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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小姐,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你父亲抢救无效……”
走了,都走了。
妈咪走了,爹地走了,阿绍,她的爱人,早在今年开春也已离她而去,如今就连仅剩的唯一一个念想,肚子里的宝宝……
八月,仲夏。
宝岛台湾,台北。
轰隆隆——
穿透天际,厚厚重重的墨云狠狠砸下一道惊雷,电闪怒躁过后,暴风雨发疯似的聚拢起来。骤然间,天地像隔上一层朦胧面纱,楼房、街道、树木、行人、雨伞、车辆、广告牌、岔路口、红绿灯……
白花花全是水,迷迷离离,也,浑浑噩噩。
顾映雪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独自一个人,孤零零流落街头。冰凉的雨水轻易浸湿了她身上一层薄薄的衣料,经毛孔钻进身体每一寸肌肤,再通由每颗微小的细胞传达给每一条神经,直至冰彻心骨,万念俱灰。
她已经傻傻分不清楚,滑落脸颊的水滴,究竟是雨水,抑或是自己未干的泪滴。
走了,都走了,就剩她自己了。
生无可恋,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死了吧,死了倒干净,死了倒解脱,一了百了。
狼狈肮脏的平板鞋踏上繁华的十字路口,透过细细密密的雨幕,隐隐约约折射出一双死水般的暗眸,静得可怕,沉得心惊。
嘀嘀——
两道模糊的视线精准无误锁定到人行横道对过亮起的警示性红灯,九十度转角的西方,一辆勇走绿灯的蓝色公车加速朝这个方向疾驶而来。
嘀嘀嘀——嘀嘀嘀——
警铃大作。
顾映雪却置若罔见,娇弱无力的身子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瓷娃娃,径自往前走,迈出了莅临死亡的一步。
吱——
尖锐刺耳的刹车蓦地勾回她一心寻死的傻气。原来,人在死前的一瞬心境竟是如此恐惧,眼睛就像观赏一幕幕惊悚片似的,害怕,不安,惶恐,甚至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丝后悔。
不,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还没找阿绍问个清楚,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让开!让开!”公车司机疯了似的朝她大喊。
她也想让,可……
双脚绑了沙袋似的,沉甸甸定在原地。
美丽的唇角泛起一弯苦笑,顾映雪只觉浑身的力气仿佛抽空了一样,想动,奈何怎么都动不了。她微侧了下水眸,清晰映入司机大哥双目欲裂的脸庞,以及前排乘客们瞪大的双眼。
“让开!快让开!让开!”
我让不了啊!
“吱吱——吱吱吱——吱……”
罢了,罢了,罢了!
她绝望的闭上美眸等待那一刻的到来,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刹,只听到不绝于耳的刹车声,即便在川流不息的闹市,听起来依旧刮人耳膜,剜人血肉,凄厉狠绝,撕心裂肺……
阿绍,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即便你曾那般伤害过我,我依然爱你;
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永别了,阿绍……
嘶——
数十米开外,一辆黄色计程车。
“嘶——”心脏又是一揪,针扎似的疼。
闵关绍不禁皱紧了英挺剑眉,微凉大手捂上健硕的胸口,默默等待这波疼痛的余韵渐渐平复。
刚刚怎么回事?他自认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刚才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心痛?
却是无意深想。
深眸一转,投向窗外。数道白光带动数声惊雷,乌云,狂风,骤雨,犹如再次听到集结令而重新汇集,闪电一个比一个疾,雷声一道比一道狠。
台北少见堵车,尤其是这种“大”范围的堵车。司机大哥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抱着一口地道的台北腔询问乘客的意见:“先生,前方路口发生了车祸,您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绕路。”
这时交通电台及时响起一条路况实时播报:“下面来看最新的路况信息,建国南段……忠孝路与复兴路交叉口由西向东方向行驶压车四百米左右……”
四,谐音即死。
闵关绍真心不喜欢这个数字。
“绕路。”话落,晦暗的眸光再次锁定到窗外的雨幕。
这场雨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丝毫没有缓和或渐止的趋势,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彻底湮灭,将天地乾坤完全倾覆,否则誓不罢休。
随车身调转之际,闵关绍的锐利眸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粉,那是原本红艳艳的鲜血被雨水稀释而成的淡淡的粉。这一瞬,他分明感觉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鬼使神差错漏一拍。
灵光一闪有什么划过脑海,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
“等等!”他急急呵断,心底生出一种欲望,冲过去一窥究竟的强烈欲望。
可惜被一通毫无预兆的电话彻底掐断了仅剩的一缕敏感。
“绍,抱歉,还是老样子。”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男音。
闵关绍紧握了手机,大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似是隐忍极大的痛苦,良久才终于道了句:“找,继续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挖出来。”
烦躁的挂断电话,又听司机大哥问:“先生,有问题吗?”
