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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姣蕊连忙扶住陆贵妃,她方才在茜芝那里又套了半日的话,不想茜芝是个真不知内里的,实在问不出所谓昨儿夜里的眉间朱砂女子是谁,也只得作罢。
见自家娘娘一手抚着心口,还道是身子不适,便道:“娘娘等着,奴婢这就叫她们去太医署请医官!”
才转过身要吩咐身后的小宫女们就被陆贵妃按住了手臂,她神情看上去缓和了些许,“无妨,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可能......”
“娘娘?”姣蕊不解,左右望了望,悉悉索索道:“您是不是在担心奴婢昨日提及的女子?”
陆妤沁眉心微锁,她此刻在意的却不是那不知所谓的女子,而是陪同陛下一道儿进了紫宸殿的司灵都。
以前疏忽了么,抑或今日也不过是自己多心?
她看得出阮苏行对着司灵都时比与自己在一处更随性,即便他话语依旧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和司灵都在一起言语之间极为直接自然,不像和自己,这样久了还只是敷衍。
况且她不晓得她是女子还好,现在分明知道了,只要一想起司灵都既与自己兄长打得火热,又在陛下跟前如鱼得水,她的心思就纷杂缭乱得一发不可收拾,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陛下可晓得这司灵都是个女子么?司灵都真正的身份是何人?她从梨国来姜国有甚么目的,她既已同皇兄情投意合便不该在陛下跟前频繁走动才是——
“不行,我必须见皇兄一面!”陆妤沁说道,眉间颇有几抹锋棱,“快叫底下人安排......等等,你亲自去,切记不要叫外人知晓。”
姣蕊不知娘娘缘何突然着急要见陆郎君,门路也不是没有,毕竟是亲兄妹,往下打点一番见一见也使得,并不是头一次。可这回娘娘的反应很叫人纳闷,她答了声是,却听娘娘忽的问自己道:“你注意到那司小郎君不曾?”
姣蕊不用绞尽脑汁便回想出那张脸容,随口道:“怎提及那位?司郎君是梨国送来的质子,原先一夜蒸发了的人,这不,昨日又出现了,奴婢今早上在太液池南岸还听见人议论起他呢。”
陆贵妃眼中含着期待,她对司灵都出现又消失还是如何其实没有那样感兴趣,只问道:“那...你观‘他’相貌如何?”
这一问把姣蕊问愣住了,心话说娘娘这是甚么意思,莫不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瞧上了那司郎君罢。
她只是个宫女,管束不了,只得咽下满腹疑问。又回想了一番方据实以答道:“司郎君面相阴柔,眉间含情,虽不是陛下这般的俊逸伟岸,却别有一番古时潘安宋玉的品貌似的,最稀奇是司郎君的面皮儿,奴婢适才忍不住近距离看了又看,发觉仿佛真能掐出一汪水出来,白里透着红,神采奕奕,要不是奴婢自知身为低微攀附不上,当真嫁与他的心思都有了——”
听见司灵都被如此评价,陆妤沁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又道:“我再问你,依你之见我却比‘他’如何?”
“娘娘何出此言?您是当世皆知的美人啊,再者,性别不同如何能够作比。”话是如此说,姣蕊说完却看见自家娘娘脸上态度坚持,她没法子,抬指搔了搔额际才吱吱唔唔地道:“娘娘是当世美人,名气响亮,但......要奴婢看,司郎君身为男儿却也不差,都好,都好。”
“都好?”
陆妤沁心里“咯噔”一声,照姣蕊话里的意思,岂不是在说司灵都是略强于自己些许的。她倒宁愿自己从不知司灵都是个女子了,眼下心坎里便犹如突然多出个疙瘩,你在意不在意,它都已经存在了。
阮苏行再怎样表现得不近女色,他也终究是个男人,如今有司灵都这样容貌不俗的小娘子成日在眼前晃悠,难说不会动心生情。
女儿家天生有敏锐的危机感,陆贵妃尤甚,她只盼见到陆庭远后皇兄他能给自己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否则,她也必不顾惜与他的情面,势必要将司灵都是女子一事捅穿了闹到御前去。
却说画贞这里,阮苏行宁愿与她“独处”也不乐意与他那美貌的妃子在一处温存,这点着实叫她糊涂。不过呢,她心明眼亮,窥的出他并不是讨厌陆贵妃,反而,他是真的待陆贵妃有所不同。
后宫女子无数,宫妃只得二人,偏对着陆贵妃,阮苏行说话的声气都变得裹着暖风似的。想来不全因陆妤沁是陈国公主,这背后另有隐情罢,只是她还不曾挖出来罢了。
关于阮苏行的许多许多,她还需要时间。
她必须了解他,最好能弄垮他,来这姜国走一趟,碌碌无为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住自己,有目标总是好的,没准儿哪一日就实现了呢?
