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公主阁。
“公主,您不必生气,相爷兴许只是被柳府的事情缠住了,不能回府罢了。”奶娘任嬷嬷站在李玉娴身后,年迈臃肿的身材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丰腴养眼,她慈爱的望着镜子里的李玉娴,一双手拿着牛角梳熟练的梳着李玉娴的乌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从发头梳到发尾,她眯着眼睛,缓缓道:“这么多年,公主是最了解相爷脾性的人,相爷那么冷淡的性子,怎会轻易喜欢某个人?何况还是个被退了亲的,无论是名声和地位,哪一点儿都不能和公主您比的,依老奴看啊,顶多就图个新鲜罢了。”
李玉娴靠在七巧莲花贵妃椅上,闭着眼,这几年守陵的清冷日子里,每当想起南宫溟,想的浑身如同蚂蚁啃噬而无法入睡时,就由任嬷嬷拿着梳子替她梳头发,慢慢的平平息她心中的烦扰和思念之情。“奶娘,你知道吗?”李玉娴的声音听起来仿佛隔了几层木板一样,闷闷的,“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溟哥哥从未在除了相府之外的地方宿过夜,即使皇兄召他进宫,他就算是彻夜不眠,也不会宿在宫里的任何一张床上。”
李玉娴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任嬷嬷听着也接不了话了,一向不曾外宿的相爷,如今却在柳府呆了一个晚上。
任嬷嬷讪讪的笑了笑,道:“兴许是被灌醉了吧,新姑爷头一次回门,被灌醉也是有可能的吧……”就连任嬷嬷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样薄冷的南宫溟会被人灌醉?
任嬷嬷正想不到话语来安慰李玉娴时,阿彩从外面急匆匆的进了门。
“公主。”
一直闭着眼的李玉娴一听到阿彩的声音,猛的挺直了后背睁开眼睛,眼底映着红红的血丝。她突口而出道:“怎么样?溟哥哥进宫了吗?”
阿彩有些为难的望了望任嬷嬷,吞吐地道:“没……刚才遣人来告了假,说是……”见任嬷嬷在一旁给她使眼色,阿彩有些不敢说话了。
李玉娴软软的靠在了椅背上,嘴角自嘲的弯起,最坏的结果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呢。“奶娘,让阿彩说吧。”
任嬷嬷忧愁的叹了口气,心疼道:“哎,公主,何必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啊。”
阿彩道:“说是柳府出了点事情,相爷要留在那里处理,暂时不能进宫了。”
任嬷嬷听了,不禁嘟囔道:“到底是什么事,比进宫见皇上还重要?”
“这奴婢不知,来传话的人,也没说什么事。”
李玉娴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忧伤无奈,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忽而问向阿彩道:“皇兄说什么了?”
“皇上只道是知道了,并未说其他的。”
“好,本宫知道了。”李玉娴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待阿彩出了门,李玉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衬着她的脸色略有点惨白,她突然朝任嬷嬷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在任嬷嬷眼里,差点落下泪来。
“奶娘,索公公回宫了。”
任嬷嬷闻言猛的抬头,一双眼里充满了震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惶惚的道:“回来……了?”
“嗯。”李玉娴点点头,温言如常道:“奶娘替本宫请索公公来一趟吧。”
任嬷嬷垂下头,心中百般滋味缠绕在一起,出于本心,她是不愿让索以过来公主阁的,那将意味着他又要做一些逆天而行的事,这对他来说,是迫不得已,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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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娴慵懒的坐在芙蓉椅上,翘起手指轻轻掀起青瓷杯盖,幽幽吹动飘浮在上的玫瑰花瓣,自上而下俯视着伏跪在地上之人,不动声色道:“索公公何时回宫,怎么也不知会本宫一声呢?本宫也好去接一接你。”
索以跪在地上,不敢朝李玉娴看上一眼,“奴才卑贱之身,怎敢劳烦公主。”
“索公公太见外了。”李玉娴微微一笑,端庄的脸上妆容极为精致,一颦一笑都令索以呼吸困难,她轻启红唇,声音如裹了蜜汁一样:“想当初在太子府,本宫与索公公可是一起长大的呢!本宫醉酒那一次,还是索公公亲自护送本宫回公主阁的呢!”
索以咽了咽口水,他在宫里已经算是呼风唤雨令人谈之色变的人物了,饶是今日好好装扮了一番,在李玉娴面前,他却还是多年前那个自卑胆怯的小太监。“奴才护送公主,是奴才的本份!”
