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内,阴风习习。
霍长风宛如一尊魔神,连铁甲都是沾血的,手上的长剑血滴不断。
“大将军不要自误,如今陛下尚在岷山,还望将军赶回去。”
“韩宇,不要自误的是你。魔女当道,如今满城皆知祥瑞九凤,老夫却知道是那妖女的障眼法。让开,老夫要清君侧!”
韩夫子青光大盛,一身浩然气包裹着青衫,阻止霍长风的去路。
“青小姐为了救霍有光的孩子,不惜耗费自己的灵力,如今和常人无二。你却恩将仇报,不忠不义!”
“到底是谁不忠不义?”血剑落下,与韩夫子硬撼一击,“我渭城子弟兵戎龙雀山,作为文官之首,粮草供应匮乏,便是不忠。听信魔女之言,不走正道,私设书院、鹰犬横行,便是不义。今日我霍长风替天行道,还不束手投降?”
韩宇身上浩然正气在衣衫中猎猎作响。
“你心虚了?”霍长风剑剑夺命,刺得韩夫子连连惊退。
“笑话,我心无愧,浩然自然来。”韩宇静默如初,轻袍硬撼霍长风的那柄长剑,直接被抽飞开来。虽然没有灵力,但是两人的身手确实了得。
“谁也别想阻挡我!”
这尊战神收到长安传来的消息,匆忙赶来,看着惨死马车内的妇人,以及奄奄一息的婴儿,红眼怒吼,“鞠躬尽瘁,汝却要令我死而后已。哈哈!”提剑便朝皇宫杀去。
一句忠臣良将的名言,却被霍长风解读成了功成不能身退的君弑功臣之语。
羽林军都静静地站在一边,丝毫没有动静。这是大将军,陛下不在宫内,那么大将军说的就是没错的。
天色灰蒙,韩宇看着无动于衷的羽林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艰难地再次迎了上去。浩然正气将他的脊梁挺地直直地,尽管衣衫已经割裂,韩宇依旧拦在霍长风身前。
什么叫了然一身,能被称得上一声夫子的,当世也就韩宇一人了。书院中,韩夫子绝对是绝对的精神领袖,可是眼下,皇宫中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在冷风中,韩宇如同一根擎天柱,悍然不动,而霍长风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在阴沉之中呼啸。
皇宫东厢几人,围坐在一只双鱼几案旁,喝茶投筹评局势。这是这几个老家伙经常玩的活。龙图阁可以在皇帝枕侧,就是无比的信任。
几个老人精神头很好,双鱼几案上放着三个竹筒。方成、车子鱼坐在朝南的位置,手里时不时拨弄着筹码,时不时喝上一口茶,缓缓道:“岷山围剿,你们说谁赚了?”
“哈哈,我先?”
皇廷之外,杀气满天,这里气氛却异常融洽。
几个老人像没事人似的,摆上一方小桌,投筹作乐。偌大的王朝,没了皇帝,没了这几个老人,依旧照常运转着。
这就是大唐。小事有里长、村长裁定,命案有县官,再大点的事,还有各地太守处理。再大点,也没多大的事了。
如今北边打仗,九寺衙门都闲得荒,常朝都是暂定在东厢,由几位龙图阁的老学士主持朝务。大唐像一台上了发条的运作机,而皇帝,就像个闲看着的老掌柜。
“你先你先,每次都像是娶媳妇儿似的,急吼吼的。”柳姓老学士摆摆手道。
“要说这场围剿谁赚,还是得算拓跋红日。南下是迫不得已,如果不这样,拓跋家势力可能真的就名存实亡了。”老头将筹码投入了左边的竹筒之中。
几个老学士抚须点头。
“老柳,要不你来?”
柳姓老学士点点头,侧眼往昏暗的窗外望去,“拓跋红日这一招算是兵行险招,不可不谓是一招妙棋,无论在是成是败,在北蛮人眼里,都配得上为国捐躯,那几家也不敢明面篡位。人啊,就这点不好。喜欢怜悯,喜欢缅怀。死者为大啊……”老柳将手中筹码缓缓丢入左边的竹筒内,连他自己也将这筹码都投给了拓跋红日。
几人陆续将筹码投在了三个竹筒之中,各执一词。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方成和车子鱼。两个顺耳之年,在这几人之中绝对不算什么年纪大,相反,算是最年轻的两位大学士。
方成看向一边的车子鱼,有环顾一周,几位阁老期许的眼光,旋即望向屋外灰蒙蒙的天空,间或传来韩夫子的厉喝以及霍长风狂妄的厥词,将筹码投入到中间这个唯一没有人投的竹筒之中。
咚!
