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这个冬天没有雪,可是我的心似乎已冷若冰雕。
回来时,已是深夜,沁兰正在门口紧张地张望着。见我到来,便轻轻地叹口气。“娘娘,你可回来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皇上睡下了吧?”刚刚走时吩咐了沁兰在这里照顾皇上。刚刚皇上的确醉得一塌糊涂。看来这些年皇上心里边真的很苦很苦,而他最信赖的枕边人却这般待他,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有些寒凉。
沁兰低下了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奴婢为皇上擦拭了脸脚,可是半夜皇上突然醒来,吐了一地,还到处找娘娘呢。”
我一听沁兰说皇上吐了,便心疼不已,也顾不得那么多,便推开房门,着急地想要知道皇上有没有事。拉开帷帐,我才发现皇上已经熟睡,鼻翼一张一合,吐出均匀的呼吸。我伏在他胸膛上,手抚上他的脸部,摸着较为熟悉的五官,泪珠不知不觉滚滚而下……
翌日,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榻上。
沁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午时,并交给我一件东西,说是阿玛托人捎过来给我的。
我打开一看,是个锦盒,锦盒中什么都没有,底部俨然藏着一封信,这字迹我认识,是文廷式先生的。信里说他过几日就会回京城,在侍郎府多住几日。
说起着文廷式,和他他拉家族倒是挺有缘分的。当年伯父长善遇见文廷式先生时是在江西,当时文廷式学问优长,有江左才子之誉,伯父虽为武将,可是却喜欢揽交文人墨客,就这样与文廷式一见如故。之后伯父到广州任职,文廷式和夫人游山玩水,再次遇见伯父,当时唐珍和舒瑾跟随着伯父,也在广州,伯父便聘请他为唐珍和舒瑾的教习先生。从唐珍的手札中我得知,唐珍对她这位老师的评价相当高,文廷式的才华绝学绝不亚于当朝帝师—翁同酥。
文廷式喜好游山玩水,这几年几乎杳无音讯,现在却来信说要来京城,还准备了以后扎根北京,这对皇上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上现在最需要的是心腹,要想和太后抗衡,皇上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虽然我从没见过文廷式,但我知道,如果将其拉拢过来,一定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我曾记得唐珍的日记中记录着文廷式的一篇诗词: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
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
惆怅玉箫催别意。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我将文廷式回京的消息告诉了皇上,其实在这之前我无数次和皇上提起过文廷式先生,皇上也很欣赏他,几次派人寻找他,可文廷式行踪不定,每次派去的人马都扑个空。
皇上一听眉欢眼笑,然后眯着眼睛问我这是不是真的。我理解皇上求贤若渴的心思,如今满清内忧外患,表面看仍然平静富足,其实已经千疮百孔。皇上急于改变现状,但满朝文武皆是顽固不化之辈,处处阻挠自己。
“先生现在就在侍郎府,而且他明确地告诉我这次他准备在京城定居!”我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说出来。
皇上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并将我抱起来,转了几圈,转得我有些头晕眼花,我只好拍打着让他放我下来。
皇上马上派人将文廷式请进宫来。
我在桌前为皇上研磨,不就安公公便来报,贵客已到。
只见一挺秀高颀的老者走进来,只见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头戴一顶黑帽,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这便是文廷式吗?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虽已过了不惑之龄,神情却是清朗得很,没有半点老者的庸碌与忸怩作态的样子。
他鹰眸如火炬,斜眼瞥见我,眸光中散发着隐隐的陌生。我眼目含笑之余,向前一步,向他行了礼。
皇上眉宇间暗含了喜悦,嘴角微微开启,恭恭敬敬地给文廷式行了个礼。
文廷式没想到传说中的天子不但仪表堂堂,而且还谦逊有礼,忍不住再三打量,最后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我猜想此时两人自是对双方都十分满意,上前笑道:“先生,这是皇上。”侧身向皇上介绍道:“皇上,这就是臣妾的教习先生!”
