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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老林,他醒了!”林母一脸激动地叫嚷着,尽管林父就在她的身旁,但她还是不自禁就将音量提得高高地。
旁边的人不自禁就将目光移了过来,虽然微微侧目,但眼里基本还是保持着善意,本来嘛,在医院里,亲人醒过来就是一件幸事,如果感情深厚,再过激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老实巴交的林父稍稍埋怨地拉了拉林母的衣角,林母脸也是红了一红。
他们像是僵硬了的木偶,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病房之内。
流浪汉经过修整,形象变化了许多,虽然一裘灰发依旧显得邋遢非常,脸上的胡渣也是不堪直视,但却异样地显出了一股奇异的成熟男人魅力。
他本来刚刚醒来,正在发呆,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时,微微怔了怔,随后待看到了进来的是林父林母之时,这阵怔愣便渐渐扩大,化为了嘴角的一丝苦笑。
“你们应该很恨我的,怎么不让我死去。”许是长年酗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沙哑,说完之后,他便从仰卧的姿势转为了坐着,面对着林父林母,目光显得无比孤单寂寞。
本来筹划着一见面就对眼前男子一阵臭骂的二老,此时真正面对他时,还是不禁愣了愣,随后便是一阵哑然。他们发觉自己,竟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仇恨的心思,甚至还有点迷茫,以及,少少的不忍。
对于自己心态变化之快,待二老反应过来,还是不禁吓了一跳,互视一眼,心里觉得怪异无比。
想了想,林父率先开口,“你把我的儿子弄去哪里了?”
尽管极力压抑自己此时的心跳,但他的声音依旧显得有点颤抖。当然,不只他,连他身旁的林母也是紧了紧手心,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没有察觉到。
坐于病床上的男子双眼越来越显得黯淡无光,就好像已经心存死志一般,随后便是紧紧地将自己的头埋入了双腿之间,身子慢慢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痛苦不堪纠结的往事。
眼见男子如此,林父林母心里浮出了不妙的想法,他们的身子一阵阵摇晃,尤其是林母,甚至仍不住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他们嘴巴张了张,想催促,但又怕从男子嘴里听到了什么噩耗,一时便不觉沉默。
气氛慢慢凝结了起来,好似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当然,如果没有曼儿突然的闯入的话。
“爸妈?你们怎么了?”曼儿本是应二老的意思,在门外等待二老,但久久的等候下,既不见门内出现争吵声,也没有出现谈话声,只是死寂般的沉默,她不知怎么地,便浮现出了不妙的预感,忍不住便扭开了门吧,闯入了这个寂静的小小空间,随后便见到了雕塑般的三人,心里一惊,不禁问出了声来。
男子被曼儿这么一声叫唤,原本颤抖的身子陡然停止了下来,随后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林父林母,以及在门旁的曼儿,他眼里的红丝更加显得繁多,就像是双眼流淌着血泪般,无比可怖。
“呀!”曼儿突兀地对上了那双眼,便不觉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林父林母也是觉得一阵寒碜,但许是某种力量支撑着他们,让他们眼里重新燃起了火焰,多年来对幼子的思念成了他们的信念,毅然回瞪向了男子。
“你把我们的儿子弄去哪了?!”林母又哭又骂,指着男子,身子因为不知名的难受,颤抖不已。
就算儿子死了,他们也要问出个所以然!至少也要知道他的死因。
“我也不知道。”未料,面对着二老,男子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出了让二老难以置信的答案。
“你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说啊,我的儿子在哪里?我的孩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啊!”林母指着男子,因为愤怒,也因为伤心,带动着手指都是一阵阵的摇晃不止。
林父手中的烟斗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但他也没有意识去捡起来,听了男子的回答之后,他脸上先是出现了一阵难以置信,随后原本忠厚老实的脸部慢慢浮上了一丝狰狞,带着狂怒,狠狠地快步上前,手上青筋直暴,一把提起了男子的衣领,怒吼咆哮不停。
“你TMD再说一遍,你这个渣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何必骗你!”男子也是狠狠回瞪了一眼,眼中渐渐浮上了泪花。
林父听了男子的话,陡然觉得脑袋天旋地转,昏昏沉沉的感觉浮上了脑海,他手上一下失去了力量,‘噔噔噔’一下向后退出了几步,而被撰在他手中的男子猝不及防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室内一下子又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一股浓郁的悲怆仿佛用鼻子都能够闻得到。
