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至,鹊鸟已经撒欢儿地在枝头蹦蹦跳跳。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清脆的鸟鸣。莺啼婉转,声声入耳。
胤禛此刻还穿着宽松的里衣,雪白色的锦袍衣襟敞开,愈加衬托得整个人英挺卓拔。敛去了素日里的锋芒和强势,却是多了几分温和。
此刻伫立在暗雅雕镂的铜镜前,黑眸注视着坐在镜前梳理长发的女子,唇畔噙着笑的样子,着实是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
伺候的奴婢哪里见过这样的王爷,都羞红了脸,放下托盘赶紧退了出去,生怕冲撞了里面琴瑟和鸣的一对璧人。
铜镜里面映出一张酡红的娇颜,乌丝披肩,半遮住微垂的螓首。嘉宝知道那道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身上,炽热而温存,更加不敢回首。
而他仿佛也知道她此时的羞赧和尴尬,仍旧扶着她身后的椅背,靠在她很近的地方,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想臊着她、看她羞。
片刻,镜子前的人儿终于受不住,略微侧眸悄然瞥了一眼,正好撞上胤禛含笑的眸子,吓得赶紧转了过去,却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扭到了脖颈,疼得龇牙咧嘴。
呵呵的笑声如期而至,嘉宝更羞得满脸通红,此刻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胤禛抚着她的肩,将她带起来揽进怀里,温热的手指揉捻着她的雪颈,“恁地不小心,倘若是把脖子扭断了,本王可没那本事给你接上。”
若不是他故意在身后流连不去,她怎么会这般狼狈。脸颊晕出粉色,宛若三月的芬芳桃李,抿了抿唇,她轻声道:“时辰不早,王爷该去早朝了……”
“今日不用早朝,用完早饭,陪我去书房。晌午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下颌轻伏在她的发顶,声音轻吐间,略带湿意的气息喷洒如暖雾,熨帖着那漆黑如墨的发丝。
两个人靠得很近,阳光正好、距离正好,明媚的光线照射在他俊美的侧脸上,黑眸迷离,带出些困顿之意,而那薄唇微微翘着,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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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街道上,正当市。
王府里的马车很宽敞,走过平安大街,路面稍微有了些坑洼,然而坐在车里面却不觉得颠簸。
窗帘轻绾着,能瞧见街上的酒肆和茶坊从眼前缓慢地倒退而过,耳畔还能听见小二穿堂吆喝的声音。
街边摆着一些小摊,食客跷着二郎腿,坐在长板凳上闲闲地嗑着瓜子。伙计忙着往锅里下面,掀开锅盖,一股葱香味儿扑鼻而来。
往常居于市井,却忙于家事操持,都不觉街市上的货品多么琳琅满目,商贾行人摩肩接踵,场面何其喧嚣热闹。
嘉宝坐在马车里,此时静静地看,看得有些出神。那厢,胤禛静静地注视着她,就这样渐渐来到东城的街道上。
一品楼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馆子,尤其是松鼠桂鱼做得一绝。赶车的小厮将马车停妥,胤禛下了车,嘉宝撩开幔帘走出来,堂皇的楼阁就伫立在眼前。
“这一品楼很不错,比起宫里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宝主子在宫里吃过了山珍,在府里吃过了海味,这次来要好好尝尝这里的杭邦菜才行。”随行的太监苏培盛一边说着,一边扶嘉宝走下马车。
一品楼确实出名,平素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贵。
尤其是那二楼雅间,据说是专程为皇亲国戚准备,市井商贾出手再阔绰,都没法登上那雕花阶子一层。
平常日子在这里吃上一席,要赶上寻常百姓家几月开销。若换成是大日子,出入的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楼里布置之绮丽奢华,单是瞧上一眼都让人咋舌。
"王爷大驾光临,恕小的有失远迎。”一品楼的掌柜亲自过来迎接,行过礼,便始终垂着脸,像是不敢多看一眼,引着两人上二楼。
正是晌午时分,有些附近府衙里的官员也在这里,穿着便服,埋首在席间大快朵颐。西侧围着折扇屏风,里面大概有娇客。送菜的伙计轻手轻脚,生怕有半点唐突。
胤禛未带亲随,只有一个苏培盛跟着,然而三人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注意。
抛开苏培盛不说,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同样身着一袭白衣锦缎,男子清俊优雅,卓尔不凡;一侧的少女则是樱唇红润,春水明眸,温静而端美。
轻暖的阳光眷恋般在周身萦绕不去,两人比肩而行,美得不像样子,金童玉女也不外乎如是。
嘉宝有些不自在,因为投射过来的目光,大多都盘旋在自己身上。她并不知道,雍亲王胤禛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年轻有为,深得闺阁小姐倾慕。
然而却极其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未有女子出入,此次公然带着一位姑娘,是很稀奇的事。
她稍稍落后一些,却不想他走到楼梯前,朝着她伸出手。“小心脚下。”
一楼满堂的食客,在此刻都伸长了脖子,男的都盯着嘉宝,眼珠子都差点落下来,女的则是恨不能用眼睛在胤禛身上烧出来个窟窿。
谁不认得堂堂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呢!在他身边的姑娘是谁?瞧着面生,只是那么周到的呵护,看得出年轻的王爷对她倒是格外在意。
嘉宝脸颊微热,在愣神的当口,就见胤禛轻轻执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走上了二楼。
苏培盛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那边,掌柜的抱着菜谱也跟着走了上来。
等两人落了座,雅间只剩下一个苏培盛和等着上菜的掌柜。
“想吃什么?”
