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
说“以前”最没意思了。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个人中间隔着三年的空白，再拿以前的目光去审视现在的对方，又蠢又自以为是。
但南清还是感慨于何铭绪的变化，大得……如天和地。
车厢内静下来，尴尬瞬间扩散开。
南南眨眨眼，突然惊叹：“大坏蛋你居然四十岁啦！？是我的……好多好多个我！好老哦！”
惆怅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散，南清也是在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看何铭绪的目光转变得有些微妙。
何铭绪按按额角，一副无力的样子：“三十六而已。”
南南跪坐到座椅上，八卦魂熊熊燃起，力争在八卦中重创何铭绪：“那你有宝宝吗？像我一样又漂亮又听话的宝宝！我妈妈说，人到了年纪就会生宝宝，不然会很孤独。”
何铭绪挑眉，斜睨着南清，回答南南：“有。”
南清心脏连跳了两下，忙去拉南南：“坐好，待会儿摔下来不许哭！”
南南挺挺胸膛：“我才不会哭——老坏蛋，你的宝宝在哪里？”
何铭绪反问：“你想找他玩儿？”
南南犹豫了：“你这么坏，他是不是也这么坏？我妈妈说，小孩子要听话才乖，不然大人很头疼的。你的宝宝是不是没有我乖，经常惹你生气？”
何铭绪的舌尖在脸颊内侧舔｜舐而过，某处被抓破过的皮肤如今还有一条浅痕：“差不多吧，不怎么听话。”
南南终于得逞，幸灾乐祸地表达不怎么走心的同情：“你好可怜哦！年纪都这么大了，宝宝还不乖。”
南清把南南捞过来，按在怀里：“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小嘴巴，不然我拿夹子给夹起来了哦！”
南南抬起小手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继续问何铭绪：“那你有老婆吗？”
何铭绪再去看南清，字字清晰：“以前，有。”
南清这次是真生气了：“何铭绪！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要跟着乱讲话吗？”
“哪一句是乱讲了？”
南南小心地看一眼南清的脸色，转头训斥何铭绪：“全都是乱讲的！——妈妈我不说话了你别生气……”
车厢内又沉闷起来。
何铭绪拿抽纸吐掉口香糖，手里夹着一根烟，一直没点。南清把车窗开了条缝，听“呼呼”的风声往车里灌，用后脑勺对着何铭绪。
中间何铭绪接了几个电话，有工作汇报安排，有寒暄客套约饭。南清听他讲着“今天不行，有些私事，改天再约”的官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南南给带跑偏了。
南清抱着南南换了个坐姿，摆出长谈的架势：“何铭绪，你现在是集团老大，不是分区医院的总经理了，你明白吗？”
何铭绪来回颠倒磕那只烟，烟卷沾了潮气，变得皱皱巴巴：“你想说什么？”
“何林生去接主任，你堂堂总裁亲自来接助理，这合适吗？”
何铭绪侧目看她一眼：“合不合适我说了算。”
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南清真是大开眼界：“你脑子进油了？何铭绪，我跟你是和平分手，离婚也是双方都同意的，你别把关系搞复杂了。”
车子猛地打了个摆，司机忙稳住，努力克制着自己震惊的心情。
何铭绪嗤笑一声：“所以说，你才别任性。”
南清自己打脸，又羞又恼。
何铭绪把那支烟扔到一旁：“你不说的话，别人最多以为我包养你而已。是你把关系搞复杂了。”
“何铭绪！”南清压了压脾气，企图能劝服他，“我们不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吗？不是应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吗？这样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意外的，何铭绪居然沉默起来。
南清吓了一跳，谨慎地反问：“你不会……真觉得有意思吧？”
何铭绪还是没接话。
南清瞬间炸毛：“你有病吧？”
何铭绪的喉结动了下，是把什么话又给咽回去了，换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这个项目的时间不短，但是酬劳不低，到时候记得要，别让你主任独吞了。”
南清跟他说不通，气得不想再跟他交流。
南南窝在她怀里，眨眨眼，看何铭绪的目光中多了些疑惑和思索。
十方的研发部在高新区，到地方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南清问南南：“肚子饿不饿？”
南南抿着嘴摇摇头。
南清把他抱起来：“稍微忍耐一会儿，晚上妈妈给你煮面吃，多放两颗丸子好不好？”
南南肚子“咕噜”两声，吞了吞口水：“南南不饿。”
“那一会儿不许乱跑，不能乱摸叔叔阿姨的东西。”
南南乖巧地点头：“好——妈妈你还生气吗？”
额头顶额头，南清又在南南脸上亲了亲：“妈妈没生你的气。”