李玉娴拿眼睛觑着索以,眼神仿佛能将他看穿一样,话里有话道:“哦?也包括抱本宫上床?”
索以松驰的额头上除了皱纹,还渗了许多的汗水,他不敢拿衣袖试汗水,只是任由汗水沿着脸皮往下滑落:“奴才是一时心急,担心公主摔伤了,才将公主……”
李玉娴忽然清脆一笑,打断了索以未说完的话:“这么多年未见,索公公还是同往常一样,还是那么一本正经,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索以垂了头,当年他正风华正茂时,自觉配不上公主,如今他已然苍老之躯,更是不能再抱任何幻想,如今的他只要玉公主生活的幸福安康便足以。索以的背弯的更狠了一些:“公主乃万金之体,有些话开不得玩笑,免得无端坏了公主的名声。”
“这里并无旁人,索公公何以如此见外?”
李玉娴轻轻叹了口气,头稍稍一偏,溜金宝钗碰撞在一起便发出清脆的响声,索以心神便顺着珠钗的响声一起荡漾,当年在太子府,他踌躇不得志,被遗忘在太子府的杂伇房里,那时的生活如同到了黑暗边缘,看不到一点希望,可是只要一听到这熟悉的珠钗声音,他便知道是玉公主来了,就像是鱼儿见到了水一样,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精神面貌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今,他依然如此。
见索以垂着头不说话,李玉娴也收敛了玩笑神色,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罢了罢了!本宫也不和你打趣了,本宫只想你知道,本宫是拿你当自己人的,往年之事、你曾说过的话,本宫从未忘记。”
索以心中一动,身体里的肋骨像是被一刀一刀生剐着的疼,道:“奴才惶恐,多谢公主惦念。”
“本宫相信你。”李玉娴定定的望着索以,五官端正的脸上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那微抿起的红润薄唇欲倾欲诉,令人心生怜爱。“本宫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甚至比皇兄还信任你!本宫知道你天赋异禀,与旁人不同,你为皇兄做的事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今,本宫只想你也能帮一帮本宫。”顿了一下,李玉娴的手不禁攥了起来,她望着索以,言语恳切至极:“这么多年,本宫从未求过你,这次,算本宫求你,求你帮本宫一次。”
索以一直不敢抬头,他无法忘记一柱香之前,李玉娴见到他时露出的无比震惊的神情,深深刺痛他的心。他硬是压住心内翻涌波动的情绪,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奴才洗耳恭听。”
李玉娴放下手中的杯盏,从芙蓉椅上站了起来,绣着彩蝶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飞舞起来。她白净的脸上愁容尽显,嘴角不自觉的抿起:“本宫这次回宫,发现……发现溟哥哥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索以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早该猜到的,能让玉公主如此烦恼的,除了南宫溟,从小到大再无旁人。“公主离开京城已有三年之久,一个人有些变化也属正常。”就像他,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敢认了。
李玉娴自嘲的笑了笑,笑容凄凉困苦:“你知道本宫一直希望溟哥哥能为本宫做一些改变,对本宫不要那么冷漠、不要那么无情,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也不至于让本宫感到心冷,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索以感觉到李玉娴内心的煎熬,一如他对李玉娴。他默然了一小会儿,道:“相爷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对人确实冷淡了一些,但这也正是他吸引公主的地方,公主为何如此感叹?”
李玉娴走到索以面前,长长裙裾拖在身后,收起懒散的神情,道:“那是本宫以为溟哥哥他一辈子不会改变。”
索以皱了下眉头,道:“公主莫非发现了什么?”
李玉娴深吸了口气,恍然的摇摇头,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溟哥哥新纳了一房妾室吗?
索以一顿,心中莫名的异样感顿生,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不得不强压住这种感觉,郑重的回道:“奴才有所耳闻,乃柳大学士二女儿。”
李玉娴惶然一笑:“直觉告诉本宫,溟哥哥待她非同一般。”
索以这才明白异样感缘何而来,可是他笃定自己不会错,笃定师傅天机子的断言不会错。“不过是一名妾室,何来不一般?”
“是啊,不过是小妾,溟哥哥为何那么上心呢?”李玉娴望着索以,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索以。“纳她时,轰动全京城;为了她,抛下卧病在床的本宫不顾;如今,溟哥哥不仅陪她回门,昨夜还宿在了柳府,索公公,你说奇怪吗?”
索以略一沉思,道:“这些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唯独相爷——”索以终是抬起头来,布满了皱纹的眼框内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精光一闪,道:“着实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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