嘉宝摇摇头,表示让胤禛做主。
“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那道‘松鼠桂鱼’,其余的,照旧就好。”胤禛点完菜,抬眼看了掌柜一眼,“另外再来一壶清酒,刚温就好。”
考究的红木方桌,上面摆着粉彩方花底茶杯。小厮捧上来新沏好的西湖龙井,苏培盛取了两只杯盏,顶级的香茗,就这样只做烫杯之用。
“王爷经常来这里?”
他侧着头,正端着茶盏嗅着香气,听她这样问,稍稍凑近了些,低声道:“这里是胤禟名下的产业。”
嘉宝哑然失笑。
平素看着那么沉稳安静的人,原来,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昨日行礼,九阿哥胤禟带头起哄灌他酒,今日他便来人家的酒楼蹭饭吃。不过这么看来,那九阿哥委实不是个讨喜之人,否则他也不会特地找个借口来这里。
唉,找什么借口呀,嘉宝妹纸,人家是昨晚听到了你的梦话。
等伙计将菜肴端上来,扑鼻的香气早足以让两人食指大动。
先是三道冷盘,然后是三道热盘,主菜当然要在中档才被端上来。
嘉宝对这里的"松鼠桂鱼"早有耳闻,伙计端上来时,却发现不是用瓷碟盛放,而是一方红木嵌金银丝椭圆盘。
圆盘中央,糖醋烫过的鱼肉,一颗颗裹在雪白的鱼骨上,橘红若珠玉,喷香扑鼻。
胤禛给她夹了一筷子,放在碟里。自己也夹了一口。
嘉宝一尝,鱼肉鲜嫩可口,齿颊留香。
“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很喜欢酸甜的味道,因此吃了许多,一直到这道菜吃掉大半,却发现胤禛只是在上来的时候吃了一块鱼肉,之后再没动过,觉得十分不解。
苏培盛站在对面,留意到她的神色,轻笑道:“主子向来不喜甜食,也不喜酸。平素那些厨娘做菜,可是连糖都不敢多放一勺呢!”
嘉宝闻言更有些疑惑,因为今日他点的菜肴,却都是酸甜口味的。
“春日桂鱼何日归?六月带雪寒,三千里路到长安。”胤禛抿了一口清酒,淡声道。
嘉宝愣了愣,不甚明白他的话,更不明白他怎么会吟出这首自己胡编乱造的诗?
“无意间听到的。”胤禛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端起一盏酒杯,缓缓啄饮。
嘉宝仍是不解,却没有再问。只是望着那道"松鼠桂鱼",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日子……
酒过几巡,胤禛时而给嘉宝夹菜,时而自斟自饮,自己却并未吃多少。一品楼的每一道菜都做得十分精致,菜肴羹汤恰到好处地铺满盘盏。
就在这时,在楼下忽然停了一辆马车,引起不小的喧嚣声。苏培盛探头一望,正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人,低声朝着胤禛道:“主子,好像是十爷。”
皱了皱眉,须臾,胤禛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眼,对嘉宝道:“你且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起身的时候,又顿了一下,望向楼外海子的方向,“这里的景致很好,用过午膳,不用走动,就能将半个京城的风光收进眼底。要是觉得闷,就看看风景。”
嘉宝轻笑,朝着他点头。
胤禛走出雅间,苏培盛也跟着出去了。
门帘被放下,偌大小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嘉宝从敞椅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便倚着玉砌雕栏,探出半个头去,眺望远近相交的旖旎风光。
一品楼的梁柱甚高,在二楼上不仅可见长安街上繁华的店铺和摊位,还能瞧见那些鳞次栉比的楼宇和房屋,而最美的,则是远处泓烟波浩渺的什刹海,远远地,还能望见荡舟其上的游船画舫。温润的空气自水面上吹来,仿佛就拂在脸上。
嘉宝看着眼前胜景,独自打发着余下的时光。
直到雅间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苏培盛撩开门帘,胤禛走进来。
“得过些时辰再走了。”他似有无奈,说话间,重新落座。
嘉宝不解地看他。
苏培盛接过话茬,道:“宝主子有所不知,刚才来的十爷胡闹的紧,听说您来了,正在楼下等着灌酒呢。”
雍亲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一品楼前,让刚来的十阿哥看见了,胤禛自知那魔王必是要上楼来寻他。性情这么喜静的一个人,又身为兄长,却要先亲自过去客套。这份周到的心思,却是真真难得……嘉宝抿唇,心里有温暖的感觉涌上来。
那十爷大抵是个急性子,吃完一顿,火急火燎地就走了。楼上的三人目送着那辆奢侈得不像话的马车离开,才起身下楼。
马车是不能再坐了,索性是沿着街道缓步而行。嘉宝看出是相反的方向,不由问道:“不回府么?”
“跟总管说过要等晚上再回去,想来府里也是不会备晚膳了,不如吃完再回去。”
他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嘉宝却只当是玩笑话。
这个时辰回去,别说是晚膳,就是再做一顿午膳都是可以的,一大帮丫鬟婆子,还能让堂堂王爷饿肚子不成。
“那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先去给你添置几样东西,然后去喝茶,听戏。京城里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平时忙着公事,现在好不容易偷得浮生,不如都去逛逛。”
逛逛?嘉宝顿时哑然,都说雍亲王勤于政事,这也不像啊.....
但一想到自己回到府里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出来,不由觉得在市井里多走走也是好的,于是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所以这样在吃完一品楼的佳肴后,新婚夫妻又去了长安街上的几家铺子,买了一些胭脂和首饰,然后在梨园听了最有名的几个段子,又到宝恒茶斋里喝了一壶西湖龙井……一直到夕阳西坠,在九品斋里喝了最出名的糯米松香粥,夜色弥漫上来,一行人才缓缓地顺着平安街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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