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学习影视后期制作的我,曾经异想天开的认为凭着我的水平,毕业后要不了多久,就能一鸣惊人的做出好莱坞大片的后期特效,和世界一流的制作班底激扬人生。
但这个华丽而又狂妄的想法在我连续服务三家公司后,彻底泡汤。
梦想变成窗前明月光,只是我内心深处的一潭幻影。
而现实真是嘴角的那一粒米饭,大煞风景。
我再也受不了每天要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去挤地铁,每月还要把大把的钞票送给房东。
我的那帮姐妹们,要不一毕业就幸福的婚倒,要不为了梦想执着的北漂。
只有最不争气的我,被大雨打湿的老公鸡一样收起自认为不可一世的飞翔,从陪了我6年的北京,堕落到我离我老家最近的小城,找了个婚纱摄影店的PS工作。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把自己都降价成这样了,老天又给我泼了盆冷水。
曾经意气风发的老板中邪一样,最近几个月开始撒手不问了,任凭这个店的业绩一天天的下滑,以至于到今天已经连续两个月都发不起工资了。
想到他曾经委我以重任,自己也努力了两年,真是不舍得离开。
可是要知道我这两天饭钱还是借的呢。
我够惨的吧。
“你说,安总的野心真是太大了,如果当时不把那么多钱往房地产上砸,我们影楼也不会因为资金链断掉而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我给同是做PS的莫小P讲到。
“沈景西,都到这时候你还有功夫担心影楼,安总一个月都没露面了,现在闹得人心惶惶,昨天又有影楼的人来看我们的店,肯定是来探情况准备收购的,收吧收吧,收了就有工资发了。”
“当时杀进这个圈的时候真是意气风发,真没想到两年而已,瘫了。”
当我在为安总感到遗憾的时候,莫小P拿着鼠标在我面前使劲的晃了晃:“亲,先想想我们自己吧。”
是时候该想想自己了。
我眼前的屏幕上是一组新拍的婚纱照,新娘一再的给我们说一定要把她修瘦点,说只要婚纱没盖住的地方,多一克一钱肉都不要,我想说你是被幸福撑肥的,我们两个角色换几天吧,你换成我这样的,吃饭需要借钱,饿死都没有人来怜惜下,我保证一个月后会求我把你修胖点吧。
姑娘们,不要再我面前再说修瘦点修瘦点吧。
我都忧郁的都瘦成了粉条了。
还有比我惨的人吗?
我想应该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在一边数米粒一边感叹:支撑我继续苟活的倒不是什么伟大的梦想,而是我相信此时世界一定有个比我还糟糕的人。
这不,真让我遇到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骑着摩托车一路飞奔,到二环的一个天桥下时,一堆乌压压的人群挡住了我的去路。
“干嘛呢,不让人过了。”我朝人群中喊道。
可根本就没有人睬我。
“出事了。”过了一会听到有人对我说。
我停下来,一看好多人抬头45度在拍照。顺着他们眼神集中的方向,我看到一个恐怖的镜头,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生,不过20岁光景,在天桥栅栏外那狭小的空间里神情恍惚的坐着,想想下面钢筋水泥地还有那车水马龙,我的头都开始发晕,浑身禁不住的抖了一下。
“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那么年轻,你走了,爸妈怎么办?”
“好像是公司倒闭,欠工资不给,小伙想不开,要跳桥。”
“不是说被女朋友甩了吗,无论如何也不能自杀啊。”
人群里议论纷纷。
我去。
工资?我也已经几个月没有拿到工资了。
失恋?你在一个从没真正恋过的人面前说你失恋了要自杀,你简直就是在羞辱我。
能不能找个再悲惨点的理由呀。
你自尊心这么强啊。
那我这号的岂不是更无颜苟活。
这个时间正值下班高峰,不停的有人忘了一眼匆忙离去,貌似看自杀都习以为常了,还有部分人拿着手机不停的拍估计是等着发微信的,当然劝说的也有报警的。
这年头,能想到自杀的人,骨子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叫清高的基因,至少像我这样厚脸皮,得过且过的是永远不会想去找死的。
“有本事你跳啊,我们大伙都等着结果呢。”说这话的人是我,周围人开始用极其鄙视的眼光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手拿亮闪闪大刀的屠夫一样。
科学点讲我这人特不喜欢管闲事,很奇怪,我就感觉这个小男生不是为自己跳,而是要代替我来自杀一样,所以潜意识里我认为这事我想问,“我告诉你啊,这地我跳过,根本就摔不死,脸着地那肯定就是鼻子摔进嘴巴里,眼珠子出来透透气,要是屁股着地那肯定大小便不能自理外加高位截肢,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就算是很幸运你死了,到了阎王爷那,缺胳膊少腿的,你连过老婆也讨不上。走,我带你去个地,保证你能死的漂漂亮亮的。”
我感觉原本投向天桥上的目光好像都转移到我这边来了。
当然也包括那给要自杀的男子,听完我的话,他若有所思起来,几秒钟时间,他开始站起来扶着栏杆,正好刚过来的警察从后面抱住了他。
乌烟瘴气的闹剧在我摩托车发动的那瞬间结束。
你从7楼下跳下才看到每一层的人都活得不痛快,当你落地时,别人来看你,然后感觉与你的遭遇相比,他们还是比较幸福的。
你后悔了没,来不及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能跳。
你得乐观。
也许明天中奖了呢。
我发现我安慰别人倒是轻而易举,关于自己,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快乐的借口。
曾经无数次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有时候是废弃的厂房,有时候是高耸的写字楼,有时候是看不到边的云端,然后好无预兆,我开始极速下沉,每一次我都是拼命的挣扎,想死死的拽住一个东西,哪怕只是悬在在半空,我要努力做到不让自己掉下来,但身体每次都不听使唤的向下摔去,没有终点,只剩恐惧,无边的恐惧。
