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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菜心里黄两三岁吆！没了娘哦！”
这是妈妈小时候经常哼唱的歌……妈妈小名叫英子。
其实并不是没了娘而很早没了爹是真的。妈妈在姥姥家排行老五，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依稀记得我妈妈说过姥爷是个部队退下来的残废军人，生了我妈妈没多久就去世了。姥姥一个人带不了这么多孩子，所以早早就把我妈妈订了娃娃亲给我奶奶家里。我奶奶家当时成分高，所以也乐得找我姥姥家这样的穷人家结亲，这样我奶奶家时不时的救济下，我姥姥家也就勉强都过起日子了。但是，我妈妈没能像我爸爸那样学文化，毕竟才刚解决温饱，而我爸爸因家庭条件好点，一直上完了高中就应征入伍去了，因有文化在部队很顺利的当了排长。在当时的农村虽然可以订娃娃亲，但是村里有不成文的规定，年满12岁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我爸爸一直上学，当兵。我妈妈就一直是个打猪草的妹伢子，两人结婚前谁都没敢看过谁一眼。用我妈妈的话说，其实我爸爸并不想回农村娶我妈妈的，所以在部队就一直待到了24岁，当了连长了。要是现在，怎么也得是全家引以为荣的好事。可我爷爷是个古板、传统的农村老农民，也是因为成分高被歧视怕了，所以一再催我爸爸回来结婚。爸爸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实在拗不过找到部队的爷爷。结婚前三天乖乖的跟着回到了农村。在四五十年代的农村，24算是大龄青年了。我妈妈比我爸爸小两岁，村里人说我妈妈是老闺女了，如果我爸爸不回来娶了我妈妈，她就嫁不出去了。那时候我妈妈倒乐得清闲，我姨和舅舅们都已经嫁人了，家里的日子也宽裕了点，不用再饿肚子了。虽然我妈妈还是农忙完了打猪草，但是经常能拾我大姨她们的旧衣服穿，脱掉那些布丁摞布丁的大粗布裤子，打扮下自己，也会有那些一起打猪草的老小子们时不时喵过来几眼呢。
“嘿！英子！你男人不要你了，跟我回家呗！”
村里最穷的老小子叫小眼儿，眯缝着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总
是时不时扫过妈妈丰满的胸部。
“滚走！丑不要脸的小眼睛！再敢胡说我拿镰刀割掉你的舌头！”
我妈妈，可是村里有名的要强、能干的英子啊！嘴巴一点都不示弱！不仅嘴巴不示弱，动起手来也是个女张飞呢（我舅舅形容我妈妈的嘿嘿）。不过，在那样的年代，白天在生产队，男人女人一样干活儿，男人们一起调侃玩笑全不避讳女人们。我妈妈结婚晚一直是跟着舅舅们出工，所以难免有一些个粗俗的流氓笑话入耳，听的多了也就不在意了！但是谁敢开我妈妈玩笑，那她可是要拼命的。倒是两个舅舅经常护着妈妈，怕妈妈得理不饶人的火爆脾气就总给她打掩护，偷偷的把她的活儿干了，让她记个名跟着混会儿场，就早早回家照顾我姥姥了。
“回来了，回来了，你男人回来娶你来了！”
大舅家的霞姐姐边跑边喊着：“英子姑姑，你男人回来了”
刚打猪草回来的英子（我妈妈，为了方便大家看明白下文里都叫英子，妈妈恕女儿冒犯），把背篓放下，看着慌慌张张跑进来的霞。霞是我大舅舅家的大闺女，因为年龄小不了我妈妈几岁，所以平时我跟我妈妈的关系最要好。但是听霞这样没羞没臊的喊着你男人，你男人的。英子佯装慍怒起来：“霞，你喊啥呢！不害臊！”一边说着一边就掸掸身上的土，钻进了自己的厢房里。霞知道我妈的脾气，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所以仍然笑嘻嘻的跟着英子进了厢房。叽叽喳喳的说着村里人的议论：“都说英子这下可盼回来了，开国（我爸爸的名字，恕我虚拟一个吧，啊门）可是在部队挣了不少钱回来呢。”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嘴上不说啥，心里却也热腾起来。本来男方那边订了日子就让媒人传话过来知会了一声儿，当时农村结婚可是没啥准备的，赶上集体上工制度，全家老少都生产队上赶着挣公分呢，我姥姥家两个姨嫁人后就两个舅舅能主力干活。那时候姥姥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常年累月的操劳总是咳嗽。所以英子的婚事也就那么平淡无奇了，甚至都没准备给英子一身像样的新衣服。要强的英子也很体谅家里，所以即便是后天要结婚了，都没有张嘴要啥陪嫁（知道也没有）。
这边英子和霞叽叽喳喳的声音早惊动了午休的姥姥，咳嗽断断续续的传到厢房来，英子赶紧过去倒了水给姥姥。姥姥缓缓的做起到床沿上，一边扣着斜襟汗衫的扣子一边用含糊的嗓音喊英子做到她身边。
“英子，后天就嫁过去吧，娘没啥东西给你了……”
是啊，英子环顾家里，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了，大哥一家5口子挤在东边2间房里，二哥结婚实在没地方住，去给村大队部看门就借口住到了那里。这不眼巴巴等着英子结婚从西厢房搬出去腾出个地方来。家里也禁不起折腾了。
“我知道娘，女儿啥也不要，女儿身体强壮有的是力气，我靠自己劳动能养活自己，也会养活你的”
英子的婆家就和自己家隔了几个胡同，所以英子并没有觉得结个婚能改变什么，只是一个仪式完成自己做人这个阶段的使命一样。
