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的神情也挂不住,桃华有些迷糊也有些恍惚,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你做的你当然得承认,如果不是你做的,承认便等于背了黑锅,好端端的你背个锅作甚。”讲到这里发现有些不对,偏离了她预初一上来就以剑指着初微的想法,反倒有些煲鸡汤的趋向。低头看一眼桃木剑,这才举起来,抵上初微前胸,继续道:“但是眼下你不承认也没法子,季霖殁去时只提了你的尊号,并一再告诫我要远离你,可见他对你怀有戒备之心,若不是你剜了他的双目,他何以会怕你至此?”
初微垂目看着抵在胸前半指处的桃木剑,刻痕还很新鲜,显然是才做的,估摸她刚回桃花坞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赶回了重华仙境。并不移开身子,依旧站的笔直,恍若桃华抵着他的是一把纸糊的折扇。他从前只觉得桃华易冲动,今日对她又多了一种看法,原来小桃不但容易冲动,头脑也很简单……他正想再说些什么,靠近祭坛边头顶插着根羽毛的某位神棍忽的重重咳嗽两声,似要把嗓子倒出来,如此在寂静的神仙堆里格外醒目,待桃华狐疑的转面对着祭坛下,某神棍挂着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道:“许久不见,桃华你的推理能力见长,我确实要夸一夸你。”
初微负在背后的手稍稍用力,确保不会松开,微红色的唇抿成一道线。
桃华认了片刻,从衣着到头顶的羽毛再到身形姿态,将开口说话的人扫了个遍,末了有些迟疑的唤道:“老流氓?”三万年不是个短暂的时日,昏睡那样久,许多人的相貌她都记得不甚清楚,只能隐约记得个轮廓,她记得无生谷的神棍无妄脑门上便顶着两根倦鸟的毛,且面上总挂着抹渗人的笑。
无妄捧着暗暗抽搐的心口弯下腰,“其实你可以考虑换个称呼,毕竟如此大刺刺暴露我的性格于我日后的发展有碍。”瞥到初微斜过来的带着刀子的视线,咳嗽一声正色道:“只可惜你推理的错了。”伸手招一招桃华,示意她往他跟前靠靠,一副我有秘密要告诉你你快过来听啊来啊来啊的样子。
桃华忒有骨气的没动弹,桃木剑仍然朝帝君举着。
有些无奈又有些压抑,几个跃身跳到祭坛上,无妄稍带着火气道:“你就不能将桃木剑放下,怕人偷还是怕人抢?”自个儿挪步朝桃华身边靠,着意压低声音道:“本来这是我与季霖的秘密,不该告诉你的,可怕你继续钻牛角尖似的埋怨帝君,我决定暂且将一位上古占卜师的涵养放在一边,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被他这样折腾一番桃木剑也不好再指着帝君,缓缓收起桃木剑,后背靠着它插在地上,支撑着手肘,极其认真道:“暂且不说你同季霖的秘密,你方才这句话里有一个词我不大理解,必须问一问你。”抵在背后的桃木剑偏一些,桃华并未挪动步子,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道:“涵养这个词,跟你有一分钱干系吗?”
