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识(一)
一年前的暑假,何雪晴像往年一样选择陪母亲在家照料“菜园”,而不是像其他同学一样趁假期打工。所谓“菜园”,只不过是一个平房的屋顶,这个创意出自她勤俭的母亲,不仅补贴了家用,还给了她一个好去处。
但母亲对何雪晴的忧虑也源于这个“菜园”,何雪晴自六年前那次大病被她从老家淇县带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似乎一切都改变了,她不知是起源于那次大病还是别的原因,儿时那个活泼好动、开朗阳光的女儿不见了,她对女儿性情的变化越来越陷入一种无助的忧郁,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却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小小的“菜园”里,而不肯迈出家门。
虽然母亲总有抱怨,但这片巴掌大的空间在她和母亲的精心照料下,在周围一片灰蒙蒙的水泥屋脊间,变成唯一的一片绿洲。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不仅够他们一家人夏季的吃菜需要,多余的部分还能分给邻居,让他们也跟着尝尝鲜。
何雪晴的家位于老城区的光明巷,这里紧邻市中心。小巷原本的格局已被后来四处扩建的房屋所打乱,多年前就被告之属于规划拆迁的范围。小巷拥挤不堪,唯一让人赏心悦目的就是小巷里十几棵槐树,它们每棵树龄都在七八十年以上。在老槐的荫庇下,小巷里人们的日子悠然自得,平淡宁静。
何雪晴家在小巷深处。站在巷口很远就可以看到那一片浓绿。小院本来住着两户人家,那一户在一年前搬到新居了,只剩何雪晴家住在这里。她家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平房,大的让给大哥一家三口住,她和母亲住小房。在小房的屋墙下砌有一个台阶,沿台阶而上,就是“菜园”。
屋墙上已被绿色常春藤覆盖,青翠的枝叶不遗漏一点空间,平台上不仅种有蔬菜瓜果,还有鲜花。一进入平台,遮天蔽日的枝叶就送上一份清凉,扑鼻的花香就钻入人的心扉,整个人都会为之一震。鲜花是何雪晴种的,这些花大部分是易长易活的月季,也有一些兰花、茉莉、指甲草花。她尤其喜欢一种白色的月季。初开时是粉色,渐渐变白,最后白色的花瓣上镶上一道银边,艳得惊世骇俗。平台上有一张藤椅,整整一个暑假,她就是坐在这张藤椅上度过的,不管母亲怎么劝她,让她去逛街、看电影,都吸引不了她。她坐在丝瓜藤下、月季花前,有时候抱一本书,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干,坐着,仰望天空。
她的沉默平白无故让母亲又多添了几根白发。开始她一直以为是何雪晴从老家淇县初来咋到不习惯,后来,她就不这样想了,内心深处的担忧越来越搅得她心绪不宁。每每念及此事,她就叹气,一双儿女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此时,母亲从小厨房出来,仰着头叫平台上的何雪晴,“雪晴,你摘些西红柿下来。”母亲六十出头,邻居们都喜欢叫她何大娘,由于年轻时过于出力劳作给她的身体留下病根,只喊一句话,就开始呼呼喘气。也只有这种事是何雪晴喜欢做的,她离开藤椅,去摘西红柿。
何大娘提着一篮红透了的西红柿走出小院,走进巷子里。七月天,酷暑难耐,一向安静的巷子里却三五成群的聚着一些平日里不多见的邻居。人们打着蒲扇,端着大搪瓷茶缸,手不停的扇着扇子,大口大口的喝着茶叶水,一边口若悬河、吐沫星子乱飞的议论着什么。
“何大娘,哎呦,瞧瞧你这西红柿,喜欢死人了。”一位打着蒲扇的老太太凑到她跟前,瞧着篮子里的西红柿一脸欢喜。几个妇女围上来,说笑间就把一篮子西红柿分完。何大娘从几个妇女嘴里才了解到大家聚在一起是议论拆迁的事。
“大娘,你儿子何东强呢?这种大事他也不去拆迁办打听打听,你家那一大一小两火柴盒房子给折多少平方呀,新房可贵着呢,大娘快回去凑钱吧。”
“不搬呢?”何大娘忧心地问。
“不搬?你知道谁收购的这块地吗?大名鼎鼎的陈氏集团,听说老板叫陈秋风,外面都叫他陈黑子,不仅脸黑,心更黑。有一年他收购王店庄盖加油站,有一户就是不搬,他就停水停电,直接把那户人家当垃圾场,硬是给逼走了。他们要在这里盖写字楼呢,”那个妇女一指身后高高耸立的三座32层高楼说,“看,就像这新世纪大厦一样。”
何大娘连同几个妇女回头仰望眼前的高楼,面带敬畏。三年前,紧邻光明巷的人民巷拆迁,随后就起了这三座楼。它们像是从天而降又像是从魔法里变出来一样,由此人民巷也更名为人民路。
