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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进了东阳居,幽暗的月色下,菊香浓郁,呼吸间,清凉高爽,一进门,她说:“凌程,我回来了。”
周将军说:“回来啦,一路辛苦,快歇着。”
长乐公主说:“刚刚在府里遇着一个面生之人,他说自己是梁王府上的玉雕工匠,你吩咐他为我做玉饰的?”
周将军说:“你都知道啦。”
公主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敢瞒着我,媛娟,你过来。”
媛娟从屋外进来,说:“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说:“让那个工匠回去休息吧,再赏他几颗金瓜子,说,之前多有得罪。”
媛娟说:“是。”周将军在一旁暗自庆幸早做安排,否则让公主知道真相,又要吵闹半天,公主见他在愣神,拍他一下,说:“想什么呢?”
周将军说:“还能想什么,打算送你礼物又让你提前知道了。”
长乐公主说:“提前知道了更好,这样我就可以按照我的喜好来定制。”
周将军说:“宫宴上都吃什么了?”
长乐公主说:“还说呢,就一盘阿胶红枣糕就把我腻住了,到现在心口都不舒服。”
周将军说:“早知道你会撑着,所以让厨房备下了生姜乌梅饮,既能助消化,又能驱寒保暖,正好紫云来了,去厨房盛一碗来。”
刚进屋的紫云,又往厨房去了。
长乐公主说:“连母妃都说你体贴入微,我问你,你是不是用我的名义将寿礼送到瑶仙殿的?”
周将军说:“母妃过寿辰,哪有女儿不送寿礼的,不过你去的匆忙,我只有让人送进宫。”
长乐公主挽着周将军的胳膊,说:“你真好。”
周将军说:“你身上怎么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宫宴上焚香了吗?”
长乐公主说:“当然不是。”然后将宽大的水袖往上一拽,露出一段白若玉脂的雪臂,红艳如血的玛瑙香珠衬的肌肤香软酥滑。
周将军说:“真好看。”
长乐公主说:“这玛瑙香珠是母妃亲自为我做的,用百合花汁整整浸泡熏蒸了十几日,你觉得好看,我便拿下来给你仔细瞧瞧。”说着准备取下手钏。
周将军说:“别摘,这香珠戴在你手上才好看呢,取下来后不过是凡俗的饰物,也没多大意思。”
长乐公主说:“你是说香珠好看,还是夸我手臂好看。”
周将军说:“都好看。”紫云端着茶进屋,放在桌上。
长乐公主说:“必须选择。”
周将军说:“快喝生姜乌梅茶,不然凉了。”
长乐公主说:“凉了也能喝。”
周将军说:“凉了喝伤胃。”
公主端起茶杯,喝一口,酸溜溜的入口,吞咽下去,满嘴*辣的,她说:“这茶又酸又辣。”
周将军说:“你最近不就是喜欢吃这些酸酸辣辣的菜品吗?”
长乐公主说:“虽说这茶的味道有些奇怪,但喝下去暖胃,心口舒服。”
月色不知何时隐于云中,黑夜中下起了秋雨,白花仙子周围的落叶被雨水打湿,如同湿透的棉被,吸走剩余不多的余温,雨夜中的白花仙子被凛冽寒风吹的左右飘摇,一场秋雨一场寒,最可怕的是雨后深秋的冰冻和霜降。
清晨,雨停了,带着湿寒的空气已略显冬季的肃杀,院中的几朵白菊承受不住风雨的摧残,落了一地花瓣,花匠一早就开始工作,用剪刀修剪枯黄的败叶,将稍有颓残的花朵一并剪去,又补种上将开未开的新菊,因为将军府上,永远要开的最美的花儿。
长乐公主依旧在梦乡中,秋寒的清早总让人有些嗜睡,周将军独自穿好衣裳,简单洗漱后,悄悄的出了东阳居,来到前院的馨宁轩,工匠见周将军前来,行礼道:“大将军早安。”
周将军说:“免礼。”
玉雕工匠说:“在下已经连夜修好玉镯,请将军过目。”
周将军接过玉镯,看见本来断为两截的玉镯修复的极尽完美,在拼接断处时,镶了两朵银白色的小花,枝叶向内卷收,把断了的手镯牢牢固定在一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刻意镶上去的,银白色的小花有些像雨中的白花仙子,素雅而优美,周将军仔细端详着,工匠说:“大将军若是不满意,在下还可以修改。”
周将军说:“不,你修得很好。”说着将玉镯放入香囊中,又取出两锭赤金,说:“这是你的工钱,收好,再为公主做两件玉如意,一座送子观音雕像,再做一些首饰和玉佩。”
玉雕工匠说:“在下一定尽快做好。”
周将军说:“倒是不用这么着急,你是梁王府上的人,到我这里就是客,随意住多久都行,不必拘束,长安晚市挺热闹,你可以逛逛。”
玉雕工匠说:“谢大将军。”
