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沐一下午看得头昏脑涨，不知道应当说小萝卜“优秀”还是前辈们细心，满满一大袋文件，详细的记录了小萝卜从小时候偷鸡摸狗到长大打架斗殴的所有事件。好不容易下班，接到林晓婉的电话，让晚上帮她出摊，李沐的头更不舒服了。谁知道半路上李沐接到同是发小牛打来的核实电话，李沐整个人都不舒服了。林所长居然把李沐当片儿警的消息告诉林妈妈，然后整个小区都知道李沐辞了上海当大学教师的工作回来当片儿警了。林晓婉对于自己这个大喇叭妈妈也很无奈，自觉也不惹她，不敢使唤她干活，让她自己安静。
晚上九点，夜市正旺，夜市摆摊的小商家把市中心的这片原本空旷的广场挤得熙熙攘攘，找个下脚的空地都难。笑声、说话声、汽车的鸣笛声不听话的往耳朵里钻。李沐静默的蹲在街头一个电线杆的旁边，心里开始发愁，自己这次惨了，参加培训都是瞒着老妈，她知道了肯定很生气。
李沐看着不断变换着颜色闪烁的霓虹灯发呆，突然或红或紫或绿或蓝的灯光中出现一张脸，那张脸笑的像花一样，看到李沐看她，嘴巴上扬，朝李沐笑着点点头，李沐却转开头。李沐认识这张脸二十多年了。
林晓婉生气了，噔噔噔蹬着一双银灰色亮片镂空高跟鞋摇曳生姿的走来，彩色的霓虹灯照在她的精致如画脸上，这丫头这一辈子最不能节省的就是化妆品的钱了。她穿过最后一道障碍，给了让路的小帅哥一个甜甜的笑，对着李沐的脑袋却毫不留情拍了一巴掌，居高临下的训：“你还没完没了了？”
李沐瞪她一眼，盯着她皮鞋前面缀着的亮晶晶银灰色小钻不说话。
林晓婉看着她小鹿澄澈又忧郁的眼睛立刻软了下来：“好吧，是我妈的不对，但是你早晚也要面对的是不是？”李沐还是不说话。
林晓婉拍拍脑袋，咬牙切齿的说：“什么要求，异想天开的除外。”
对于林晓婉这个拔根汗毛都要心疼半天的人实在难得，李沐刚要说话，衣服摊那边传来小朱中气十足的喊声：“小婉姐，及地碎花长裙，50元，卖不卖？”小朱是林晓婉隔壁摊卖饰品的小美女，大家平常谁要上厕所、买饭、有什么事都会帮忙盯一下。
“不卖。”林晓婉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我摆地摊卖的就是地摊货吗，也不看看是什么衣服，这么不识货，真是一辈子都只能在地摊买衣服。”林晓婉念念叨叨。
刚说完小朱又在摆手，这次是有大生意了，林晓婉走过去鄙夷的看李沐一眼，“哎，生意这么忙，你还在那闹脾气？”
一位老顾客挑了三四件让林晓婉算了总价钱，也没回价，直接拎走了。“唉……”。林晓婉看着那位豪气的顾客的背影叹气。
“别人给的价钱高你也叹气。”小朱笑嘻嘻，好奇的八卦：“这位很有钱呀，每次到你这拿衣服都不还价，你的衣服在夜市价钱是有名的贵。不过话说过来，小婉姐，你这衣服要是在店里卖，你赚大发了。”
林晓婉一直以来想开个服装店，她喜欢这些东西，眼光也好，也是个愿意拼的妞，进货都是不辞辛苦自己盯。摊上的衣服卖的相对贵一点，生意也还可以，但是输给了一个月动辄数万的房租，只能先摆摆摊。
林晓婉一边唠叨一边数钱，“我这是羡慕嫉妒恨哪啊……呀，打劫呀……。”突然一个凄厉的女声尖叫，林晓婉脸色变得发白，蹦了起来。李沐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抬头一个黑影从自己面前闪过。李沐提步就要去追，林晓婉望着前方拦住她，一脸兴奋：“真是太牛了，已经抓住了。”
“谁这么英勇？”李沐眯着眼往前瞅，一个光头穿着蓝格子休闲衬衫，蓝色工装人高马大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偷，一副痞气十足的样子，两旁一边站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短裤的帮手，小偷这会儿倒像是碰上打劫的良民。一会儿小偷被扒的只剩下一条内裤，仓皇的从拥挤的人群逃窜而去，留下一路女声“臭流氓”和男声“看我不打死你的”的叫骂，李沐深深地为他感到悲哀估计回家的这一路都不会太好走。
