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私家侦探
陈秋风离开玻璃幕墙,回到巨大的办公桌前,他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他记得早上开会时,夏如霜提醒他下午二点有个约会,要见一个人。近来公司里糟心事太多,他一时想不起下午要见的是什么人。他按铃叫夏如霜。
夏如霜穿着初秋的毛呢套装精神抖擞地走进来,墨绿的颜色很适合她,显得智慧又冷艳,她微笑着说:“陈总,你的午餐已订好,是养心阁的牛肉套餐。”
陈秋风从一大堆摊开的文件上抬起头,问道:“我下午要见的是什么人?”
夏如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下午2点,卓群路金阳光大酒店,见李福凯。”
陈秋风一皱眉:“这是个什么人?”
夏如霜莞尔一笑,说:“陈总,这是个私家侦探,你一周前委托他调查你太太何雪晴的事,今天是你们约见的日子。”
陈秋风想起这件事,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再无心工作,合上面前的卷宗,走到玻璃幕墙前,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半天才吐出来,白色的烟雾从他头顶散去。
夏如霜观察着陈秋风,连他最细微的表情都没放过,她看出他此时的复杂心态。夏如霜此时的心态或许比陈秋风还要复杂。她做为他的助理,几乎参与了他结婚的全过程,这场婚事在夏如霜看来就是陈秋风一时冲动所干的傻事,在陈秋风这个年龄干这种傻事也不多见,她是很同情他的,在她眼里陈秋风无疑是个优秀的男人,而何雪晴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现在,他的婚姻出现问题,在她眼里是好事,因为他和何雪晴本来就不般配。
夏如霜又上前一步,很体贴地问:“陈总,这个约会要不要取消?”
“去。”陈秋风转回身果断地说,“通知老李,一点钟在停车场等候。”
一点整,陈秋风同夏如霜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来到停车场。那辆宾利早已等候在那里,两人上车。一点五十分,他们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驶进了卓群路金阳光大酒店门前的小巷里。
一辆黑色宾利从远处急速驶来,这熟悉的车型引起了茶室窗前一个女人的注意。
何雪晴坐在窗旁隔着半条街的距离,目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走进金阳光大酒店,跟着陈秋风的年轻女人在走过拐角时,似乎无意地回头张望了一眼,眼角的余光扫过对面茶室。
何雪晴急忙躲进窗帘里,她如梦初醒,上午在婚礼上收到的神秘短信,“下午2点,卓群路32号的茶室可以看到最好的风景”玄机在这里,是谁这么希望她看到这一幕……
陈秋风与夏如霜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堂,直接走进电梯间。从电梯间出来走进502室。
一个脑门锃亮、微驼的瘦个子男人毕恭毕敬地迎上来。夏如霜简单介绍说:“这位是李福凯,私家侦探。”陈秋风与他简单客套了一句,坐到房间的沙发上,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有进展吗?”
李福凯忙点头,一边从沙发上一个黄色相机包里掏出一叠照片交给陈秋风,陈秋风翻了翻,都是偷拍何雪晴的照片,李福凯一脸神秘地说:“老板,你让我调查的这个女人,很有背景。她在诗友杂志社做编辑,很一般,每天上班下班都很正常。只是一个效益很差的杂志社女编辑,上下班都有专车接送,这很不正常,还有啊,这一个月里,她去过春风大街工人新村两次,我估计那是她娘家,但我发现她与娘家人关系不太好,有一次在小区门外,她同一个中年男子吵了一架,这个中年男人从外型看与她有几分相像,我推测是她大哥。这个女人住在丘甸庄园,丘甸庄园那是富人居住区呀,她一个月收入只有千把块钱的穷编辑怎么可能住得起,我推测她有可能是被某个官员或富商包养的二奶。”
陈秋风实在忍不下去,把那一叠照片重重地甩在茶几上,他带着怒火的双目越过李福凯狠狠地瞪了夏如霜一眼。
夏如霜明白陈秋风生气了,这个私家侦探怎么这么不靠谱。
“李先生,”夏如霜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他,说,“这是你的酬金,你可以走了。”
“谢谢,”李福凯喜滋滋地掂着信封,回头对陈秋风说,“老板,还用接着调查吗?”
“不用了。”夏如霜替他拿起相机包,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又小又旧的傻瓜相机,李福凯眼看被识破,急忙抢过相机包,笑着说,“我的带广角中长焦的佳能被朋友借去了,我……”
“李先生,你请吧,”夏如霜没好气地说,“再见。”夏如霜重重地关上门,她回头,看见陈秋风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抽烟,“对不起,陈总,我是看到他在简历上自称从事此行业十来年,经验丰富,没想到他如此不靠谱。”夏如霜自责道。
“浪费这么多时间见这个废物。“陈秋风十分败兴地说。
夏如霜急中生智想把这件办砸的事扳回来,她急忙说:“陈总,我认识一个私家侦探,他曾跟警局合作过,还做过线人,很有一套,干这一行也有些年月,声誉一直很好。“
“噢,”陈秋风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来做这件事,而找这么个不靠谱的人?”