“哔~啵、哔~啵、哔~啵……”
救护车发出的招牌性音频不断凌绞着脆弱的耳膜,听在耳中竟觉一股剜心噬骨的痛。
闵关绍将视线重投车祸现场,那里停靠着一辆公交车与一辆救护车,几个白大褂身着透明雨衣,推着一床担架将什么人抬上了车。地面原本一滩淡淡的粉红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取而代之则是一汪明晃晃的水流,似乎刚才什么都未发生。不远处站了一位交警,指挥着来往车辆有条不紊的通过。
一切尘埃落定,只等警察到来勘察事故现场。
闵关绍收回视线,稳了稳心神,淡淡的道:“没什么,绕路吧。”
多年以后他却悔不当初,深深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造化弄人”,那时的他万万没料到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声“绕路”,于自己人生擦肩而过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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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计程车内,闵关绍忽然想起生死之交的发小,孟剑宇,遂心思一动拨通了对方电话:“剑宇,帮我查一个人,顾映雪,女,20岁,台大医学系三年级学生,祖籍台北,母亲唐漫是一位全职太太,父亲顾开经营着一家私立医院,中山医院,后改名为唐氏医院,在大陆有分院……哦,对了还有,雪儿的叔叔婶婶走得早,留下一个女儿被顾开收养,叫顾北北,跟雪儿一般大,另外……她们长得很像,稍后我把照片发给你。”
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
仍是查无此人。
“六年了,剑宇,你就拿这个打发我?”
大陆S市,唐氏医院,外科主任办公室,主人如此质问好友。
孟剑宇眼睁睁看着多年哥们儿毫不留情的一把甩掉自己辛辛苦苦搜罗来的情报,且英俊刚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深知对方秉性的他清清楚楚知道,闵关绍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绍,我的能力你心中有数,但凡她仍活在世上,纵使上天入地我都能把她挖出来,可……绍,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找了,六年前我就查到她已经……”
“不可能!”闵关绍断喝一声,线条刚硬的脸庞分明泛着“绝无这种可能”的笃定。
“难道非要我挖出她的坟墓……”
“闭嘴!”
室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孟剑宇不赞同的挑了挑眉,哀叹一声,任命的交代说:“好歹这次不算一无所获,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叫我查到顾北北的下落,说来也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其实顾北北这些年一直留在大陆S市,而且已经结婚生子,不过还有更巧的,打死你都猜不出她老公是谁。”
“谁?”闵某人问。
“你师兄。”
“哪个?”
“跟你最不对盘的那个、看你最不爽的那个。”
闵关绍严重拧眉。
孟剑宇呵呵直笑,显然在幸灾乐祸,他拿眼神瞄了瞄地板上可怜兮兮的、被闵某人嫌弃的资料,没好气:“行了,人我给你找着了,有什么疑惑只管去问顾北北,其他的事我帮不上忙,告辞。”话落,他转身出办公室,同时心底暗暗咒骂:
特么姓闵的忒难伺候,为个死了的女人折腾他六年,够了!真真够了!老子不奉陪了,不玩了!
你丫找你小姨子玩去吧!
身后,独留姓闵的男人顶着一张阴郁至极的脸,眸光死死的盯着地板上孤零零几页纸张,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眸,其中充斥的情感,道不明也说不透,复杂莫辨,晦涩难懂。
都道女人是男人左边第三根肋骨,为什么?因为那里是心脏!
顾映雪于闵关绍而言,就是他的那根肋骨,他的心脏,他的命!
如今既然他还好好的活着,那么他便不允许她死,决不允许!
