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张翦索性披衣而起,拎着盏马灯,巡起了大营。夜里下了霜,空地上覆着白白的一层,踩起来咯吱咯吱的。营地里很安静,除了有几顶帐篷还透着一丝丝昏黄的光,其他的人应该都睡了。
辗转军营的这几年,是张翦过得最简单安逸的日子。保家卫国的汉子们玩不来勾心斗角的那一套,在这里,他不用猜测对方是不是话里有话,也不用戴上面具和不喜欢的人寒暄。在北地的日子虽苦,可是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追随本心,活的很自在。
算起来,张翦已经有三四个年头没有回过长安了,最后离家的时候,还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从军后,唯一一次接到家书,竟是父亲打算将异母姐姐嫁给王爷,想请他在中间牵线。如果可以选择,他此生不想再回到那个困住了母亲一辈子的侯府,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亲人周旋寒暄。但是王爷与他有知遇之恩,这三年下来,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已经结下了过命的交情。眼下王爷处境艰难,他说什么也要去京城走一趟,为王爷打探消息。
五年前先皇驾崩的时候,张翦还在御林军里不上不下的混着。只记得那晚是他值夜,他和其它的几个兄弟叫了一桌席面,吃吃喝喝的到了三更,然后几个人歪歪倒倒地围着皇宫巡了一遍,回了芜房就倒头睡了。还是早上听见了丧钟,才知道大行皇帝已经去了。
张翦一直知道先皇的驾崩是王爷心头的一根刺,事后他曾无数次地回忆过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可惜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张翦经常问自己,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喝酒,多巡了几遍皇宫,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可惜,这样的问题,没有人会知道答案。
皎洁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军营,嘎吱,嘎吱,在静夜里,脚步声是这样的清晰。呼出的白雾,很快地就消散在了夜色中,张翦紧了紧披风,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路过主帐的时候,他被王爷叫住了。
“张翦么,进来陪我喝一杯。”
张翦挑帘入内,看见穿着寝衣的王爷披着大氅,在书案后自斟自饮。他放下马灯,从善如流地走到书案前,盘腿坐了下来。他抄起了酒坛子,凑近鼻子前闻了闻,“呦!是孙家酒铺的烧刀子。”
燕王贺砚池挑着眉看了张翦一眼,“怎么?嫌酒次?”
“怎么会!大冬天,就是喝烧刀子才够劲儿!”说着,张翦就着酒坛子,一仰脖灌了下去。几口酒下肚,张翦的脸色就像染了层薄胭脂,不复之前的惨白了。
“去,去,去,别糟蹋我的好酒!拿碗喝!”燕王状似嫌弃地把面前的空碗朝张翦推了推。
烧刀子后劲儿大,两个人都有些醉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燕王和张翦,这两个平素话不多的人,借着酒劲聊起了天。
“王爷,一想到回家,我这心啊,就说不上来的难受!我也想和我爹好好说话,不想和他再起争执。可是每次他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我心里的火儿就压不住.....其实我小时候,我爹很疼我的,他真的很疼我的....”
“人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我父皇那是真疼我!印象中,父皇母妃还有我,三口人同吃同住,无时不刻不在一起,而大哥二哥还有三哥,只有每旬一次的觐见才能看到父皇。后来,母妃去了,我就搬进父皇的勤政殿,和他一起住,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可快活了。可能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我十五岁的时候,父皇也去了。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没有家了。”
“我娘走的那天,我就没有家了。我娘是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给逼死的!我才不稀罕什么爵位家产的,我只想叫我娘回来........”
“我母妃走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她长得是真好看,像水一样的温柔的一个人。不管父皇在前朝发了多大的火,只要见了我母妃,他就什么气都消了。可惜母妃走的太早了....”
两个喝醉的大男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宿,第二天张翦把铜板托付给了燕王之后,骑上快马,就直奔着长安去了。
会宁府,知府后衙
同样辗转了一夜,没有入睡的,还有艳娘。她被吕又臣这个蠢材给气疯了,要不是为了配合主上的计谋,她何须委身给这个痴肥的胖子。谁曾想到,他这么快就迷上了小玉仙这个狐媚子,连一天都等不了,大晚上的就把人给抬进来了。
艳娘原本是打算带上燕语出城去避一避的,可是主上来信,安排她设法搭上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然后尽量挑拨燕王和吕家之间的关系。于是她把燕语留在了大杂院,自己假装落难,勾搭上了前来赴任的吕又臣,进了府,做了他的姨娘。这枕头风还没怎么吹呢,就失宠了。可把艳娘给气坏了,一口银牙都快给嚼碎了。
艳娘没去过京城,不过从主上送来的消息上看,这个吕家是皇后的娘家,是近十年来才兴起的新贵。要是没有皇上的抬举,吕家也只是河间府的一个小世家,不成气候。皇后是个有手腕子的,后宫的大权被她牢牢抓在手里,又生下了皇长子,所以不少人把宝都押在了吕家的身上。主上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怕吕家和燕王联手,所以才派她来摸个底,尽可能地破坏吕家和燕王之间的关系。
昨天艳娘偷了个空,出门去接燕语,到了大杂院还扑了个空。好不容易找到了暂时收治病人的慈心医馆,还被拦了下来,高低没有见到人。那个管事的小丫头,一张嘴倒是厉害的很,软硬不吃。等回了府里,又听说燕王带着副将刚走。诸事不顺,一口郁气憋在心口,把艳娘气的直想砸东西泄愤。
她身旁的丫鬟梅香,怕艳娘折腾过了,惹了老爷不高兴,只好在一旁劝着:“姨娘,这小玉仙就是个狐媚子,等老爷新鲜劲儿过了,肯定还是要来您这儿。您犯不着跟个唱戏的下九流争这口气。”
“我哪敢生她的气啊!人家可是老爷的心尖子。我这个老白菜帮子,还是不要去惹人嫌了!”
“姨娘,小玉仙就是个唱戏的,惯是会来事儿,老爷是被她哄住了,做不得数的。”
“不说她了!昨儿,听说有个大人物,来了咱们府里,你瞧见了吗?”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常管家规矩严,不许我们朝前头去,所以也没看到什么热闹。倒是玉仙班唱了一下午的戏,不用出院子,我们都听得到。”
“对了,你认不认识什么人能搭上常管家的?下头人惯会捧高踩低的,要是能打点好了常管家,我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唉~这事儿,姨娘就交给我吧。听说,常管家打小儿就伺候老爷了,在府里老太爷那里都排的上号。我去找姐妹们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门路。”
“嗯,我累了,伺候我洗漱吧。“
夜深了,艳娘也歇了折腾的心思。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玉仙是个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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