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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大雨,所有骑士都没能追上陆骏,信鸽也没有能飞往九江。
天空是黑压压的一片,云层背后有闪电,雷声闷闷的像是呜咽。燥热的天气早已经被暴雨洗刷干净,本该炎热的夏天却刮着阴冷的风。田野上没有农夫,街道上也没有商贩,整个县城被阴云笼罩着,死气沉沉。
这几天苏苏坐卧不安,总觉得胸口有气,呼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陆纡则受不了冷热的急剧变化,已经病倒在卧榻之上。唯一还有些鲜灵气息的就是陆议,每日里到爷爷边上读书、在母亲身旁认字,总算给两人一点安慰。可是陆骏罹难的消息还是传来了。
如意自从那天把佃户们转移到城内之后就没有合眼,发了疯似的在茫茫波涛中寻找陆骏的身影。陆家商号把所有能调动的船只都用上了,把所有能请动的人都叫上了,可是陆骏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从水面腾跃而出,抹一把脸上的浊水向他们俏皮地笑。几天之后,近十万人的搜索也只打捞出烈士们的几具尸体,虽然陆骏不在其中,但所有人都知道,陆骏已经去了。
九江的风雨已经停歇,如意并没有安排手下去向吴郡汇报这条消息,他必须自己去。他的盔甲还没有除下,衣服也全是泥巴,但是他已经跨上了战马,一路向东。当他出现在陆家大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的模样。认得自己家门的老马见到熟悉的门庭,呼出了它最后一口气。还是好心的门房救下了从马上摔下来的他,洗去他脸上的污渍才发现他是如意。如意一到醒转就让他们把自己抬到前厅,并报告陆纡说自己回来了。
陆纡和苏苏得报如意灰头土脸地回来是俱皆失色,庄燕庄姜把苏苏扶到前厅,渠伯也正好把陆纡搀到席上。如意见到家主和夫人,顿时泪流满面,爬到两人面前艰难的跪在双膝上。不待如意说话,苏苏便已经晕死过去。原本虚弱的陆纡深深叹了口气,所剩无几的生机又悄然流逝了。
渠伯上前安抚情绪激动的如意,他知道两位主人家都心中明白陆骏是凶多吉少,但还是得让如意把具体的情况交待清楚。如意抹了一把眼泪,一句便是一叩头。
“大人、夫人,如意失职了!九江逢连日大雨、淮水暴涨,周围郡民皆苦于洪水。我等率领建设兵团前往指引百姓疏散,却未曾想到公子忽然而至。众将士纷纷献出自己的水具,可是公子义然不受。大水冲垮了堤坝,公子命我等手臂相连以抵洪峰,为乡民们创造转移的时机。可是就在撤退的时候,公子失足落水,被大浪卷走,我连续找寻三日三夜却一无所获。”如意已经把头磕出淋漓鲜血,本来虚弱的他更是摇摇欲坠。“大人、夫人,公子他,他殉职了。”说完这最后一句,如意终究是再扛不住直直栽倒在地。
陆纡吩咐家人好生伺候如意歇息,又让两个侍女悉心照顾苏苏身体,自己则默默地走回了家主的房间。渠伯要上前扶他,他却轻轻挥挥手让他下去了。陆纡需要一个人待会儿,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痛苦而脆弱的样子,就算是渠伯也不可以。
陆家笼罩在极度的悲痛当中,因为找不到尸首,众人只好为陆骏立一个衣冠冢。当初所有来道贺的人都来了,官员家主们在安慰面色刚硬的陆纡、陆骏的朋友们在他的坟茔前痛哭失声,陆议则待在母亲的身旁,向诸多前来吊唁的人谢礼。在陆骏的一帮朋友当中,他离开的理由唯有顾雍知道,原本就爱做臭脸的顾雍变得彻底的沉默寡言。众人还去问他为什么不哭,他只是叹息道:“若是我们都成熟一些,不把陆骏灌醉的话,或许他还没有死,还在我们的身边。”一众公子哥听顾雍这么说,虽然不明白详情,但也猜出了大概。向来纨绔的他们又怎么少得了听长辈的唠叨、又怎么少做过负气出走的事?