后天早上，霞起了个大早帮英子梳洗打扮，霞的爸爸（我大舅）去门口放了两挂鞭炮。听到劈啪啦的鞭炮声，英子才突然觉得紧张起来，呆呆的做到床上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霞倒是跑前跑后的帮了很大忙，英子没有几个同龄人朋友闺蜜，因为英子家里穷一天学校的门都没进去过，从小就是和一群泥小子们打猪草。同龄的女孩子们有的也早结婚了。还在英子发愣的功夫，霞又喊叫起来：
“英子姑姑，英子姑姑他来了，他来了”！
英子腾的从床边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门口，这时候英子娘喊住了英子：“傻闺女，回去等着，哪有自己跑出去的。等他过来领你”。
英子顿时脸通红，赶紧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先是那个贱兮兮的小眼进来，嬉皮笑脸的喊：“姑奶奶，准备好了没，我家姑爷来娶你了哦！
“谁是你姑奶奶！英子一听喊急了”！
“我才不要嫁给你家姑爷”！
紧跟在小眼后边进来的开国（我爸爸），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大红个脸愣在那里！这时旁边的英子的二哥（我二舅）赶紧走到英子身边，小声的叮嘱英子：
“英子，闭嘴，别瞎说，开国家乡亲辈（农村里老辈人排的辈份）大，就是小眼儿的姑爷呢”。
“哎呀，都别理论乡亲辈儿了，赶紧把新媳妇领走吧，是吧姑父”！还是霞机智的解了围，大家才又哄笑起来。起哄着让开国把英子抱出去，开国是个老实人所以真上前去抱英子了。英子刚刚从人群里模糊的辨别了下开国，中等身材，白白净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一双大手一下子捉住了她的胳膊，英子本能的一下子挣脱掉并躲到霞身后。开国心里暗暗想：这个家伙，个儿不大还挺有劲儿。
大家调笑了一会儿，最终英子没让开国抱，让霞陪着跟在开国身后出了家门。那时娶媳妇，一辆崭新的大二八自行车就已经不错了。因家离的近，开国就推着自行车，英子就做在自行车后座上进了婆婆家门。婆婆家人多，开国下面有5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家子都能干，连最小的老七闺女（我小姑）也能跟着去生产队挣工分了。所以这边的东西倒是算丰盛的。看媳妇娶回来了，眉开眼笑婆婆殷勤的招呼着乡亲们吃饭。开国把英子领到东边厢房里就出去招呼亲戚朋友了。开国家辈大，朋友也多，院里的人站满了。英子自顾自打量了新房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已经是青砖砌墙，英子家还是土坯房，一下雨就四处漏。床上整齐的叠了几床棉被，虽然是织布印花但在当时已经是不错的了！
“嫂子，你渴不？”
“嫂子，你饿不？”
英子看着两个高高大大，长的很漂亮的两个大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嫂子，我是大梦，开国的大妹妹”
“我是二梦，二妹妹”两个美女笑嘻嘻的介绍自己。不一会儿，三梦、四梦、五梦都一一进来认识了新嫂子。英子也都一一认识了她们。因年龄相近，英子也就多少放松了紧张的心情。转眼到了晚上，听着开国他们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大门关上的声音。几个小姑子也都在婆婆的吆喝声中相继离开了。英子看着渐渐暗下来的房间，突然很怀念起自己的那间西厢房，知道也回不去了，她今天嫁出来，二哥他们明天就搬进去了。哎！新的家庭里，该有什么样的过活啊？婆婆怎样呢？这些小姑子们看着还是容易相处的…….就这样胡思乱想中，英子迷迷糊糊的靠着被子睡着了。总算忙完的开国摸索着进了屋子，正打算开灯，就着月光看到靠着被子睡的正香的英子。白天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开国这时候做在床边仔细端详起来。眼前这个身材适中，玲珑有致的大姑娘是小时候上学的路上看到过英子吗？那时候只记得她小小身躯背着大大的一个竹筐，满脸的草叶子，还总是不时的吸着鼻涕。大家都起哄喊她鼻涕虫。她每次也都满不在乎，假装挥舞着割草的镰刀追散那些起哄的孩子就自己去忙了。现在的英子，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长辫子，今天盘在脑后，别了几个黑色的棍夹子。几根稀疏的头帘下，一张红扑扑的圆脸。上身穿了一件豇豆色（暗红色，老红色）的中山装西服（我大姨结婚时的衣服借给妈妈穿了，就是4个扣子加小翻领的那种）下身穿了条蓝色涤卡裤子。开国慢慢的把英子的脚抬到床上脱掉了她的鞋子，看着依然熟睡的英子，开国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是自己的自私，没能早点回来照顾这个女人，让她等了这么多年。但她义无反顾默默的等着，并没有埋怨什么。开国怜惜的摸索着握住了英子的手，心里发誓要好好对待一脸无辜躺在身边的这个女人。想着想着累了一天的开国也和衣躺在英子身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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