何大娘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扭头向自家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那不着调的儿子又不知跑哪儿了,我得找他去。”
何大娘气喘吁吁地返回小院,仰着头叫平台上的何雪晴,“雪晴,快给你哥打电话,出大事了,咱家要拆迁了。”
“妈,你别急,我这就打电话去。”何雪晴从平台上跑下来。一想到大哥,她就禁不住皱起眉头,已两天没进门了,整体夹个包说出去谈生意,又不知去哪儿鬼混了。
这天下午,光明巷破旧斑驳的水泥墙上突然出现许多白石灰刷成的大字“拆”,还画上一个大大的圆圈,一些穿工装的工人提着石灰桶出现在小巷里,挨家挨户的刷字。
何东强一身酒气走过来,接到何雪晴打过来的电话时,他正跟几个牌友喝酒,没听清妹妹说了什么,只知道有人要拆房就跑回来了,他家的小厨房是违章建的以为街道办事处的人又来找事。到家门口,看到两个人正在往他家墙上刷字。
他血红的眼睛瞪着那个拆字,一只腿有些站立不稳,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喂,喂,干啥呢?”
两个工人回头一看,是个酒鬼,也不理他,继续往墙上刷字。
何东强气不打一处来,他冲到一个工人面前夺过铁桶狠狠摔到地上,白石灰溅了一地。
“你干什么?”一个工人凑到何东强面前。
“干什么?这是我家,不准在我家房上刷字。”
“这房要拆,大家都知道。”另一个工人解释道。
“我不知道。”何东强说着,愤怒地去推那个工人,两人扭到一起。
本来这几天小巷里就热闹,听见喊声,人们纷纷围过来,有人起哄:“嘿嘿,打人了。”
何东强一看邻居们都来给自己撑腰,更来了劲,手下也没了轻重,捡起什么打什么。一个工人的头上被打出了血。这边的喧闹引起其他工人的警觉,他们纷纷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邻居们本来只是看看热闹吆喝两嗓子,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就担心何东强吃亏,也都围了上来。本来每个人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都恨开发商奸诈赔付得少,每个人肚子里的小九九都盘算的精细,怨气由来已久,今儿就借题发挥了。
张青海接到信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不要报警?他在陈氏集团也算是老人了,负责过不少大工程的拆迁,对于这种耗时耗力又不不讨好的活,陈秋风总是交给他,他一向懒得过问,可能也是对他处理问题时圆滑和周到感到满意,也从不让其他人插手。这种伤筋动骨的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还是先不要扩大事态,”他交代组长说,“先安抚受伤工人吧。”
“这事也不能瞒着了,我得请示陈总了。”张青海打电话到办公室主任王战友那里。
“陈总开完会就到新世纪大厦新办公区去,”王战友告诉他,“新办公室正在装修,这块工作是我负责的,我这会儿正在大门口候着呢,你也来吧。”
听说陈总马上来新世纪,张青海就从光明巷拐进西里胡同,出了胡同口就是新世纪大厦。门前台阶上,王战友正拿手机接听电话,他向他挥挥手,放下手机说,“老张,老板马上就到,我刚跟夏如霜通过电话。”
张青海抹了下脸上的汗,叹息一声,“唉,人跟人没法比呀,瞧你风光的样子,我那边刚被打得屁滚尿流。”
“嗨,老张,瞧你那熊样,”王战友哈哈一乐,说,“我这是伺候人的活,怎么能跟你比,你是能者多劳啊。唉,对了,伤了几个人?”
“伤得道不重,只是领头闹事的是个刺头,无业游民,叫何东强。”
“老张,”王战友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刚从夏如霜那儿得知,老板今天心情不爽,发了一上午火。”
“什么事?”张青海好奇地问。
“唉,私事,”王战友很八卦地左右看看,声音又压低一度说,“听说是摊上一件绯闻。”
“绯闻?”张青海玩味着这两个字,偷偷地乐,脸上浮上一种似同情又幸灾乐祸的暧昧神情,说,“这就是他不结婚的后果。”
“唉,不能怪老板,这年头女人太不矜持。”王战友说。
“是呀,老板也不容易。”张青海一语双关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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