曼儿眼里露出了担心与焦急,此时林父林母一副悲伤过度,快崩溃了的样子,她一时显得手足无措,不自禁便想到了林毅。
“阿毅,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她的心里回荡着这句话,脑海里一片空荡荡。
她咬紧了嘴唇,来回看着悲恸无比的二老,不自觉地便掏出了一只手机,下意识地就要给林毅打电话过去,然而就在刚刚按下‘拨打’的时候,她陡然反应过来,眼里露出了一丝难受与自责,一下子便狠狠将电话挂断。
“阿毅,曼儿是不是好没用……每次有麻烦的时候,老是想要站在你的身后,曼儿真的好没用,这一次,曼儿不要再这样下去,曼儿绝不会打扰你,一定会照顾好爸妈的!”她紧了紧秀气的拳头,眼眸里划过了一丝坚定。
随后只见她直接走上了父母的身前,紧紧地握住了他们的手,随后轻声温柔地说道,“爸妈,爸妈!你们别急,别坏了身子,还有我和阿毅在呢!我们会照顾你们一辈子的。”
许是曼儿的温声细语和柔软的柔荑起到了作用,原本显得魂不守舍的二老渐渐抬起了头来,眼里溢出了泪花,抓着曼儿的手直摇晃,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男子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显得有点魂不守舍,眼里时而流露出了一丝追忆,慢慢地,脸上便挂上了两行清泪。
曼儿待将二老的情绪稍稍安抚了一下之后,转头看向了男子,不禁也是微微一愣,对于男子此时表现出来的这种落寞,她心里一动,想了想,便移步向前,来到了男子的病床前。
未待曼儿开口,男子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率先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老林的儿子到底去了哪里,这几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但却是毫无头绪。”
男子眼中的红丝尚存,但已经没有那么可怖,当曼儿与其直视时,便是看到了几许早前并没有察觉的真诚,与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曼儿回头看向了二老,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随后又看向男子,轻声说道,“可以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男子一怔,看向了曼儿,却是没有看到一丝丝的仇恨夹杂其中,只有满满的真诚与鼓励,他突然觉得很想哭,多年来的积郁与压抑一朝爆发而出,压得他透不过气。
“你也想哭吗?”林父此时也恢复了冷静,但丧子之痛,依然紧紧绷着他的神经,让他一阵阵透不过气来,难受无比,此时对于面前的‘老朋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便接口说道,“说起来,你的妻子呢?”
男子再次一怔,随后当他听到了‘妻子’这个词时,眼泪立即再也忍受不住,‘哗哗’地流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当然,他也没打算止住。他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自从那件事过后,他在哭过几天之后,便像是突然丧失了哭泣的能力一般,日日酗酒,性情也是大变,甚至开始远离曾经的朋友。
看到了男子如此悲伤,曼儿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不由地递给了男子一包纸巾。
男子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擦去了鼻涕和眼泪之后,他面上露出了一丝悲伤,开始娓娓道起尘封在了记忆里的往事。
“十年前,我和我的妻子,带着老林的小儿子一起前去旅行时,遇到了一件改变了我一生的大事……”随着叙说,他的表情慢慢地变得十分狰狞与恐怖,像是在诅咒着上天不公一般,双眼血丝暴涨,双手紧紧拽住了床单,他的力气是如此大,指甲撕破了床单都不自觉。
林父和林母、曼儿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陡然浮起了一丝诡异,但还是静心听着男子继续说下去。
“……我拼命地跑,抱着那个孩子,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妻子死前的样子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回放,我永远不会忘记啊!!!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他陡然一声大吼,随后双眼冒出了凶光,但不一会儿又恢复了暗淡,随后便重新昏倒在了床上,身子也在不停地抽蹙,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显得十分紊乱。
眼见男子似乎癫痢有发作了,曼儿顾不得思考男子的一番话,急忙跑出去叫医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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