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嵩殿山巅,一处隐秘的小院内,少年蹲在树下,拿着树枝戏弄着准备过冬的蚂蚁。看到有人从外边进来,少年连忙丢了树枝,躲在树干后边,悄悄地趴望着栅栏外边的华裳。
现在,对于恐惧的认识中,安子木识海中排第一的便是这个曾经揪着他耳朵的阿姨,其次才是当初戏园内的那个富态相公。
“战魂,过来。”华裳越看这个少年越欢喜,似乎能从少年身上,看到华青的影子。
安子木摇摇头,身体贴在树干上,开始发颤。内丹的寒气再次爆发开来,这几天,内丹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有时候甚至一天之内爆发两次,而且越来越强烈。
安子木双手抱腹,倒在树干边,不停地发颤。寒气包裹住了他身上所有可以流动的液体,逐渐趋于凝结。华裳脸色一变,急忙出手。灵力从安子木的背后缓缓扩散至他的全身,和那寒气抵抗着。
安子木的身体上散发着缕缕青烟,华裳的玉手不断传出浑厚的灵力,试图压制住安子木体内的寒气,却发现治标不治本。
当寒气被灵力镇压之后,立刻像拥有灵智一般,朝其他方向游窜过去,根本无法控制。华裳只能尽量用灵力化去安子木凝结的血液,以免安子木真的死去。
安子木渐渐停止了颤抖,秋风萧瑟中,倒在落叶上的他,以及刚刚还被他捉弄的小蚂蚁,在经历了一场寒气入袭之后,都不再动弹,安静地躺在地上。
华裳摇了摇头,喃喃道:“真不知道你这近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随后,便将安子木抱入小院之内。
裹着棉被的安子木似乎恢复了一丝清醒,看着站在窗边的华裳久久不语。
“战魂,你听着。现在你身体的情况很糟糕。而且和你的灵识一样,你体内的灵力和灵脉似乎都跟随着不见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华裳缓缓道,“但是你若是还想再活下去,必须修炼这冰凤诀,也许还有一丝生机。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少年点点头,似乎明白华裳说得是什么。
眼神转向华裳手中的那卷蓝色玉简。玉简朴实无华,却拥有一丝灵性。细细看去,在温润的玉中,包裹这一根冰蓝色的羽毛,气韵非凡。玉简之上仅仅只有一个奇特的符号。
之所以华家上下从来没有人习得这冰凤诀,不仅是因为根据资料文献,需要体质阴寒的男子才可以练成,而且根本没有法诀,经脉额运行路线,只能靠神识去感应。
久而久之,这一玉简,逐渐演变成了华家的一枚信物,而没有了身为一卷功法的效用。
安子木接过玉简,细细地看着。
华裳叹气道:“冰凤诀是我华家秘技功法,传说是上古九凤中一位绝世王者所创的独门功法,如今人才凋零,这不知道这秘技在那一天会失传。战魂,既然你得天独厚,这冰凤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你自己看着办。虽然你的灵识受到重创,但你对于危险的应对本能还是有的。至于这修炼冰凤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就安心在这里静养。如果三个月之内有所大成,这殿阁之战,就将是你华战魂扬名立万之时。到时候,不但是十六殿二十一阁,就算是凤池八宫,都会对你青眼有加。知道了吗?”