他果真不该奢望桃华重生后能有什么改变的,就这张破嘴就足够她找不到另一半了,估摸只有帝君能讲过她。但若桃华变成个声娇妩媚的女子无妄怕是也接受不了,想想都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罢了,毒舌便毒舌一些罢,好歹证明他的术法造诣颇高,不曾让她变了性格。黑了的脸稍缓和一些,他索性不指望桃华,双手搭在祭天的灯盏上,靠近桃华耳朵边,恐周遭的仙家听到似的一口气道:“季霖的双手双目是他甘愿献给我以换你重生的。”
桃华震惊道:“怎么可能!”抵着的剑头歪着倒向地下,若不是她闪身够快,此刻应该和桃木剑一起躺在地上。闪躲的眼极快擦过帝君俊朗的容颜,后者似没听到,只静静立着不出声。
无妄很满意桃华现在的这个表情,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继续解释道:“精灵非妖非仙非魔,超脱三界五州,所以他们有很多神仙没有的能力,譬如消散身形变成另一种生物,抑或以自己的属性融入自然当中,然对精灵来说,最神秘的一种能力,便是可以用重要的身体器官换取已死之人的重生,前提是死者的死法要符合精灵所对应的属性。”许久没说这样多的话,舔了下干涸的嘴唇继续道:“当年初微那一剑本不让你致死,你真正的死因是跳入焚天业火时为业火灼烧,碰巧季霖是一只火系精灵,所以,世间只有他能救你。”润了稍许的唇又变得干燥,他便又舔了一口,“那日他来找我,说他愿意用双眼双臂来换你重生,我刚开始是拒绝的,毕竟这种做法有损修行,搞不好我还会被反噬。但季霖身为你的近身仆从,好的不学学坏的,脾气同你一样犟,软硬不吃。他在门边跪了三日,后来我着实没法子,便应了他,用他的双眼双臂换你三万年后重生。”
末了长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你着实是冤枉帝君了。”
桃华消化了许久亦沉默了许久,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疼,该是桃木剑倒下的时候蹭到了。季霖的双臂与双目竟是为了她才没的,这与她刚开始的认知有出入,且这个出入还不是一星半点。
祭坛下第二次前来兴致勃勃奔赴大典又白来的众神仙自然有话要说。
“贤弟可还记得前两日同我打的赌”一身蓝白长袍的正是梅叶山的山神,位列仙班已有许多年头,后升仙的道人便都唤他一声兄长。
拢着袖子站在他旁边的是位初初升仙的小神仙,仙阶虽低,但因修仙时已是垂暮的老者,升了仙后仍是白发苍苍的模样,唤蓝白长袍兄长倒让人生奇,“兄长指的是关于桃华上神的那个?”
蓝白长袍胸有成竹的点头,“正是,当时我押的她此趟重生变不了脾性,还和从前一般无恶不作,你押的是能改变。”斜着眼睛对花白头发指点道:“贤弟也不知动动脑子想一想,她可是桃华,怎可能改变脾性,她今日敢拿剑指着帝君,明日便敢勾结魔界灭了仙界,此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花白头发挑了挑稀疏的眉毛,“胜负并未见最终分晓,兄长未免忒杞人忧天了,有帝君在,桃华泛不了大浪。”他可押了小半的家当,拼的就是剑走偏锋,没准他就捡了个漏,做神仙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拼搏精神,他做凡人时就很具有拼搏精神。
蓝白长袍不信服啧啧叹上两声。
金乌微微西斜,天边多了几抹浮云,个个都叠着金色的边。桃华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睫毛眨动时带动投在脸上的两片暗影也跟着动,对着无妄缓慢而认真道:“那么,能用我的寿命,去换季霖重生吗?”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让季霖重生的法子,既然季霖能让她重生,那么她一定也能让季霖重生罢。
无妄拨弄拨弄头顶的羽毛,慢条斯理道:“一,你是上神不是精灵,二,季霖是寿元枯尽而死不是横死,三,”掩在绣了竹纹的袖管下的手弹出一道光,转瞬即逝,“你们以为折腾我很有意思?”
银色的光有灵性一般瞬间击中桃华前胸,缓缓没入进去,她正欲问下一个问题,张了张嘴却只打出一个哈欠,浓浓的困倦涌上心头。八成是中了什么术法,好端端的犯劳什子困。她摇了摇身子对无妄翻白眼,“你使诈。”忒奸诈了这人。
无妄没事人似的拢着袖子,“哎呀,下手重了些。”立马又为自己开脱,“不过你现在还是昏了比较好,不然我怕你不好意思走下这个祭坛。”
初微终于换了个动作,斜他一眼,个中意思只有无妄才能体会。白缎的鞋踏地,瞬移身形跨到桃华身边,伸手时正好赶上她歪着身子倒下。干脆将她拦腰抱起,揽住确保不会掉下去,一套动作随意洒脱。掐指算了吉时,不早不晚刚过去三又二分之一秒。无妄这个术法效力不知能存多久,他想了那么个眨眼间,御风朝着桃花坞的方向欲走,对祭坛下的流封道:“再延期罢。”
流封忍住欲流泪的冲动。唔,青苑造的是什么孽,拜三界的哪尊大神为师不好非要拜他们家帝君,第一次祭天没成功,第二次祭天也没成功,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沦为仙界的笑柄。
“今日的典礼到此结束,众仙君各自请回罢,下次……”顿了顿,他自己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末了硬着头皮道:“下次算出吉时,再请各位仙君来一趟。”
流封很想学他们家帝君,随性自然,做什么事都不怕后果,说出去的话从不思考众仙是否能接受。能否做到这些与境界有关,但他此生怕是修不到帝君那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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