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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说:“嗯,回去后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好,梁王殿下还是我的小叔呢。”
玉雕工匠说:“谨遵公主殿下吩咐。”
长乐公主对周将军说:“挑几个行事稳妥的,仔细着点儿,把那座金秋白玉菊抬到我的房里去,千万别磕着碰着。”
周将军说:“嗯,你喜欢就好,那别的玉器呢?”
长乐公主说:“那些镯子、玉钗、玉佩之类的小件,取回放在首饰盒中,至于大件的玉雕就锁在库房里吧,总搁在外头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奴才碰坏了可惜。”
周将军说:“好,都听你的。”
长乐公主对工匠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馨宁轩。
周将军对工匠说:“多谢你。”
玉雕工匠说:“大将军不必客气,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周将军疾步走出馨宁轩,追上长乐公主,说:“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不高兴了,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
长乐公主说:“你健步如飞,哪里需要我等。”
周将军问:“难道是那些玉器做的不好,惹得你不高兴?”
长乐公主说:“倒也不是,那些玉器做的比宫里的还好,只是我看见那座金秋白玉菊,想起了以往在宫里未嫁时,在秋菊盛开的日子里,与姐妹们作诗咏菊的日子了,当年的欢笑如今已成泡影,她们有的被父皇送去和亲异族,有的远嫁去了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周将军挽着公主的手,缓缓的说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公主放宽心就是,切勿再多愁善感。”
长乐公主眉心微动,双眸间仿佛含着半世烟雨,深深的说道:“凌程,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我却希望与你之间的宴席永远都不要散去。”
周将军心中一颤,这眉目如秋寒带露,蕴含着说不尽的忧愁与希望,当初的清雪也是这样看着自己,一时间,周将军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只是漠然说道:“你我是夫妻,注定一生一世都要相守,想散都散不掉。”
长乐公主转悲为喜,嘴角勾起一丝如含春水的笑意,清浅的说道:“也就你能逗我开心。”
两人手挽手,肩并肩的走回了东阳居,周将军说:“沁月,你怀念以往与姐妹作诗咏菊的好日子,如今虽说她们远嫁,就让我陪你作诗咏菊,如何?”
长乐公主不屑地看着他,淡淡的说:“你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如何写诗?”
周将军说:“小瞧人不是,难道打仗的将军就不能提笔了吗?”
长乐公主迟疑了一会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说:“你那双舞刀弄剑的手,如今却要提笔,不知会怎样呢,紫云,笔墨伺候。”
一侧的紫云说:“是,公主殿下。”说着摆好纸笔,开始研磨。
长乐公主望着窗外花海般盛开的菊,提笔写道:
咏菊
碧水云隐幽,霜寒菊姿秀。
秋浓芬芳休,唯有冷香留。
长乐公主放下笔,说:“我的咏菊诗写好了,现下该你写了。”
周将军略有所思,片刻后,执笔写道:
白菊颜
白如寒霜似惊鸿,莞尔一笑雪消融。
此生有缘难相见,只盼相逢是梦中。
周将军刚放下笔,站在一旁的紫云掩面而笑,长乐公主说:“好好的,笑什么?”
紫云说:“奴婢是笑大将军题的诗中,白菊能莞尔一笑,好像成了精似的。”
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赞意,说:“凌程,没想到,你写的《白菊颜》这样美好,可是为何有缘还不得相见,却要盼望着在梦中相逢呢?”
周将军看着霜中冷菊,说:“府中栽种的菊种类众多,多到还没看清每一朵的模样,却匆匆凋谢了,本是有缘的,如此一来,却再难相见,白白的辜负了花期,只能盼着在梦中相逢了。”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说:“原本听父皇说,周将军铁骨柔情,战场上能纵横杀敌三千里,战场归来能护花惜花照料金盆牡丹,比花匠更胜一筹,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相信了。”
周将军听了后微微浅笑,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与白菊的冷艳交相辉映,长乐公主见周将军看菊看的出神,说:“凌程,怎么不说话呢?看什么呢?”