看到正在把玩玉简的安子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知道后边的话算是白讲了,不由一恼,转身离去。
虽然华天阳包括她,对于安子木的期望都很大,相信只要他恢复实力,定然可以成为凤池华家的一大助力。但华裳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寄望都压在安子木这个不确定因素身上,眼下华修也在参悟凤影诀,如果三个月后,安子木依然没有恢复,那么华修依旧将代表上嵩殿参加殿阁之战。如果那样,这次上嵩殿要保住九上殿就难了。
华家青年一代中,华东何、华东羽如果是明日之星,那么真正算得上天骄的,并不是出自九上殿,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御孤殿。
天骄,天之骄女!这便是对于华小添的评价。自从十岁时血脉觉醒之后,华小添凭借着血脉的纯厚,在十五岁一举达到碎星境,吸收了七股星辰之力,凤遨九天,震惊摩诃。
甚至有人将她和当初风华绝代的华青做计较,认为即使和华青比,也不逊一筹。如今碎星上境的她,即使是担任一方殿主,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华家高层一直没有做出决断,所以有人猜测,极有可能是将她当做八宫传人来培养了。甚至在华天阳百年之后,华小添便是华家的传人了。
既然华小添要作为凤池传人,那么御孤殿势必要入九上殿,而身为曦月宫这一脉的,势必也要崛起,一跃成为华家的核心。
这便是一个大家族内弱肉强食的和平方式。延续了千年,即便是华天阳也无法改变。这对所有人都好,很简单。如果大幕宫一脉没了华天阳,年轻一代也没有能够挑起顶梁柱的,还是霸占着家主之位不放,那便是带着家族走向末路。这便是势力的和平交替,既不损伤华家整体的实力,也更够激励年轻后辈奋发图强。
松林上吹来的风抚过华裳的青丝,四十多的她依旧风韵犹存。为了上嵩殿,奉献了一生的她坚信,华家的女人,没男人,一样可以撑起一片天。华裳望了一眼小院,呢喃道:“大幕宫看你了。”
如果华裳阿姨能够回头再去看看,估计要吐出一口老血了。恢复过来的安子木继续蹲在大树下,有些难过地将十多只冻死的小蚂蚁聚集在一起,他知道这几个小生命,是因为受到他的连累才死的。虽然他喜欢逗弄小蚂蚁,但没杀死过一只。他小心翼翼地用小木棍挖了一个坑,将小蚂蚁埋在里边,然后痴痴地坐在树下,透过光秃秃的枝桠望向天空,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有些冷,安子木裹着棉被,就这么坐着。冰凤诀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弄,他不急。有什么好急的?他担心的是,那个喝酒的大叔是不是还躺在山上。
都一天了,他会不会找不到自己而着急呢?有些麻烦啊。玉简很光滑温润,安子木就攥在手上,无聊地抚摸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安子木抖了抖被子上的浮尘,站起来。没有灵力,没有龙血,没有记忆,安子木就像一个丢了所有玩具的孩子。只能去玩泥巴,只能去看蚂蚁,玩法不同,最后要追求的都一样,就是开心,就是顺心意。
今夜无月,刚黄昏,星空便闪烁起来。安子木昂着头,棉被像披风一样挂在安子木的背后。风吹过,棉被微微掀起,他的左手抓着两个被角,右手攥着玉简。就这么站着,他感觉到,有些事要发生。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为什么会让他的血液都感觉到了悸动的感觉。
这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呼唤。
娘。
安子木的目光呆滞地看着星空。
秋意正浓,樱花本开在春季。大钟山上的那株樱花,一夜之间绽放开来。安子木看到了,在星空那个虚影。那个美得惊人的脸庞,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慈爱。这是一种心灵的震撼,一种情感上的崩溃。
人可以装坚强,但是这样的坚强,靠得是无数个夜晚的泪水浸湿枕头,无数句暗示自己,没有父母,自己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这样的坚强,太累。累得必须将自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容不得一丝情感的流露。现在的安子木没有顾忌,只是那种情感上的呼唤,让他喊出了这个字。
那张脸依旧微笑着。安子木脸上的泪留下来,挂在下巴边,晶莹发亮。他的嘴,跟着微笑着。很纯真的笑,像婴儿一样。
大钟山上的樱花,粉嫩晶莹,在夜色中与天上群星交相辉映。晚风吹来,随风摇曳的花瓣如同星辰一般明亮起来。剔透的花瓣宛若片片美玉,刹那芳华,令人沉醉。
安子木颤抖地倒在地上,依旧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即便是棉被裹得像粽子一样,他还是感觉冷。他只能蜷缩着,依旧看着那张星空上的脸庞。
尽管这样的姿势令他很难受,他的身体已经冰凉,这样抬头的姿势令他的脖子很难受。但他还是不肯垂下头,睫毛上晶莹的泪水已经结成了冰晶。这张脸真的很美,安子木笑得很开心,他能感觉到。他的娘在看他。
……
“李拆左右,安度一声。子木,娘不能陪你了……”黑衣女子摸了摸襁褓中的婴儿,看了一眼房中站在窗口的男子,最后嘤嘤笑着。为了护住这个孩子,女子耗尽了一身的灵力。“安子木,睡吧,睡吧。娘走了……”
樱花极尽璀璨,变得黯淡了。
秋风一吹,簌簌地落下,落在山间、落在风中,碎成晶莹的颗粒。天空的虚影开始模糊起来,安子木冻成筛子一样的身体,爆发出急躁的呐喊:“不,不要走!不要走!”
最后一丝微笑,消失在星空中。棉被中的少年,白了发,伤了心,冻了身。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生命,和落叶一起,在萧瑟的秋风中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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