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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知青郝燕子背着手踱着步，轻轻念了一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她声音虽轻，效果却宛如石破惊天。屋子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是啊，他们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回到亲人的身边呢？何时才能回到天津或者上海呢？
半晌的沉默，换来的是蹲在地上的葛天天的哭声，以及她的充满委屈的呐喊：“我要回家！”
这是所有知青的心声。看不到希望的未来，回家的路多么迢遥，回家的日期多么不可预测，仿佛是没有尽头的黑暗，仿佛是云遮雾绕的渺茫。
脆弱的姑娘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坚强的小伙子眼里也闪着泪花儿……
角落里坐在矮凳上的薛勇吹起了口琴。多么忧伤的旋律！多么熟悉的曲调！大家不约而同的和着他的口琴声唱起这支歌来……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苍，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天苍苍，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
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
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一曲唱罢，所有的人都哭了。他们的哭声如同外面的雨交织成巨大的雨幕，连接成滂沱大雨。这是隐忍已久的泪水，这是迷失了方向的泪水，这是心中的渴望在尽情的宣泄。
一屋子的哭声，肆无忌惮的哭声，令虽然眼里也满是泪水还算清醒的上海知青刘向阳害怕了，他从炕上跳下来，挥舞着双手，压低声音喊道：“都不要哭了，惹祸上身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警觉起来，所有的人都将嘴唇紧紧咬住，泪水无声的淌下来。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一首歌曲也许是根毒草，一首诗歌也许是把匕首，一些情绪也许是碗墨汁……
这是一个风云突变的特殊的年代，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噤若寒蝉，茫然四顾；积极向上，愚公移山，上下求索，勇于奉献。黑暗与光明并存。不灭的心灯总欲划破长空的黑暗。
秋雨似乎下了**，到第二天稀稀落落的还飘着蒙蒙的雨线。上海知青被困在了五一牧场。
吃过早饭，天津知青李腊梅直言不讳的对葛天天说：“你说你长得咋那么吓人，昨晚挨着我睡腿还压我身上，害的我做了一晚上噩梦。”葛天天负气把门打开，坐到门槛上，任凭雨丝飘到她哭泣的脸庞上。她朝屋子里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嫌我长的不好看，那能怨我吗？还不得怨我爸我妈生下我来，没有立刻掐死我啊！”上海男知青都跑出来瞧热闹。
齐爱国在男生群里听来听去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替葛天天打抱不平的走上前去，隔着葛天天，朝门里面喊道：“李腊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得什么德行，还有脸笑话葛天天。”李腊梅本来就是个直肠子，说话从不爱拐弯抹角，五一牧场的人都知道她这人嘴臭心好，从没人跟她计较。偏偏齐爱国一句话就伤了她的自尊心，承受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最好的朋友胡美凤跳着脚的指着门外嚷道：“你一个大男人，跑我们女人屋子里面撒野，也不嫌丢人。这就是上海知青的素质啊？”天津男知青也都跑出来看热闹。齐爱国嚷道：“是你们先欺负葛天天的。我是说话狠了些，可这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我们上海知青全体。”胡美凤朝外面大声喊道：“上海知青挑事啦，快来人啊，要出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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