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封厉的影子了。
枕头上放着一张便笺纸,是封厉留下的,上面说他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先回公司了,桌上有他给向南买的早餐。
向南看过去,不远处的桌上摆着的早餐还冒着热气,他拥着被子,盯着那份早餐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的下了床,梳洗之后坐到桌边,端起那碗已经有点冷了的粥喝起来,跟粥在一起的几个配菜也是向南爱吃的,向南吃着吃着,就想起封厉早上起来去学校外面买了早餐,又折回来送到宿舍,然后又延着原路返回,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封厉那样的人,本该别人上赶着来伺候他的,现在调了个个,向南顿觉自己罪大恶极。
那之后的好几天,向南没再见过封厉。
反而是补课的时间突然紧凑起来,搞得他想去看叶苏都没什么时间,补课一直补到了腊月二十七,向南坐车回家前去看了叶苏。宋臣在前几天就回去了,走时还来学校找了向南,塞给他一大堆营养品,说让他带回去给向家爸妈的。
宋臣走了之后,好在叶苏这里时刻有颜君陪着,才不至于太寂寞。
向南觉得,叶苏是那种守得住寂寞的人。
他可以一个人呆上一整天也不会闷,看些闲书,自己与自己下棋,或者养养花,于他而言都是不错的消遣,更早些的时候,叶苏还喜欢练字,一手草书写得尤为出色,有人曾出价六位数只为买他一副字画,叶苏却拒绝得十分果断:“我不缺钱。”
人生在世,总要有那么一两样与金钱无关的爱好,方不算虚活此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苏的人生已经超脱了芸芸众生,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向南去的时候,颜君刚好也在,看见他时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向南便知道叶苏并未将他重生的秘密告诉颜君,这样也好,现在他和封厉的事还乱得像麻一样,若再把颜君和沈清澜搅进来,到时候就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叶苏的气色跟前段时间差不多,只是指尖的颜色更深了,还能笑着跟向南说话。
向南知道他是硬撑着,所以没坐过久就走了,叶苏没送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回廊深处,然后对颜君说,“刚刚,我以为你会冲上前去抱住向南的。”
颜君沉吟片刻,像是剖白似的说,“想起我与沈清澜这三年的纠葛,我暂时还没办法平静的面对向南。”
叶苏似乎也很理解他的感受,转而说道:“向南的事,暂时,不,如果可以,永远都别告诉沈清澜。”
颜君微微皱眉,“为什么?他有权利知道。”
叶苏抬起头来望着他,“若他知道这个向南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向南,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闻言,颜君抿着唇不发一语。
叶苏看着门口的方向,继续道:“向南不会喜欢沈清澜,最后得到他心的人注定只有封厉。就我而言,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你又何必去扰了这份清静呢,哥。”这声大哥叫得颜君神色一怔,瞬间有种不可如何是好的感觉。
叶苏却笑起来,“这些年来谢谢你。”
颜君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什么傻话,都是应该的。”
叶苏反握住他的,声音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颜君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心神,眼角微微的浮起些许湿润,手上渐渐用力,握住手里骨瘦如柴的手指。
******
向南回宿舍收拾了东西,然后又去学校附近的自助银|行取了点钱,拿上宋臣给的营养品之后才坐上回家的车。前几天都有向北和向西一起,这次向南独自翻山越岭费了些功夫,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向西正在院子里写作业,见大哥扛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院门口,立刻跳起来迎了过去,“哥,你补课补完了?”边说边接过向南手里的包。
“是啊。”向南走了几个小时的路走得气喘吁吁的,随口问,“爸妈呢?”
“爸妈去山上打柴了,二哥也跟着去了,应该等下就回来了吧。”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年货是一早就办好的,虽说这个穷山沟里的人也买不起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过年总得有个过年样,于是就趁着这几天把柴打回来,整个春节也就不用操心没柴烧了。
向南把东西放在屋里,出来在院子里坐着,向西进厨房给他端了碗水出来,向南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向西在边上看着他,突然说,“哥,最近发生了件事儿。”
向南一愣,“什么事?”
向西有一头如瀑的长发,平时为了方便都是扎起来的,她刚刚洗了头,头发还是湿哒哒的,披在背上,像瀑布一样又黑又直,她把玩着耳边垂下来的几缕头发,轻声说:“大堂哥回来了。”
大堂哥就是大伯母那个一年见不上几次面的去当兵的大儿子,按理说大堂哥回来了是好事啊,然而向西却是一副有点难以启齿的模样,向南一问,向西才说道:“大堂哥回来自然是好事,但是……但是他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我看那男人跟他的关系不一般。”
向南脑门不由一紧,看着向西。
向西在他的目光中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晕开一层红潮,眼睛望着别处,支支吾吾的说:“今天上午,我看见大堂哥和那个男人在……在亲嘴。”
自从重生以来,向南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再大惊小怪了,所以听了这话后,他比想象中还要平静,毕竟连他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就算周围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男人看起来似乎都不是那么奇怪的事了,向西对他的表情十分不理解,“哥,你不觉得惊讶吗?”
向南仰头将碗里剩下的水喝干净,才看着向西说,“大堂哥发现你了吗?”