现实中就是这样的,说文艺一点就是,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是一个数码师,专门负责婚纱影楼里,调片的。
在漫漫的两年里,我把我能睁开眼的时间基本上都给我的工作,我的PS,可以说除了一手超强的PS特技外,我几乎是一无是处。
我曾经很迷恋PS,我喜欢它的无所不能,但后来,它只是我谋生的工作而已。
两年多的时间,我从一个热血青年合格的蜕变成一个高效率的机器人。
这太机器搅碎了我之前所有的梦想。
我清楚的知道我未来一天,一周,甚至是一年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沦陷在时间的空洞里。
在荒漠化的青春里,负重的骆驼一样蹒跚前行。
“今天能给了吧,再拿不出来我就租给别人了,你不知道我这房子有多抢手吗。”
看到在站在我面前的房东我才回过神来。
实在不敢相信,我怎么可以落魄成这样,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弄钱给你房租。
“再给我三天时间,我明天去找工作,找到工作我就先透支钱,给你。”在我第三次对着同一个人说同一句谎言的时候,我的腿都有点抖,因为我怕还要说第四次,第五次,最终被赶走。
“除非是你三天之内找个男朋友给你钱,透支工资?开玩笑吗。”如果房东在的话,肯定会好点,因为他知道我是个很努力只不过运气不太好的人,但此时站在我面前是个嗜赌成性的房东的儿子,不就是本地拆迁户吗,再赌两年,还收房租,我让你自己都要交房租。我在心里苦苦的笑了两声。
“星座上分析,我下个月就是明天开始转运,你放心,我明天一定给你。”
“在天蓝,还转运,你不霉运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什么意思,天蓝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那个安培天天不是在酒吧泡妞就在牌场上撒钱,老总都这样了,在天蓝还谈什么狗屁转运。”
安总白手起家,一度很辉煌,好好的人怎么说赌就赌上了。
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顿,当初在我们面前勾画了那么多美好的蓝图,意气风发,我们也跟着很热血,为什么现在,现在是这样。
“你放心,就算明天我问我妈要,也会给你的。”我像个化缘没成功的小师傅,低着头讲到。
“我再信你一次,这你说的,明天再不给,里面的东西都给你卖掉。”
什么名牌大学什么本市PS第一高手,什么理想,在房东收房租你拿不出来的时候,你都不如街上的一直流浪狗。
我抬头看到狭小又低垂的天空,上面无比清晰的写着“失业”两个字。
我想用橡皮擦擦掉或者盖章盖掉,但它却想被复制了无数层一样,消失又出现。
恐怖的失业。
不知道风在往哪个方向吹?
说实话我不怕失业,这样的状态在我毕业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光顾我一次。
曾经它意味着一份美好的工作即将开始。
但是随着年龄突飞猛进的增长,我开始恐惧,恐惧眼前的飘忽不定,恐惧现实会在不经意间狠狠的甩我两巴掌,然后告诉我:不要再作了,你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是的,白活了那么多年,除了26年前我妈给我的这副皮囊外,我实在讲不出这么多年,我又增加了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妈打来电话,问我最近怎么样,晕,当然不能讲两顿饭都没吃了。
“妈,这个月公司业绩特别好,领导请我们在饭店聚餐呢。”
“手机费还是我刚给你充的呢,你骗我干嘛。”我都忘记我手机都欠费两天了。
“又不用打电话,交什么手机费。”
“你连个朋友都没有吗,还不用打电话,你看看上这个班都上傻了,整天对着电脑,常年没有周末节假日,工资又少,你说你图什么呀。”
“过两年就换行吗?”
“过两年,你都三十了,更嫁不出去了,现在赶紧换,你瞧你们工作,去你们店里都是有女朋友拍婚纱照准备结婚的人,你说你天天跟那些人打交道,猴年马月能交到男朋友啊。不行你就先回家吧,我先给找个男朋友,别管是工作还是婚姻,你至少也趁着年轻先搞定一样。”
我妈说话也不无道理啊,要不然一晃三十了,什么还都没有,那可真有点恐怖。
“妈,我才26呢,没三十。”
“正好大志今年也26,,人家爸妈都是国家公务员,孩子又上进,多好,他们公司在你们附近才开了个分店,跟你很近的,你们两个约个时间见下吧。”
“二十年前,我见到他就不喜欢,还见什么?”
“人家大志现在不要太帅,好了,就明天吧,正好明天他又时间,你那公司现在都倒闭了,你也别去上班了。”
“妈,”我还没来得及讲我妈就给挂了,
真是哪壶不开拎哪壶。
男朋友都开始帮我找好了。
我刚才还在担心失业。
我现在又开始担心没有人要我。
你也给我够机会让我享受下恋爱吧,你该不会连这个权利也给我剥夺啊。
有人说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叫青春。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叫童话。
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叫婚姻
现在青春已经离我远去,我没有品尝过童话的滋味,我的担心开始变成现实,我妈在我适婚的时候给我安排个路人甲,披上婚纱然后直接把我扔进婚姻的坟墓。
那场景不止一次的让我噩梦连连,就差没从床上滚下来了。
算了,先找点吃的压压惊吧。
我打开冰箱,里面被人打劫了一样干净,还好,沙发上还有几包薯片,哎,算了吧,等到明天起来当早点吃吧。
明天一定要去辞职。
然后顺便去相亲,不,先去相亲,后天去辞职。
我要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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