周将军缓过神来说道:“既然是胡花惜花之人,那就在花儿盛开的时候多看几眼,也不算白白的错失了缘分。”
两人一同赏花不语,片刻后,长乐公主又提笔写道:
忆花影
秋菊临风开,寒重随霜落。
枝头空寂然,花影心中存。
放下笔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年年岁岁,不便的是花开花落,还没来及细赏,便落花匆匆,唯一能做的是将它们的模样记在心里,这样才能让它们永远绽放不凋。”
周将军说:“花影心中存,写得好。”说完写道:
忆红颜
昔日红颜映白裳,夜寒零落泥中香。
而今枝头花依旧,应是佳魂归来芳。
公主念了一遍,说:“你这首《忆红颜》,有些悼亡之感,不像是忆菊,倒像是对故人的追忆。”
长乐公主语一出,像一把冰刀扎入周将军的心中,剧痛、寒冷,还不能释放,只能用体温融化寒冷的心,用热血抚平心伤,心中平静后,只觉得血液也被心寒冻住了,浑身四处僵硬,暗暗的发冷。
周将军强笑的说道:“在我眼里,每一朵花儿都是一个女孩,她们容颜姣好,却花期短暂,今年的菊开的好,可又有谁记得去年的菊,它们在寒冬的风霜中纷繁而落,默默的融入泥中,要是追忆,那是在怀里故去的她吧。”
长乐公主说:“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想法,一到赏菊时节,人人都在赞菊,而你却在思菊忆菊,由现在的花儿想到曾经的花儿,看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呢,世人都说男子是负心汉,薄情郎,你同他们不一样,我嫁对了夫君。”说着挽起周将军的胳膊,周将军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暗暗的在想:对白清雪重情,却又要对公主有情,一个人的心就拳头大小,那里能装下这么多情呢?
紫云端着茶具走上前来,说:“启禀大将军,这是新摘的鲜菊冲泡的茶,以往宫中菊宴都分看菊、赏菊、咏菊、饮菊,刚刚大将军与公主殿下赋诗咏菊,现在该饮菊茶了。”
长乐公主说:“这是多年的习惯。”
周将军说:“好,先放桌上吧。”
紫云将茶水放在桌上,行礼道:“沁月,这茶会不会伤了腹中胎儿?”
长乐公主说:“你只管放心,不会的,少喝些反倒有利于安胎,我先前问过太医了,你安心就是。”
周将军说:“那就好,你少喝些。”说着自己也端起茶,细细品味着,入口清新幽淡的茶香,勾起了他心中更多的回忆,长乐公主对着茶轻轻地闻着,温热的茶水驱散了菊香中的寒意,只留下淡雅的花香。
深秋的夜晚,总是迅速的吞噬着白昼,将军府上下早早的点起了灯,各房各院里灯火通明,在秋夜肃杀的晚风中保持着家的温暖。
花期圣地不远处的河面平坦如镜,却被骤然刮起的狂风吹得波澜起伏,寒夜的风带着冰冷河水的湿气,肆虐着已干涸凋谢的植株,地面上厚厚的落叶早已被风吹的不知去向,还剩一些没有被风吹走的,也早已朽的如泥一般,白花仙子在黑夜中被狂风吹的左右摇摆,她的身边,除了一望无尽的枯草,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的一朵花,连一处避寒之所也没有,没了落叶的保护,全部暴露在风霜中,她合起花瓣,希望能留住最后一点温暖,可惜忽然狂风大作,一股强风吹来,直接吹开了她刚刚合起的花瓣,吸走最后的余温,白花仙子颤微的伏在地上,仿佛跌在冰冻一般,渐渐的失去知觉。
一夜的冷风侵袭,霜寒露重,深秋时节的夜似乎更加漫长,将时光沉浸在深不见底的银河中,唯有一勾冷月,渐渐西去,终于等来太阳初升的那刻,大地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白花仙子在温暖中苏醒,心想着:原以为自己熬不过昨夜,只是这温暖从何而来呢,白花仙子打量着身旁这位高大伟岸、玉树临风的男子,他站在自己的身边,以黑袍为自己挡风御寒,而他却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他是谁?怎会在危难时刻前来守护,难道是他?不可能,他不会来的,那会是灵幻仙姑派来的?更不可能,灵幻仙姑是要以此来责罚自己的,以严冬寒风霜雪为刑罚,那么他究竟是谁,趁着夜色还未褪尽,赶紧问清楚,白花仙子直起花茎,从地上起来,重新绽放出花仙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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