向西摇摇头,向南继续道:“那就装作不知道这事,大堂哥既然带那个男人回来了,就表示他是真心喜欢这个人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应该还不知道这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吗?”
向西虽然还是觉得不理解为什么哥哥听说大堂哥亲了个男人之后还能这么淡定,但是她一向听向南的话,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把一肚子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向西明年就要上初三了,虽说对这种事知道得甚少,但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身边就有好几个喜欢男男之间这种故事的女同学,成天叽叽喳喳的,向西也就听到了一些。
这种事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或许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但是若换成他们的父辈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向西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这个偏僻的山沟里,和她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不同,她是受过教育的女孩子,这表示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跟父母不同,所以她可以接受并理解这样的事,但是她的父辈们绝不会允许。
同性恋这个词说出来她的爸爸妈妈大伯伯母可能会觉得陌生,但是若说成是龙阳之好,他们绝对不陌生。
一旦家里有人与这个词沾上了边,那就是有悖伦常,天理不容。
若大堂哥真的打算跟家里人摊牌,那这个年大家都不会过得太安生。
农村的天黑得早,晚上七点多家家户户就都落了锁,向南躺在床上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看书,向北走进来躺在自己的床上,两兄弟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向北突然从床上翻坐起来,看着向南,“封厉没来?”
向南一愣,放下手里的书,回望着向北,“他来干嘛?”
“他不是喜欢你吗?”
听了这话,向南直接怔住了,心想自己晚上是不是做梦说梦话了还是怎么的,向北好端端的干嘛说这样的话,而且说的还是大实话,向南思忖片刻,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向北不答反问,“你喜欢他吗?”
向南张了张嘴,本来想否认的,出口的却是:“喜欢。”
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向北倒没怎么激动,只是看着向南的目光有些尖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被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一轮的少年这样质问,向南觉得自己有点没面子,而且喜欢男人这事也不是他能选择,喜欢了就喜欢了,当下便道:“知道。”
向北似乎被他这个表情激怒了,低声吼道:“你知不知道大堂哥跟个男人搞在一起了?若伯父和大伯母知道这事,指不定家里会出什么样的乱子,难道你想步他的后尘!”
向北在思想上比同龄人成熟太多,说出来的话也时常条理分明,加上强势的语气,让人觉得他才应该是那个做大哥的人,向南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抚摩,然后才说道:“向北,喜欢男人或者女人这种事当事人并不能选择,你还小,大概不能理解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可以为他奋不顾身,到了那个时候,你根本不会在意他到底是男还是女。我现在想说的是,我非常清楚在做什么,我不会因为我喜欢封厉而影响学习,当我们以一种健康的方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带来正面的效果的,比如我喜欢封厉,我会因为他的优秀而让自己变成一个更有用、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所以你不能否认喜欢带来的这种力量。我知道你担心的是爸妈知道真相后可能会接受不了,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在我出社会工作之前,我不会让他们知道。”
其实这种事向南没必要跟向北说,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对上向北略带愤怒的眼神时,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或许是向北说“大堂哥跟个男人搞在一起”这种话向南不爱听,因为这句话无形中也把他和封厉扯了进来,所谓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大抵就是如此。向南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若今天换了别人,或许他的态度不可能这么温和,甚至平静,只因为对象是自己的弟弟,他才能控制自己不把话说得太狠。
闻言,向北脸上虽然还有未消的怒气,但比刚才要好上许多,声音也软了下来,“咱爸妈不会同意你和封厉在一起的。”
向南认同的点点头,“所以在我真正能立足之前,不会让他们知道。”
向北眉头一皱,“你这次回来憔悴了很多,是不是封厉欺负你了?”
不得不说,向北的敏感能跟叶苏拼一拼了,向南摸了摸鼻子,也没有隐瞒,“出了点小事,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向北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是不是玩弄你感情了?”脸上配一副向南若说是,他一定要去找封厉算账的表情。
向北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真切的关心让向南会心一笑,“没有玩弄这一说,就是有些误会,现在是我自己有点想不通而已,不关他的事。”
向北有点不信,“难道是你玩弄他?”
向南:“……”
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向南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黑暗中,向北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有点嗡声嗡气的,大概是蒙在被子里说的,“哥,如果你真喜欢封厉的话,我支持你。但是在你大学毕业之前不能跟他做那种事!”
向南觉得额头上爬过了几条黑线,问:“这你也要管?”
向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继续道,“我在网上查了,做那种事很痛的,你想提前体会生孩子的感觉吗?”
“是下面那个比较痛吧?”向南说。
向北那边一阵窸窣声,然后声音清晰起来,估计是从被子里钻出来了,对着向南这边说,“对啊,难道你以为你有机会把封厉压在下面吗?”
向南再次无语。
想了一阵,觉得向北说得似乎也是这个理。
他和封厉,无论是气势还是体型来看,都是封厉占优势。
向南想着想着有点窘了,现在他跟封厉什么都不是,怎么自己想这种事想得这么欢腾,实在太不正常了!
遂蒙住被子,十几分钟后,成功的沉入了梦乡。
...
...
(https://www.tbxsvv.cc/html/67/67362/3520415.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