打手，不，帮手则笑眯眯拿着林晓婉的钱袋过来：“数数吧，小婉姐看对不对？”
李沐打量了一下这个胖乎乎的帮手问：“小偷为什么给放了？”
“我们已经教育过了。”帮手理直气壮的回答。
“怎么不送派出所呀？”
“且，派出所。”帮手瞅了瞅李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李沐顿时来了气儿，走开，不再搭理他。
林晓婉则不管这些把钱往包里一塞，喜笑颜开的拍着胖帮手的肩膀：“谢谢，谢谢。沈东行怎么不过来？”
“东子哥有事儿，小婉姐，就嘴上说谢谢呀，你今天挣得不少……。”
林晓婉一把掌拍在他的肩上，大大的眼睛溜了一圈儿，最后故作割血的扭过头“呐，一人送你们一件儿”从隔壁小朱的摊上拎了三件沙滩裤给了他，胖打手高高兴兴的走了。
李沐问林晓婉：“多少钱一件？”
“友情价10块钱。”李沐真是佩服林晓婉的抠劲儿，关键时刻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肉串20个都买不到。
李沐一幅鄙视的表情惹恼了林晓婉，她给了李沐一把掌，“咱们收摊。”
林晓婉看看手表拍拍小朱：“快十点了，我收摊了，你收不收？”
“时间还早，我再待会儿。”小朱摆摆手。
李沐和林晓婉把衣服折好放到衣袋里，最后把东西抬到人力三轮车上。李沐看看林晓婉窄裙和至少10cm的高跟鞋，认命上车弯着腰蹬车子，嘴里不停的喊着：“劳驾，让让。”林晓婉坐在上面扶着不停的撞在一起咣咣咣响的衣架。
一路歪歪扭扭到一个热闹的立着简易手写“米记小吃摊”招牌小吃摊前停下，林晓婉下车冲着正在收拾桌子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花生一样的米婶招呼：“米婶，两碗鱼丸汤、一盘小西红柿。说完转头看李沐：“你要吃炒菜吗？口味太重，你妈不让吃吧。”
“吃。”李沐只回答了一个字，她心情不好，而且好不容易逮着林晓婉这个铁公鸡一回。林晓婉也认命：“好了，我请客，随便点，OK？”
李沐下车毫不客气接着向米婶报菜单“五香鸡爪、蒜蓉西兰花、粉丝蒸扇贝、炒牛河。”
米婶远远喊了一声“知道了，车子自己看好了。”李沐喊一声知道，找地方停车。
林晓婉看米婶笑眯眯地向一旁喊着要花生米的人走去：“要什么样的花生米呀？”
“带壳的不带壳的，带皮的不带皮的，卤的，炸的，炒的，麻辣的，五香的，椒盐的？”米婶一连串的追问，听得客人笑意连连。”
林晓婉和李沐很喜欢路边摊，喜欢这里的热闹，喜欢这里的烟火气。小的时候跟着大人来到这里看着大人面红耳赤喊着“喝喝喝”，连路老师这个教书匠和不苟言笑的林所长也不能免俗。她们就偷偷地摸个花生、或者一个鸡爪到嘴里，甚至偷偷喝一口爸爸的啤酒辣的吐舌头。这家就是李沐和林晓婉经常被爸爸偷偷带着出来吃的一家老店。米婶负责揽客、上菜、打扫忙的团团转。但是无论多忙，每一桌的菜从没搞混。米叔是大厨，总是在火炉边在和火搏斗，灵活的舞动着手中的勺子，颠，翻，火苗猛地窜出老高，张牙舞爪的火舌窜出夹带着吞噬掉一切的威势，米叔在这压力下总会大喝一声，往上颠了一下锅，菜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被米叔完好无缺的接到锅里，连续几次，菜就炒好了。
李沐停好车子回来，林晓婉已经占好了位置，正拿着面巾纸擦小凳子，看到米婶过来冲着她撇了撇嘴巴，说：“米婶，看看这脏的。”
