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莉说：叶眉流产过。
梁远不可置信地盯着胡晓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就在你去美国的第五天，她很晚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医院要动手术。我以为她生了什么病，赶紧过去，去了才知道她当时快流产了，必须动手术。她手术的字，还是我帮忙签的。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没听说她有男朋友，更没听说她怀孕，怎么就流产了。但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女孩子，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所以又担心她是遇到坏人了。
我这么一问她，她就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跟我说，她和孩子的爸爸之间只是镜花水月，是她自己太傻太笨，以为可以相濡以沫，而孩子大概是和他们没有缘分，所以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
胡晓莉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再后来，她说她想回C市了，想回家人身边，不想留在这个伤心之地。所以她出了院就提出辞职申请，我理解她的心情，就帮她去和人事部门沟通，让她提前办完手续离开了。”
听着她的这些话，梁远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太多了，所以才觉得胡晓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遥远的故事，他能听明白她说的每个字，却无法明白她所说的意思。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胡晓莉说的都是叶眉的事情，字字句句都砸中了他的心。
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
梁远深呼吸好几次，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问胡晓莉：“她……为什么不要孩子？”
胡晓莉有些诧异他的问题，但随即反应过来，严肃地回答他：“哪里是她不要，是意外流产。”
“怎么会？我压根都不知道她怀孕了。”梁远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具体我没有细问她，但当时听护士说病人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流产状态了，为了避免大出血，所以才必须手术。”胡晓莉想起当日的惊险，心里还有些后怕。
梁远神情颓唐，再不发一言。胡晓莉这些话里的信息太大，他的脑子很乱，理不清思绪了。
胡晓莉见他不言语，了然地拍拍他的肩：“我给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还有一句话放在了心里没有说，那就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的愤怒也许会少一些，痛苦也许也会少一些。
梁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KTV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当他打开家门的一刹那，他似乎又看见了叶眉的身影。
梁远躺在主卧室的双人床上，仿佛感觉到身边叶眉的体温。
他闭着眼睛，想起在加拿大的时候有叶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回电话过去，却是转到语音信箱。
后来，他开始忙工作，忙会客户，忙见朋友。因为时差，他也没和叶眉通过几次电话。叶眉也主动打给他电话，他还只当是她忙或是她怕耽误他工作。
再后来，叶眉给他留言说要回C市了。当时他以为叶眉是回C市探亲，或者是出差，忙碌间也没多问情况，只是回复她说知道了。
谁知道，她一去再也不复返，连音讯也是全无。
梁远又想，叶眉的那几个未接来电，是不是原本要告诉他孩子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他孩子没了？不管她原本的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对他说。
梁远还想起胡晓莉说，叶眉只是哭着摇头的情景。他认识她那么久，除了看悲伤的剧情，他几乎没有看过她流泪。
孩子没了，她是不是很痛？
是不是心里更痛？
梁远想象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身体的疼痛拨不通他电话时的情景，忽然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梁远这大半年来浮躁的情绪，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强迫自己回归理性，反思和叶眉之间的一切。叶眉，还是那个叶眉，是那个温顺地对他笑的叶眉，是那个悉心地照顾他的叶眉，是那个羞涩地亲吻他的叶眉。那么好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离他而去，消失不见？
这几个月，他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拒绝去承认叶眉是个好女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的所作所为，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像傻瓜。但他从没想过，原来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事实真相。
