着无尽的委屈。
永远年轻的娃娃脸，只有何绍才知道，这张娃娃脸下的心是一颗多么要强的女强人的心。
这么柔弱的样子，连何绍都几乎没有见过。
”雨莲，我来了，发生什么了？“
周雨莲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再次撑在栏杆上，问道：”何绍，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这里发过的誓言吗？“
何绍深吸一口气道：”记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一直觉得这是世间最美好的句子，最动人的誓言。“
”雨莲......“
”可是，今天，我却要亲手打破这个誓言。“
”......“
“当爱情与事业不可兼得的时候，我终究选择了事业"
”雨莲，你还是决定去美国了。”
周雨莲猛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何绍，哭道：”和我一起走吧，好吗，带上伯母，我们一起走吧！“
何绍重重地叹了口气，张开双手，深深地把怀中的人儿抱的更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雨莲，你的选择对我而言很残酷，但也许又是最正确的。我拿什么去挽回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挽回你呢。我除了尊重你，我别无选择。
只是如果这就是最后一次抱你，你让我怎么能一次性抱得够。
明亮的灯光拖出长长的影子，拉向黑暗，拉向孤独。只留下那两个深深抱在一起的人儿。
时间悄然走过九点，天空中那五彩云朵又再次按时到来。白色、黑色、红色、青色、黄色，此起彼伏，又相互照应，天地间被着奇异的景象充斥着，万物失色。大地被染成青色，一会又染成红色，再然后黄色、白色、黑色，换面一转，又再次变成青色，如此循环旋转不停，而且越转越快，慢慢地竟似停不住一般，好像每种颜色都同时出现，又好像从没出现过。天上的云也变了，慢慢地形成一个多彩的圆孔，然后慢慢降低，越低，圆孔越小，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龙卷风一般慢慢靠近大地。而天地间，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了下来，万物瑟瑟发抖。
这般天地异像早已惊醒拥抱中两个人儿，何绍抱着周雨莲坐在地上，两人抬头望着那五彩龙卷风慢慢接近，心中惊恐到了极点。
某一时刻，路灯“啪”的一声熄灭，将两人从恐惧中惊醒。
何绍强提起精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那天空中无形的威压一波又一波的增强着，何绍能做的，只有将女朋友抱住，压低身子，用自己的脊梁保护着她。
周雨莲蜷缩在何绍怀里道：“世界末日到了吗？”
何绍笑笑道：“也许吧，不过，也许是天意。雨莲，看来连老天都不愿意我们分开，你刚刚提出分手，老天就惩罚我们，你说你多大能耐。”
周雨莲轻轻闭上双眸，伸出双手抱住何绍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
“不笑又能怎样，而且，我现在不怕了，能和死在一起，这是天意，我很高兴。”
周雨莲将脸靠在何绍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有些急促，但沉稳，有力。周雨莲也突然觉得不怕了，天意就天意吧，不算太坏。
天空中的五彩龙卷风越转越快，空洞也越来越小，那威压已经变得有如实质一般，整座大桥都颤抖起来。不过，对于桥上的两个人儿来说，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人还在一起，不管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
突然，一束白光从那圆孔中射出，径直射到两人所在的大桥上，那一刻，刺眼的白光充斥天地间，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两人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对方，在这天地伟力之下一起消融，这一刹那，时间停滞，天地间只有你和我在默默凝视。
看来只有一起死了，天意如此。
不算太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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