米婶哈哈笑也不介意，她把托盘放下，上面摆着两瓶自制的米酒，两碗鱼丸汤，晶莹剔透的鱼丸卧在青绿色香菜旁，旁边飘着虾皮，一股陈醋和香油混合的香味随着鱼丸汤一起飘来：“咱这哪讲究这么多”，和蔼可亲的看着李沐，“李沐怎么有空回来了，在大学教书真是了不得，你妈可为你骄傲了。以后常来这两瓶米酒请你们喝。一会儿再让你米叔给你做份喜欢吃的爆炒鸡肝。”
“米婶，你也太偏心了吧。”林晓婉发出啧啧声。
李沐一直是乖孩子，学习标兵大人都喜欢。此刻李沐却很不好意思，李沐瞪了林晓婉一眼，“谢谢米婶。”米婶摆摆手走了，李沐把旁边的米酒打开一饮而尽。
“你以为是借酒消愁啊，用米酒你好意思啊。”
正说着几只空啤酒咕噜噜的从那桌滚到这边来，滚到林晓婉的脚面上，“啊，……什么呀？”林晓婉吓了一跳，隔壁桌的人聊得正高兴，地上密密麻麻散落的一层卤花生壳，一个穿着建筑工人服装农民工模样的人听到叫声赶紧站起来，冲着林晓婉说对不起。
李沐拽了一下林晓婉，示意算了。“他们也不容易。”李沐叹口气。
农民工对面一个穿着花色衬衫的壮汉也把农民工拉下继续坐。壮汉搭着他的胳膊神神秘秘的说：“杨大哥，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带来了。”农民工颤抖了一下身子，萎缩的闪了一下，没闪过壮汉山一样压过来的身躯，农民工看壮汉眯了一下眼，似乎认命了，老实的坐在座位上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惊恐、兴奋、绝望……。
“他们不容易，谁容易呀，我们公司是世界500强，我在财务部拼了三年，我的工资在咱们海州算是不错的也就1万左右，为了谋生还要到夜市摆摊，生意时好时不好，熬夜天冷都不怕，就怕下雨不能出摊。除去吃穿用，份子钱，人际交往，交通费，一个月剩多少，想在海州买个房子至少要奋斗20年。一个80平的房子至少100多万，我不吃不喝得多少年。你算算？你爸妈养你读博士毕业，好好的大学教师你不干，你跑去参加什么公检法考试当什么片警，不生气才怪。”林晓婉的嘴巴一张一合啪啪啪像机关枪，拿着一次性筷子指着李沐，筷子上沾的汤汁飞溅。
李沐原本在认真的听她说，心里戚戚然，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林晓婉，你脏不脏？”
“脏，怎么了？”林晓婉看看李沐一幅脏又怎么了的表情，完全不是刚才嫌弃凳子脏的样子。李沐无语。
林晓婉却看着白炽灯下的李沐左右端详：“你怎么皮肤这么好啊，肤如凝脂说的就是你，你妈真是废了不少功夫，羊奶，芸豆猪脚变着法的喂你。”林晓婉感叹道。她从小羡慕李沐的皮肤好，林晓婉的皮肤不是很白，腿上还有一个疤，其实不趴在她的腿上看谁也不会注意，但是她看着别扭想到美容院做掉，林妈妈不同意说哪天你丢了，我们还能靠这个辨认。林晓婉只能留着。“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啦，她那么爱你，你无论多任性她都会包容和支持。”
李沐笑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有点骄傲，也有点感动，是啊，父母总是这么毫无理由的纵容自己的孩子，无论她犯多大的错。
“真是美味，”林晓婉喝了一口鱼丸汤提醒道，“你要担心的是路老师，你非要做片儿警，他会以为你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呢。”
李沐不以为然，路老师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https://www.tbxsvv.cc/html/67/67471/3529718.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