但他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叶眉要离开。
如果只是孩子的事情，叶眉完全没有理由离开，毕竟孩子是随缘的事情，虽然这个孩子让他觉得很心痛很惋惜，但是以后他们还有很多机会的。
如果是怪他没有接到电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梁远觉得他和叶眉之间，仿佛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他感觉自己很接近那个答案，但却始终不得要领。
想来想去，梁远又约了胡晓莉第二天，也就是周六下午好好聊一聊。
他想知道叶眉更多的事情，他想知道为什么她要离开。
胡晓莉第二天应约而至。
梁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他和叶眉之间的开始和过程讲述出来。胡晓莉听完十分感叹：“我简直太佩服你们了，不知道你们俩居然暗度陈仓这么久，至少我是没有能看出来的。”梁远叹气：“这并非我本意。一开始只是觉得私生活没必要公布给其他人知道，后来又担心公布出来对她不好。”
胡晓莉摇摇头：“这样不公开，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吧。”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开导着他：“其实我这两天也想了想你们之间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的故事是怎么样的，虽然我也没有和叶眉谈过太多，但我想作为一个女人，是不会希望自己的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梁远苦笑：“我并不是和她游戏。”
胡晓莉说：“你清楚，可是她不清楚，不是吗？”
梁远沉默不语。
胡晓莉问他：“梁远，你爱她吗？”
梁远叹气：“一开始说不清楚，后来我搞清楚自己的心，那就是爱。”
“换一个女人不行吗？”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可是不行。她就是她，她在我的生活里留下的规则就是唯一。别人无法代替。她说摩卡好喝，那就是真的好喝，她说黄色窗帘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她说三明治应该配豆浆，那三明治就只能配豆浆。她就像我灵魂里的真理，无可撼动。”他顿了顿，情绪激动起来：“我很努力试过去改变她的规则，可是改变不了，她已经把我彻底拴住了。正因为这样，我才这么愤怒，她禁锢了我的心和灵魂，却轻易地离我而去，让我一个人不知所措，陷在了她制定的规则里逃不开离不了，让我感觉——很绝望。”
“可是，梁远，她已经离开了，她甚至都有男朋友了。你们之间——”
梁远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声音忽然变得忧伤：“我明白，但是——我必须搞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让我们变成这样，不然我的心会一直平静不下来。”
胡晓莉也沉默下来，梁远这么感性的一面她很少看到，一直以来他都是理性示人，没想到他感性起来却如此固执。她搅拌着咖啡，思考半晌：“梁远，你觉得她对你有感情吗？”
梁远沉思了一下：“坦白说，这半年我真以为是她欺骗了我的感情。可是前天你说了那件事情以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我们之间的这些事情，我不相信她对我没有感情，我也不相信她是情感上的骗子。”
胡晓莉点头：“我也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
梁远继续回忆着：“我生病的时候，她为了照顾我，整晚整晚地睡不好，想着法地给我做各种调理身体的食物。”
梁远叹了一口气：“胡姐，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害怕她对我只是报恩的心情，我害怕她对我的一切关心和体贴，都只是基于报恩的心理。这才是我现在最害怕的事情。”
胡晓莉愣了愣，安慰他：“你大概是想多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现在不流行以身相许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不能解释她走得这么义无反顾。”梁远语气低沉，有些感伤。
“梁远，在她走之间，公司里漫天飞的，都是你和孙晓晓的绯闻。你有没有对叶眉解释过这些呢？”
梁远再次苦笑：“她从来不曾问过我一句，我以为她明白那些都是绯闻。有几次也想着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但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样子，我还庆幸她一切都明白。”
“你错得太离谱。她不问，也许是不敢问，而你不说，她就会胡思乱想。你还记得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和孩子的爸爸之间是‘镜花水月’，镜花水月什么意思，不就是看得见摸不着吗。”顿了顿，胡晓莉又说：“你也肯定没有对她许诺过婚姻吧，没有和她讨论过未来吧。所以她才会对你们之间如此没有信心。在你和孙晓晓有亲密举动的时候，在你和她的绯闻满天飞的时候，叶眉肯定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再加上孩子的事情——这里已经变成了她的伤心之地了，她还留下来干什么。”
“我——”梁远语塞了。
“你觉得她是不辞而别，但对她来说，也许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胡晓莉叹了一口气，“梁远，如果是我，觉得一个男人不爱自己，也不会去哭着求着留在他身边的，没有了爱情，至少我们女人还可以保有尊严。”
闻言，梁远心神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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