“这?”夏如霜迟疑了一下,说,“因为他是我亲戚,是,是我表姐夫,我……”
“这不更好吗,”陈秋风被吸引了,说,“我现在就要见他。”
夏如霜急忙拿起手机,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的工作室离这儿不远。”说着,夏如霜走到一边开始拨电话,她眼角的余光看见陈秋风重新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张一张仔细地查看。
夏如霜手有些抖,她的表姐夫吴天昊如果插手这件事,她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吴天昊的能力她都是从表姐刘嘉萍哪儿听说的,她不再犹豫,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就是这样,它永远充满变数,她很快拨通了吴天昊的电话。
吴天昊在四点一刻敲开了502室的房门。夏如霜笑着迎接了他,把他让进室内,给他介绍陈秋风。
吴天昊高个子,一件黑皮夹克裹住了他结实精干的身躯,俊朗的眉目间英气勃发,双目如炬,一看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吴天昊对陈秋风只是冷冷地点点头,也不多话。
他一落座,一双眼睛就不安分地四处寻视。他先盯着茶几上的一堆照片,然后目光顺着墙壁扫视室内一圈,地板、窗户、天花板,最后目光停在表妹夏如霜身上,从脸色到衣着,还不忘扫视一眼套间里的床榻等,这里的一切都尽入他眼后,他才把目光放到陈秋风脸上。
陈秋风憋不住笑出了声:“吴先生一看就是个专业人士。”
吴天昊用手捋了下寸头,直截了当的问:“什么案子?”
陈秋风把茶几上的照片捡出一张,递给吴天昊,说:“调查这个女人。”
吴天昊并不接照片,而是问道:“什么人?”
夏如霜在一旁插嘴说:“别问,你只管调查。”
“我来告诉你,她是什么人。”陈秋风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想再得出李福凯所谓包二奶的笑话,他简洁地说,“她是我妻子。”
吴天昊白了陈秋风一眼,回头瞪着夏如霜:“把我当什么人?这种活我不接。”
夏如霜急了,“姐夫,这是我老板,你怎么一点都不给我面子。”
陈秋风很欣赏的样子,挥手制止夏如霜:“我给你开双倍的价钱。”
夏如霜眼睛直瞪吴天昊,向他狠使眼色,吴天昊知道自己这个小姨子的个性,回头她去向她姐胡说点什么,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吴天昊望了一眼对面这个男人,心里估算了一下他开的价钱,确实吸引人,查个人对他来说就不算个事,他还有一帮警界的朋友。他慢慢伸出手,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何雪晴穿着一件长裙子,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她一脸落寞、漫不经心,满腹心事的样子在大街上走着,风吹着她的长发,飘逸又冷傲。吴天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脸紧张地抖动了一下,这个细小的表情没有逃过陈秋风的眼,陈秋风问:“怎么,你认识这个女人?”
吴天昊抬头,这次他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平静地说:“不认识。”他说话语气很重,他在这一刻拼命地稳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照片上的女子是谁,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他和她在一个村落从穿开裆裤玩到大,何雪晴?真的是何雪晴,他与她分开六年后竟以这种方式相遇。
陈秋风看着吴天昊解释道:“她是我老婆,我有必要知道她的过去。”
吴天昊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说:“如果是我老婆,我绝不找人查她。”
陈秋风把脸一沉,忍着怒火收起茶几上其它的照片,冷冷地回敬:“这活,你是接下了。”
吴天昊点点头:“接下了。”
“好,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陈秋风说完走出房间。
夏如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天昊一眼,把一个资料袋交给他,跟着陈秋风走出去。
吴天昊神情呆滞地走出金阳光大酒店,汇入下班的人潮中。
他随着人群走出很远,突然想到自己是骑着摩托车来的。他返身往回走,走着走着,他突然抬头望着灰色雾霾的天空,想到怀里竟揣着何雪晴的照片,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一别已六年,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莲山湖边的那个篱笆小院早已人去屋空,变成废墟了。
六年时间他几经周折,于三年前踏上这个陌生的城市,二年前出狱,一年前成家,半年前与朋友狗子开了个调查公司,没想到他个人接到的第一个活就是调查她,而雇他的人,是她丈夫。
吴天昊站在黑漆漆的车棚里,腿发软,头发蒙。他倚着墙抽出一根烟,点上,狠吸了几口,依然感到头发蒙,理不出个头绪,心口突突乱跳。
那辆经过改装的摩托车在一旁发出冷森森的光,摩托车车身巨大,比一般摩托多出好多部件,远远看去像一个动画片里出现的怪兽。这辆怪兽摩托车已陪伴他一年,他走到车前,取下头盔,坐了上去,本来是要回家的,此时,他却鬼使神差般骑着摩托车又回到办公室。
这是一座老旧的苏式建筑,以前是某个单位的办公楼,后来单位搬走,这片房子空闲下来等待拆迁。走廊里一半灯是坏的,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陈旧的臭气,跟着气味不费力就可以找到厕所的位置。吴天昊走到一楼尽头,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房门,随手拉开了灯。
迎面一个白渗渗的骷髅架子,骷髅伸着两只臂膀。吴天昊脱下黑皮夹克挂到骷髅的一只手上,走进室里。屋里一股淡淡的霉味,合着某种熏香的气味,闻上去很奇怪。整个室内的墙壁上全是尺寸一致的架子,这个房间的前身很可能是个图书室。如今图书已搬空,木架上堆积着新主人稀奇古怪的收藏,各种意想不到的小玩意。
吴天昊坐到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后面,拉了一把老式台灯的灯绳,灯罩里灯亮了一下,又灭了。
吴天昊双手扶住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往事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像河水一样一泄而下,淇县、莲山、湖边……
那一年,他和何雪晴还有张圆荷,三人同时考上县一高。更巧的是,三人又分到同一个班,而何雪晴和张圆荷又成了同桌。三个好朋友,如愿以偿。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们三人也许还会在一起?