周将军说:“不必客气,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来是为了……”
玉雕工匠打断周将军说道:“大将军不必多说,在下明白,一定为公主做几件精美的玉器饰物。”
周将军说:“你明白就好,我先走了。”
玉雕工匠说:“大将军慢走。”
周将军走在长廊上,见之前枝繁叶茂的杨树,如今已落尽枯叶,只挺立着光洁的树干,只见迎面走来几个丫鬟,手中捧着一些精致的盒子,周将军说:“你们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领头的丫鬟说:“回禀大将军,这些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的上好补品,让奴婢们送去东阳居的厨房,让萧大厨在高汤中放一些补品,做成药膳给公主服用。”
周将军说:“哦,你们去吧,我亲自去谢老夫人。”
丫鬟说:“奴婢告退。”说着往东阳居去了。
周将军来到正堂,见夫人坐在那里,静静的观赏着文竹,周将军说:“儿子前来打扰了母亲的宁静。”
周夫人说:“你看,深秋百花落尽,这小文竹还是这么青绿,又长高一截呢。”
周将军说:“竹子节节高是好意头。”
周夫人说:“可不是吗,来年咱们周家就要添丁了。”
周将军说:“刚刚看见一群丫鬟捧着补药送去东阳居,母亲为儿子费心了。”
周夫人说:“只要能看着孩子平安落地,娘的心思也算是没白费。”
周将军说:“儿子为您捶捶背。”
周夫人说:“行啦,娘知道你有孝心,可现在你更应该去陪陪公主,公主的心不安啊。”
周将军觉得奇怪的说道:“为何?我看公主挺好的,怎么会不安心呢?”
周夫人说:“听说昨晚宫宴上,淑妃与皇后闹得很不愉快,你该去安抚公主才是。”
周将军说:“儿子糊涂,竟然不知晓此事,这就前去安抚公主。”说完转身离去,到了东阳居,公主还在懒懒的睡着,周将军也就没去打扰她安睡,独自坐在桌前品茶。
后宫中太液池上聚了一层如云似雾的水汽,各宫殿宇间飘出香料焚烧的香气,远远看去,整座后宫雾气腾腾,皇后早已梳妆完毕,身着一件明黄?色绣着火红飞尾凤的长衫,领口厚密的水貂毛,既暖和又高贵,只等着皇帝下早朝,亲手为自己带上凤钗,仿佛只有这样,这一天才过的圆满。
随着殿外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皇后与宫女们纷纷跪迎:“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皇帝说:“起来吧。”
皇后说:“陛下今儿个早早的下了朝,可有兴致看梨园新排的歌舞。”
皇帝说:“歌舞昨天晚宴上看够了。”说着拿起凤钗戴在皇后高耸的发髻上,凤凰嘴中衔着的米珠链末端缀着的一颗红宝石,正悬在眉心处,仿佛是美人性感的朱砂痣,然而在一张年华已逝的脸上,再美的妆容也抵挡不住岁月的风霜,到底还是显老了,皇帝厌恶的说道:“昨晚宫宴上,为何与淑妃还有长乐发生言语不和?”
皇后说:“臣妾没有,只是淑妃与长乐公主离席说话时间太久,臣妾也是稍稍提醒她们,别错了宫中的规矩,臣妾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皇帝说:“你就是看不得她们母女团聚,长乐嫁出宫外,在宫宴上难得相见,说会子话也是人之常情,何必过于苛责。”
皇后流下一滴眼泪,划过精致的妆容,流下一道淡淡的粉痕,说:“人之常情?陛下,臣妾好羡慕淑妃的人之常情,长乐有了孩子。”
皇帝不忍的说道:“婉宁和亲多年,也该有孩子了,你又何必羡慕淑妃。”
皇后顿时泪如雨下,凄厉的说道:“婉宁有了孩子?哈哈哈……”然后发疯一样的大笑,笑后又悲痛的说道:“婉宁在和亲的第二年就死了,陛下以为臣妾毫不知情吗?”
皇帝愣在那里,许久眼中才泛起一丝泪光,说:“你如何知晓?”
皇后说:“陛下封锁消息,因此这么多年来,婉宁音讯全无,可臣妾还是知道了,臣妾明白,陛下对臣妾隐瞒,是害怕臣妾伤心,为了迎合陛下的好意,臣妾装傻多年。”说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一瞬间,皇帝的心也被刺痛了,他终于明白,皇后多年的痛苦,明知道女儿客死异乡,还装作不知,只为了成全自己的想法,皇帝抱住皇后,说:“婉宁受不住漠北风沙苦寒,郁郁而终,终究是朕对不住你,哭吧,哭出来就全都好了。” 花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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