筹码掷地有声。屋内静悄悄地,都等着方成的解释。
“这场围剿,何尝不是这位大将军鲤鱼跃龙门的机遇?既然只谈岷山围剿,那么后边的阴差阳错咱们暂且不论,单谈谈这。”方成将手指在双鱼茶案上敲了敲,“他拓跋红日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这是个局,还敢跳进来,早就准备好了身后事。要不,他姜太牙真可以未卜先知,在龙雀山筑起天堑?老柳说的没错,他拓跋红日敢赌,赌的就是拿自己的命换北蛮苟延残喘一时。就算他大军不南下,再过个几年,大唐照样可以剑指冰原,照样可以踏平北蛮。而霍长风便是这场豪赌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事实证明,他赌输了。输给了陛下,输给了霍长风。他料想不到,霍长风真敢杀到金石山,真敢陈兵龙雀。霍长风要做的,便是一举灭了北蛮的根基。所以,这筹码,给他了。”
诸位点头,表示认可。
输赢胜负,本就很难评定。有些事,表面看上去输了,也许赢的却是在另一面。就像拓跋红日,金石山一战打败,赢的却是北蛮内部的稳固,三大世家才不敢篡位夺权。至于明面上赢的大唐,输了什么,丢了什么,值得商榷深思了。
“子鱼,你来说说。”
坐在方成边上的车子鱼抚须良久,迟迟不投下自己收中的这根筹码。
“子鱼?”
“唉……”车子鱼缓缓将手中筹码伸向右侧那个竹筒上,和大多数老学士一样,将这筹码投到了右边。
“这是什么意思?”柳学士看着车子鱼的筹码并没有投入,而是横架在竹筒上。
“我们投筹评局势,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既然老方只从这岷山围剿探讨,那么,我就从整个局势中,这个关键的转折点对于整个局势有什么影响来叨叨。”
“哈哈,好好好。都说子鱼你下棋落子布局,连陛下都说眼光长远,今日我等洗耳恭听了。”一位老学士笑道。
“不敢,不敢。”车子鱼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忧色,“这步棋,走得迫不得已,走得耐人寻味。拓跋红日为什么这么走,几位都猜得七七八八了,我也就不赘述了。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走,就耐人寻味了。如果大军直取北蛮都城,势必在金石山、龙雀山两道关隘损失精锐。这是无法避免的。如果陛下不希望损失这些精锐,或者说陛下还忌惮什么。大家也都明了,先皇开疆扩土之前,也是一个将军。”
将军一词从车子鱼口中一出,几人便不再说话了。
“那么,与其说岷山围剿是陛下给拓跋红日设的一个套,不如说是陛下给长风大将军和拓跋红日一起下的一个套。目的,便是在金石山关隘的这场会战。”车子鱼喝了口茶,“十五万蛮兵死的七七八八,他霍长风手下的渭城儿郎们,死了十之五六。我从来不信什么战术战法可以影响什么大局,举国之战,比的就是国力人力,换句话说,这场南北之战,无非是消耗下大唐的财力、元气,来缓和下北蛮内部的局势。但无论怎么算,都是大唐赢了,赢了疆土,赢了威势。那么,关键的来了。”
“被下套的两个就会这么乖乖束手就擒吗?”车子鱼这样反问了一句,“如果说岷山是拓跋红日的一招棋,金石山是陛下的一招棋,那么,龙雀山就是霍长风的一招棋。下了这招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然,如果霍长风也想先帝一样,来个划江而治。那就不好说了。所以,无论是拓跋红日还是陛下,都不会让他走出这一步。他只能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永远也不能让他成为介入南北的第三方存在。所以,长风将军回来了,有些凄惨地回来了。所有人都明白,他在宣泄怨气。这一招,似乎触及了他的逆鳞。”
是的,霍长风怒了。
岷山的事,他忍了,金石山的事,他也忍了。但是,这件事他忍不了。所以,他要找一个宣泄口,把这些愤怒都宣泄出来,让某些人也感受到什么是痛。
所以,他来了!既然你要我来长安,那么,就别怪长安血雨腥风!
“我之所以没投入这根筹码,只能说不好说。大唐究竟真的赢了吗?如果长风大将军忠于大唐,那么,陛下等于失去了一次一统江山的机会。这样看,大唐算是输了。输了江山,输了人心。但如果长风大将军真的头生反骨,那么这一招,不可谓是一招妙棋。一招拓跋红日和陛下联手下的妙棋。这样看,陛下终究是赢了。”
方成站起来,窗外传来的打斗声小了。看样子胜负已分。灰白的须发在他手中想是一撮用来抚平内心复杂心情的寄托,“如果那位不幸死了呢?”
东厢之中沉默了。
“韩宇终究光芒太盛,背后的那位,却在长安更加炽耀。这样,即使死了,未必不是件好事。”老柳呢喃道。
“但如果没死呢?”方成道。
茶案上茶已凉,如人心。
车子鱼喃喃道:“那便得了江山,输了人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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