俯身,拾起地上资料,只一瞬,凛冽了周身气息,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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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北正埋头跟一堆青青红红的苹果努力奋斗,削了一个又一个,累得她这双芊芊小手呦,酸疼酸疼的,七荤八素的,同时心里也在寻思着,她似乎真的应该添购一台专用削水果机了,这样做起事来肯定能轻松不少。
经过那么多年,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甜点店与花店,一家命名为甜蜜蜜,一家起名为花似锦,而且两家店毗邻而居,位于十字街口的转角。
回想她的创业小故事,或许应该说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当初屋主在她三番四次的诚心恳求下,总算肯妥协让步,把房租降了下来,以她能负担得起的价钱承租了这两家店面。
虽然两家店占据了街口这么个卓越的地理位置,却奈何这里是个僻静的街口,想当然店里的生意不算景气,服务生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五个人。尽管如此,顾北北一直恪守着心底的原则,就算身边朋友们乌鸦嘴咒她迟早会关门大吉,甚至被自己这种傻里傻气的坚持给害死,她都没有丝毫的后悔与退却。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提她为什么非要选定这个地方开店。
转过街角,向南不远有一所学校,她家最最亲爱滴荛荛宝贝恰巧在那儿读幼儿园,整天早上送傍晚接的非常方便。
只是今年暑假过后荛荛就六岁了,对于儿子是再读一年学前班,还是直接升一年级,顾北北这位当妈的一直拿不定主意。
哎,怪只怪荛荛生在8月底,9月1日开学前刚刚好满6周岁,按理说是可以上小学的。可惜儿子的生日实在是太“小”了,某无良妈咪担心他智力有限,读一年级会很吃力。
不过日后的种种迹象表明,妈咪的如斯想法纯属杞人忧天。
初夏暖阳融融,天气不冷不热,心情也随之愉悦舒畅。
顾北北将一瀑没肩的长发绑成了利落的马尾,再配穿一袭湖绿色围裙,看起来比真实岁数年轻了不少,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一对甜甜的酒窝似能甜进人心坎里去,叫人忍不住想起代表幸福的紫阳花。
很多来店里的客人都猜她应该是个工读生,即便她明确的表明过自己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可依旧有不少人抱着否定的态度。
非是客人们太过固执,实在是因为——
她是个哑巴。
通常,顾北北的衣服口袋固定只装两样东西:迷你本和水笔。她平时跟别人交流都是用写的,但客人们往往没有多余的耐性看她一字一字写完整了,就纷纷认定她是在读大学生。
对此,她总是耸耸肩笑,不以为意。私心里认为别人说她年龄小,那是在夸她呢,何必道破不是?
除了十分亲密的闺蜜圈朋友和店里的老员工,几乎无人知晓顾北北是位已婚妈咪的事实。
曾经,顾北北认为自己这辈子投胎投的最好的,就是长了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但比起一般人,漂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即便放到化妆品盛行泛滥的人堆、淹没在“十步以内,必有芳草”的大街,也毫不逊色。
当然,追她的人不在少数——哪怕她是个哑巴。相反,她的恬静淡雅吸引了众多异性青睐的目光,金盛乃其中之一,也是实力最强劲的一位。
金盛是甜点店的回头客,一位优秀卓绝的脑科医生,不但帅气多金而且温文尔雅,现任职于著名的唐氏医院,29岁轻轻年纪就已做到副主任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真真可谓妙龄姑娘们梦寐以求的钻石男、金龟婿。
这不,今天下午钻石男再度光临甜蜜蜜小店,照旧点了一份焦糖布丁,不过却对老板左手腕上绑着的那条精致红纱巾起了好奇:“北北,这丝巾有什么讲究?我看你一直系着。”靠柜台最近的一张雅座,金盛这么问。
顾北北先是一愣,后淡淡轻笑,抬手腕以丝巾擦了擦额头香汗,又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提笔写道:「没什么特别的讲究,装饰用的,偶尔拿来擦擦汗。」
“老板,你有短信。”这时店内服务员小刘递过手机。
她回小刘一个“谢谢”的眼色,然后点开信息查看。
来自阿羿,秦弈卓,即她的老公:“后天的飞机,下午四点十分抵达长虹机场,安好勿念。”
后天,恰巧周末。顾北北想了想,敲过去几个字:「我带荛荛去接你。」
“荛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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