那一段时间,他很苦恼。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对这两个已进入青春期的好姐妹开始无所适从,少女的神秘莫测、古怪精灵、莫名其妙,让他与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尴尬。就是那年初夏,发生了那件叫他痛彻心扉的事,至此他们三人分崩离析,再也没有见面。
他记得那是一天中午,从学校食堂打完饭,拿水杯去接开水。回到座位上,发现饭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下午放学,到后城墙小树林见,有话说。”字条的落款上一个草草的名字“张圆荷”。他记得张圆荷的字,她写字喜欢斜着。他急忙把这个字条揉成一团,撕碎扔进自己桌斗里。他刚销毁了一张小字条,发现饭盒下竟然还有一张纸条,他惊异地打开另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下午放学,湖边见。”落款是何雪晴。
这天中午,十七岁的吴天昊迎来了他一生中第一次选择,他彻底蒙了。这俩好姐妹同时要见他,两张约会条,他去见谁?他要怎样选择?
他对何雪晴太了解了,从小在一起,对她的鬼心眼、小脾气了如指掌,即使又长了几岁,也不会改变太大。但他不太了解张圆荷,他是随何雪晴认识的她,虽然还拜过兄妹,但小县城里信息闭塞,社会守旧,高中阶段男女生以学习为重,如果男女生交往会被视为有伤社会风气,是不良学生。两人在一个班里这么长时间,竟没有多少机会说话。还有一个原因,张圆荷是他们班公认的最漂亮的女生,她不是何雪晴那种玉洁冰清的美,她是那种俗艳的美,更能吸引这个阶段的男生。张圆荷什么都是大的,大眼睛,大嘴巴,还有大胸。虽说已上高中,班里的女生们都还稚气未脱,一个个像未发育的苞蕾,而张圆荷已是枝头上那颗最早成熟的红苹果。
他做出的决定让他自己也匪夷所思,一放学,他就直奔后城墙。在校门口,他又犹豫了,他想见到何雪晴给她再约个时间,他心里只想去见见张圆荷,想问问她要对他说什么话。而更多的是好奇,是一个少年对成熟女性的那种向往。但一直没等到何雪晴,他不能再耽误时间,怕张圆荷等不到人走了。
他沿着小道一路小跑,后城墙在一片树林里,他跑进树林,就看见前面一个黄色身影在来回徘徊,他认出是张圆荷。他有些紧张,又犹豫起来。这时,从小道上走过来穿花格衬衫的三个男人,很远就可以嗅到他们身上的酒气。吴天昊更犹豫了,他想等这几个男人走了,再过去。他躲到一棵树后,接着,那不堪的一幕就发生了,那三个男人发现了张圆荷,围住了她,张圆荷大声呼叫,他吓坏了,他蹲下身体,双手抱住头,他知道他应该冲过去解救张圆荷,但他害怕,他的双腿就是动不了,他是好学生,这种事粘上去就会名誉扫地,他撒腿就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家,在家躺了三天三夜,等他再回到学校时,城墙事件已在校园疯传,聚众□□的通告贴在校园门口,上面竟然有张圆荷的名字,与外校和社会无业人员五人一同送到劳教所。但从同学们私下议论中得知张圆荷失踪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被抓走的,有说被分尸的,有说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南方的。吴天昊头“嗡”的一声,几乎栽倒地上。他跑进教室,竟发现何雪晴的座位也空着。他问周围同学才得知,张圆荷出事后,何雪晴就没有来过学校。
他拔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出县城,跑到湖边,湖边那个小小的篱笆院已被一把大锁锁住,人去屋空。
那天,他坐在湖边失声痛哭,他狠扇自己的脸,痛悔不已,自己的临阵脱逃,竟造成如此大的灾难,毁了两个女孩。对未来所有美好憧憬都被这件事击了个粉碎,他再无心上学,辍学外出打工去了,但是这件事就像一个无法破译的密码永远留存在他的大脑中。
如今,六年后,何雪晴与他以这种方式不期而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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