两人跨过门槛一路往紫宸殿深处行走,闲杂的宫人都停在了宫门外。这规矩画贞知晓,还不是阮苏行的怪癖么,他大约太喜欢安静了,点滴风吹草动都犯忌讳。
偌大一处紫宸殿分明是日常处理政务之所,眼下却冷宫也似,若是没有一路所见的奇花异石雕梁画栋,她可真要怀疑这是一座阴冷静谧无人出入的废宫了。
天上掠过黑压压的弧线,有不知名的飞禽呼扇着翅膀飞过,眼前的男人襕袖生风,他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过去她阿耶的御书房也常点此香,每当秋日走到浓郁的时候,她坐在秋千架上,阿耶便在一旁温文带笑看,空气里既是深秋的泥土气息,亦是阿耶清冽独到的龙涎香。
两种香气幽然浮动,居然同此时重合。她想阮苏行也许只是个话本子里描述的精怪,她阿耶宾天离世,存了股气息在人间,修炼几年,撞得机遇,恰巧附着在了这位姜国君主身上。
想想也是有趣,画贞勾勾嘴角,主动靠了过去。
她看上去就像在搭讪他,起话头时声气儿略显畏缩犹豫,“陛下应当不是拿灵都作挡箭牌罢?贵妃娘娘来找您,您却避让,不怕伤了娘娘的心么,再说,也太下娘娘的面子不是。”
阮苏行闻言驻足,他侧过身望她,想起了甚么似的,眸中蓄起轻微的嘲讽。
也不知是否在嘲讽自己,话意里竟然现出几许寂寥,“朕原以为,这世间诸般人事,能掌控则掌控,不能掌控即销毁。但事到临头,发现此法行不通。”
她难般听他如此说话,不解其意地皱起了眉头。
“告诉你也无妨。”说完这句话后阮苏行的脸突然有丝扭曲,他思及自己与陆妤沁的真实关系,连肩膀也小幅度颤动起来。
画贞骇然地往后退了步,她活到这么大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喏喏道:“陛下千万、千万别因此恼了我,我不多嘴过问就是了,您别告诉我听,千万别,我走,立时便走!”
他身体滞了滞,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失态,拎起腰间玉带上佩着的暗色云龙纹香囊放到鼻端深嗅,好一时,才抑制住了那股汹涌而来的狂躁杀意。
斜飞的眼角挑起,他看见司灵都乌龟似的躲在几人合抱粗的廊柱后,只露出一双澄亮澄亮的眸子偷偷看自己。
“朕不亲近她是为她好。”说着,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出来。
画贞整个人活似一只小鹌鹑,她并不敢问他为甚么不和自己的妃子亲近反而是为人家好,人家好好的年华嫁给他便是做好了奉献一切的准备,他倒好,感情人家堂堂一个公主,这还不如嫁给庙里的和尚去,反正都是守活寡。
碎雪绕过扶手一点两点落在她头发间,受了温度不一时就消失不见。
画贞耳际的碎发被风吹在鼻子边沿反复搔弄,她痒得皱了皱脸,活像个包子,却又不敢贸然有大幅度动作。
“失礼了。”阮苏行眉心拧了拧,五指慢慢脱力放开了她。
画贞吁出一口气,余光里阮苏行神情又有变,忽然踅身往前去了。
不怪她摸不准他,君不知正常人与正常人总是相似的,怪人的行事作风才往往死水惊澜,惊心动魄。
阮苏行步子越跨越大,丝毫不考虑辛苦跟着他几乎跑得要飞起来才勉强追上的司灵都。他捏紧手中含有镇定草药的香囊,是了,并不是幻觉,司灵都身上那股子若隐若现的气息竟也让他有镇定舒缓之感。
可怎么会,他身上这气味从前并没有,是此番再次出现才有的,只是巧合?
阮苏行想起多年前,他自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压抑孤我的自我封闭中。后来益发严重,情绪愈来愈难以控制,只要一想起玄迦或母亲便心情不畅。
一落地便是天之骄子,他自有自己的高傲,然而又敏感“脆弱”,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流淌的并非阮氏宗族血液。
他逐渐难以自控,郁结暴躁到及至时便想杀人。宫里近身服侍太子的侍从一个个丧命,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彼时的当今太后尚且是皇后,在她看来死个把宫女内侍都无妨,要紧是不能叫太子时有发生的癫狂症状传将出去让人知晓。便将太子东宫大换血,换了一批信得过的宫人,同时暗下里寻医制药,过了两年,好不容易才寻了只有特殊气味的香囊让儿子随身携带,至此太子的狂躁症状才有所控制。
阮苏行蓦地停下脚步,画贞是埋头疾走,他停得突然,她便一脸糊在了他硬梆梆的后背上。
他回身拿住了她的衣领,把她脚尖都提得快要离地。
“朕十分好奇......”阮苏行垂下眼睫,下眼睑覆上两抹青灰色的阴影,他低头专注地闻她身上隐约萦绕的馨甜气息,鼻尖几乎贴到她的皮肤。
画贞一愣,旋即阵脚大乱,“陛下这是何意?!放开我,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他却露出和熙舒缓的表情,嗓音低低矮矮的,仿似古老却余韵悠长的民谣,“司灵都,你说,你便告诉朕你身上熏的甚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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