“那是生老坏蛋的气吗？”
空旷的厂区寂静无声，路灯亮了，在地上投出一个个昏黄的圈。
正前方的楼矗立在夜色中，只有几扇窗还亮着。
何铭绪走在前边，身形被灯光拉得更长，浅淡交错，在地上转动。
南清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说不清啊……”
说“生气”太简单，该是恨的。恨到想将他拆骨入腹，恨到多看他一眼心底的口子就撕裂一寸。
但自己怎么跟在他身后，走得如此心安理得？
南清很想见见南舒，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听他讲这几年的辛苦。很想南舒现在就在身边，和自己聊聊以前的事情，一起回忆爸爸。
但就连南舒他……也不能原谅自己吧……
楼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何林生，满面讥笑地看着南清，没有说话。另一个人年纪大一些，穿连衣裙长风衣，短发烫卷，耳朵上戴了珍珠耳饰，别有一番俏丽韵味。
女人跟何铭绪打了招呼之后，笑盈盈地对南清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姓杜。”
南清把南南放到地上，跟她握了手：“杜主任好，我叫南清，是康老师的助理。”
杜主任的目光往南南身上溜了一圈，灯光下，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南清刚要开口，何铭绪终于点了支烟，直接了当地开口：“你们俩带她上去转一圈，今天太晚了，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交接。”
那你大晚上地把我拉过来干嘛……找事儿吗？
南清剜他一眼。
何林生眼观鼻鼻观心，当木头人。杜主任的脸色变了变，有点尴尬，顿了半晌才说：“好，先熟悉一下这个环境。”
南清赔笑：“麻烦杜主任——和何经理了。”
杜主任又看南南一眼：“那这小孩儿……？”
何铭绪弹了弹烟灰：“放我这儿吧。”
“不行！”
南清几乎是吼出来的，杜主任在她旁边给吓得直抚胸膛。
何铭绪道：“我带他去弄点吃的，南，南南，过来。”
南南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然后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南清。南清压了压翻涌的情绪，直视何铭绪：“你今天去接我来，就是这个打算？”
何铭绪无所谓的样子：“小孩子肚子饿，我带他去吃饭，怎么了？”
南清点点头：“我明白了，何铭绪，算你……你心思缜密，什么都能算计到，我只有认栽的份儿。但南南是我的孩子，你什么主意都打不到！”
南清一把抱起南南，动作近乎粗鲁，却带着不可侵犯的防备。
何铭绪在台阶下，拦住她的去路：“你又发什么神经？”
南清往旁边绕：“这份工作我不要了行不行？”
什么都能丢，但南南是唯一的，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自己身边。
南清沿来路走回去，路过停车场，继续朝大门走。厂区很大，要走很久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南南也被她的表情给骇到了，怯怯地问：“妈妈，你是怕老坏蛋把我抢走？”
身边的脚步声急切紧促，何铭绪捉到南清的胳膊，把她拉回来，气急败坏：“好端端的你又要干嘛？我就是带小孩去填肚子！这很过份吗？”
何林生和杜主任已经不见了，这个地方空落落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南清索性敞开了讲明：“填肚子？第一次见南南，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了？需要我提醒？带他填肚子，你现在开始觉得他是你儿子了，笼络小孩子？”
何铭绪吐出一口闷气：“你别这么敏感行不行？我是在猜他到底是不是我的，但是我真只不过，单纯的，没有任何目的，想给他找点吃的。”
“哈！”南清尖笑一声，“我信你？你当还是以前了？随随便便让你害了南舒，害了我爸？”
“你为什么总说我害了他们？商场上的事情，他们吃不了，我接手，这有什么错！”
“你居然还不承认你有错！？何铭绪你的良心呢？”
吵到红了眼，又回到这些话题上。车轱辘转似的，永远也得不到个解脱和答案。
南南摸着南清的脸，声音细嫩，安抚南清：“妈妈不要怕，南南不会跟他走的。妈妈不是说，他不是南南爸爸吗？南南不会跟坏人走的，你放心。别生气别生气。南南不吃他的东西了，也不跟他玩儿了。”
何铭绪却是上了脾气，一把拉开南南：“你都跟他说些什么？我不是他爸？你敢不敢让他去做亲子鉴定！？”
南清后退，躲开他的手：“去啊！去做吧！现在就去！”
何铭绪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真的？你同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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