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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城的一家酒肆。我就那样堪堪倒入了肆内,勉强用骨瘦似柴的手臂撑住了柜台,才可站稳。这里……抬眼四望,有不少的龙城百姓围坐在一起,大声谈论着什么。我挽起嘴角,心下想着,这里果然还是这么热闹……“那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呢?”在座的百姓无不在叹息这皇城中令人惊心的变故——四王爷杀妻弑父,笼络党羽,以旋风之态席卷了整个宫廷,只用了几十天就已登上皇位,傲视群雄。而原丞相甘易的万贯家财全部充公,其亲族多被流放,连他自己都难逃一死。自此,权倾朝野的甘家几乎被连根拔起,奄奄一息。

    我听不得他们的话,什么甘家野心勃勃,什么四王爷英勇潇洒……我禁不住薄衫下紧紧攥住的拳头带给我的疼痛,双腿也不堪忍受深入骨髓的刀伤,终于是缓缓滑落在地。我也不想这样,我想去找他们理论的啊,可我的身子为什么这么沉呢?我的腿为什么有抽心的疼痛呢?为什么不能大声呼喊?我的拳头渐渐松开了。因为我好像慢慢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轻轻盖上了自己腿上的罗裙,想掩去骇人的红色,却发现雪白的罗裙早已和自己的双腿是一个颜色的。我很想哭,因为我知道我今天刚满十二岁,因为我很疼,我疼得神经抽搐,疼得只想去死。我突然忆起“回光返照”之说,脑中清晰了不少,仿佛能看见被染上鲜血的牌匾,被砍得面目全非的父亲,还有漠然立在一边的男子。我记得男子屠府的时候是拿了皇上的令牌的,我记得我娘急忙把我推向府中的花园里,让我藏好的。

    可是,再如何如何,我的双腿也终究是废了,早怎么尽力,我的命也终究不能延续下去的吧。这就是甘灵川的命。

    气息有一拨没一拨,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脑中的画面却是越来越丰富,其中还不少父兄带着我去府外春游的画面,连湖边花上的蝴蝶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哥哥英俊的面庞,静静地沐浴在风里。哥哥一直都是一个很帅的人,单单是看着他,就如沐春风。他叫甘易,是当朝前宰相。想着哥哥死在乱箭之下的场面,心底冒出丝丝凉气,也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那是所谓的四王爷告诉我的,“弱肉强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啊,哥哥跟四王爷为了一个女人斗了八年之久,久到那女人都死了,遗像都已经放在甘家的祖坟里了,四王爷还是不肯放过哥哥,硬是将哥哥杀了,也给了我沉重一击。我能是谁呢?我只是一个看着女人伤心流泪的小姑娘,是一个看着哥哥为女人放弃一切和皇上斗争的局外人。四王爷没有杀我,定是认为我人微言轻,本就依附甘家生长,如今甘家大势已去,我这个甘家小女甘灵川就没什么值得担心了。

    是真的吗?我真的就要这样死去?我忆起哥哥愤恨的脸庞:“龙钰然,我真恨不能挖出你的心!”那,四王爷就是我甘灵川一辈子的敌人了。阖上眼皮之际,听见酒肆里的人依旧在大声谈论着什么,全然没有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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