陆纡在陆骏的坟前主持着陆骏的葬礼,所有人都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的痛苦与折磨,可是当他们看到陆纡那一张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脸,所有人都只能在心底叹息。陆骏的朋友们在自责,陆纡又何尝不是在自责呢?只是他的自责不能摆在明面上,他的痛苦与悲哀只能放在心底,因为所有世家大族都在觊觎着录陆家广阔的土地、丰厚的商利,而一个失去了继承人的家族必定是脆弱的。狮子老了,被一群狼包围在核心,它只能装作镇定地梳理好自己的鬃毛,让自己还保留着当年威风的样子。葬礼结束之后,陆纡因病去官,从此闭门谢客,再不与任何人往来。家中事务一并交给渠伯打理,他自己则抓紧清点出陆家所有的产业,准备交托给陆康。
苏苏在两位侍女的照料下稍微恢复了些,可是她却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常常写书通宵达旦。苏苏觉得自己所设计的堤坝还不够完善、自己所做的水具还不够安全,觉得对陆骏的牺牲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陆议再也不出去玩耍了,每天只是陪一陪爷爷、帮母亲整理书卷,哄一哄还在襁褓中的弟弟。
苏苏把自己毕生所学尽数写下,命两位侍女誊了一份,将原稿送去荆襄黄师兄处,誊稿则封存在陆氏家学的藏书馆中。随着原稿,苏苏还取信一封道:“师兄如晤,此稿乃爷爷心传,我用毕生之力未能参透一半,还妄造工事害了夫郎姓名。我已使家学蒙羞,不愿独活于世矣。爷爷在时常以你为得意门生,只是你寄情山水不愿为百姓挺身而出,故为把此稿传授与你。今我将去,恐墨学此支断绝于己,还望师兄一定收下此稿,研究精义,广纳门生,将它传承下去。苏苏敬上。”过不多久,苏苏因盛产体虚、思念过度又积劳成疾终于与世长辞。
顾雍自葬礼回家之后,跪在父母面前只道自己游戏于音律而忘情于山水,即将到加冠年纪还毫无建树。并向父母许诺说自己以后再不弹琴,专心致志学习处理家中大小事务。顾家主知道顾雍是因为好友之丧而性情大变,但他固然是欣慰的,更欣慰的是自己当年没有向陆纡一样。
顾雍既然许诺不再弹琴,自然要去向教他弹琴的老师蔡邕报告。蔡邕正在房中立著《后汉书》,不让任何人打扰,顾雍来了也只能在外面等待。先生的大女儿蔡琰告诉顾雍说,等到吃饭的时间,爹爹就会出来了。顾雍点头应过,便先到琴房等候。
看着陆骏送给自己的马尾琴,每一根琴弦都是他细心挑选的,往日陆骏对自己种种的好如潮水一般用上心头。“可惜瑶琴依旧,人事已非,我既然已经决心不在弹琴,又何必留你在身边,让我睹物思人,徒增伤感?”念罢便举琴投入灶台中去。蔡邕家仆都知道主人这个得意门生平日里对着把琴是呵护有加,不知道今天是发了什么疯要把这把琴给烧掉。
蔡邕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心中正苦于时政凋敝、书史艰难,惊闻厨房里有木材燃烧的爆裂声。若是普通松木烧了,蔡邕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可是方才听到的明明的桐木燃烧的声音,而全家山下唯一一把桐木琴就是顾雍的。蔡邕破门而出,惊讶地看到顾雍正在烧琴,赶紧上前一把推开,将琴从火堆里救了出来。
顾雍见老师把烧成焦炭的琴夺了出去,对陆骏的愧疚又占据了心头,抱着顾雍的大腿哭道:“先生、先生,子御离我而去矣。”蔡邕自然知道陆骏是顾雍的至交好友,这把琴也是陆骏所送。蔡邕轻抚着顾雍的头道:“痴儿,烧了这把琴,陆骏又怎么能再听到你的心声?”顾雍尽言此中故事,告诉蔡邕自己以后再不弹琴了。“若是你不愿继续弹琴,没有人能够强迫你,但是游荡在远方的浪子会不想听到故乡的声音吗?”顾雍闻言,终究是收回了这把马尾琴。可是琴的一端已经被炉火烧焦,整个琴体也被炉灰所污黑,再也没有原来精雕细刻的优雅高贵。蔡邕又道:“我在房内写书,听到琴在炉火中燃烧爆裂的声音就像是在哭泣,想必是他在挽留你。这把琴虽然被烧焦,但是他的心却还能够坚挺,你为何不把它留在身边作为对你的勉励呢?如果可以,为师替你重新给它去个名字,便叫做焦尾琴吧。”
顾雍带着琴拜别了老师,从此他的琴只为陆骏一人而弹。正是藏书焚琴思亲友,天下难觅是知音。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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