“早闻文先生才华横溢,如今得见,真是三生有幸!”皇上再次给文廷式作揖以表示对他的敬重,却被文廷式止住。
“过奖了,那是指后生对老夫的赞誉罢了。倒是今天得见天颜,老夫不枉此生。”
我笑着,看来文廷式先生与皇上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啊。
我便将文廷式请到桌上,倒了杯清茶递上。只见文廷式一声不响地打量着我,用手摸着长长的胡须,饶有兴味地说道:“如今的珍妃娘娘可是蕙质兰心啊!”
莫非是他看出什么了吗?我心口微微紧凑。
我一怔,立刻笑道:“先生说的是,广州或者侍郎府可是都比不得皇宫,如今珍儿已为人妇,怎好还带有大小姐的习性?”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文廷式点了点头,感慨地叹了口长长的气。我料想他也似乎有几分怀疑,但这么多年,人哪会一成不变。这样的变化也是人之常情,我心中不安也逐渐被打消。
“实不相瞒,文先生,朕已久仰先生大名,想请先生共商大计,奈何朕手下人愚笨,一直未能寻到先生。这次朕恳请先生助朕一臂之力。如今外患内忧,朕只盼早日改变这种状况。”皇上他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激动地说道。
文廷式一听来了兴致,撂起胡须微闭双眼,轻轻地点着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
半响,文廷式轻轻地睁开双眼,笑道:“老夫这次回来,自然已决定留在京城。这些年来,珍妃娘娘一直给老夫写信,老夫这次已然是下定决心了。”
皇上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我,我动容地笑了笑。
“对如今的格局,先生有何良策?”
“嗯,不急,如今之计,只有顺应时流,适时变法,才能改变这根本之状。”文廷式不骄不躁地说道。
我暗自看了文廷式,从刚刚到现在,他仍是一副从容自如的神情,眼里迷雾从云,更是高深莫测,没人看得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文廷式虽说是十多年前的状元,但为人绝不迂腐古板,倒是开明得很。记得唐珍的日记中还提到他对婚姻的看法,便是不拘一格、自由恋爱,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妄言。
莫非文廷式指的变法就像日本的明治维新一样的变法。据说日本之前的政府和大清朝廷有几分像,后来强制实行“版籍奉还”、“废藩置县”政策,使得改善了现状,还在甲午中日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文廷式思想本来就比较外放,加之这些年在广州所见所闻,能想到这层在情理之中。
“先生所指是明治维新?”我张口说道。
文廷式先是诧异得望着我,然后笑道:“珍妃娘娘果然聪慧过人。”
皇上愁眉紧锁,淡淡地说道:“先前的洋务运动皇额娘都极力阻拦,更别说变法什么的?”
我安慰着皇上,说道:“皇上,变法之事切勿操之过急。”
依照太后的个性,决计不会同意变法之事,皇上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文廷式见话已到此,也不便在说什么,便说几句话想要走。皇上有些担忧,我知道他所想,好不容易才请来了文廷式,怎么可以放他走?但我一再向皇上承诺,他这才放宽心。
我将文廷式送出宫门,猜想他应该会在侍郎府落脚,便恭敬地问道:“先生,阿玛、额娘、伯父身体可好?”
“都好,都好!倒是一直记挂珍妃娘娘和瑾妃娘娘。”文廷式撂着胡须,眯着双眼微微说道。
“先生还是如原来一般叫我珍儿可好?”我低头不悦。现在我就是唐珍,就应该替她挑起这宿命的担子,为人子女不能承欢膝下,已经是不孝,何况他们是真的给过我家的温暖。
“先生,请代我向他们问好!”我动容地咬了咬唇。
文廷式颔首点头,问了我近几年的一些状况,我一一作答,最后文廷式笑着看了看我,踱步离去,淋漓畅快地念道:“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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