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生在边缘 > 9.休假

??这一天,吴志轮休,他如释重负,一种愉悦感时不时地耍逗他一下。他为拥有了这一天的自由而庆幸。他想着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也不需要再去顾忌单位那些杂乱而又生厌的事情和一张一张“丑陋”但却装腔作势的面孔了。

    他想睡一个大懒觉,能睡多久就睡多久,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他醒来得却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早。他不想起来,闭上双眼,狠命努着继续睡。

    ——睡不着。

    他翻过身来,继续闭上眼睛,脑袋里一大堆的意识便扑面涌来,他不得不一样一样地处理,实在处理不了了,干脆以“不去管它”了之。他的耳朵被脑袋压酥了,手臂也感到有些发麻,似乎血液从心脏流出时受到了阻碍,使得心脏所在的区域被什么东西拘束住了,感觉不是那么顺畅。再把身子翻过来,舒服一些了,闭上眼,也许可以睡着。保持好睡姿。一大堆的意识又扑了过来,于是,再处理,侧睡又不舒服了。躺着睡。……然而,不管怎样,那些该死的意识还是挡不住地袭过来,让他睡懒觉的想法很难实现。他想着各种方式,用着各种方式,终究睡不着!睡不着,这让他浑身都感到很不舒服,每一个细胞都在恼火,闷气一股股地由心底生出,憋着他,让他不得不采取措施将那些闷气一丝一丝地从每一个毛孔分出去。他被睡不着这一强大的对手折磨得狼狈不堪,懒散在床上有气无力,怎么都觉得难受。

    而时间似乎又过得很快,吴志本希望过了这一阵难受的劲之后,瞌睡能再回来,让他继续好好地睡下去,可是太阳的光早就从门和窗户未被遮起来的缝隙里溜进来,映在他的脸上,屁股上,还有房间的地板上。这一些光炫着他的闭着的双眼,让它们怎么躲避都显得透亮,最终不得不睁开来。也是这一些光,将屋子里的温度不一阵就提起来,袭着他的身子不能再和床、被子相挨,一挨汗就不住地往外冒。偏偏此时,不争气的肚子也跟着搅和,搞得他赖在床上时间越长越难忍受。他很是不爽,将此时的难受统统归因于自己的命,他觉得自己的命很不好,即使在休息的时候也不能好好享受一下。他由此断定自己天生就是一块受苦的料。

    既然命该如此,再躺着也还是难受,不如起来吧,去外面折腾点啥,将自己的苦命接着撑下去。

    他翻起身,简单地做了做扩胸运动,转了转脖子和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身子舒服了很多,也有了些精神,洗刷了一下,就出门了。

    走出小巷道,拐上大街,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到前方的市场去吃早点。

    市场并不很大,但有各种样的地方小吃摊和很多卖杂货的店铺。这个时候,里面正是热闹非常,叫卖声、拉客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再加上流动着的人群的声音、炒菜做饭的声音、鼓风机的喷吐声,整个区域成为了噪音汇集的世界,吵闹但却不特别刺耳。吴志看到了一个卖豆浆油条的摊点,就往过走,可是前面的很多人行走得都很慢,脚步可以说是一寸一寸地往前挪,超又超不过去。他只好跟着别人慢慢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前凑过去。

    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心里面都有些着急了,才终于挤到了摊点旁,赶紧抢了个座位坐下来。摊主赶过来问他要点什么,他说了自己想吃的东西,摊主就转过身准备去了。此时,他又隐约感到不怎么饿了,但是却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将头转向拥挤的过道看了看那些拥挤中的露出各种表情的人群,忽然觉得似乎人生百态都集中在那里了。

    他不想去过多地关注那些人和他们的人生。他把头转回来,看着摊主忙碌地招呼其他客人,一碗碗豆浆、一根根油条被送到他们的面前,他们一口一口地吃着。吴志由不得生起气来。他已经坐了很长时间了,他后面来的都已经有吃过走了的,可是他要的却一样都没送来。他一边责怪摊主一边催促他快点。

    他的对面,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胖子正地舀着豆浆喝,时不时地发出唏溜唏溜的声音。吴志听着那声音,看着他像猪一样的吃相,感到那么地恶心,极想伸出拳头揍他一顿,以泻心中的那团火气。

    好容易豆浆来了,吴志端起碗喝了两口,感觉有点咽不下去,下到胃部的好像要重返到喉部,再让他呕吐出去。他忍了忍,终究没有吐,把碗放下,慢慢捋了捋胸前,感到顺了些,歇了口气,又继续喝。油条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向摊主退了回去,付了钱,转回到原过道上,一步一步地挪出市场。

    再次走上大街,一阵凉风吹过来,吴志紧紧吸了几口,缓缓气,慢慢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各个主要部位。尽管还有一缕缕油烟、鱼腥等的混杂气味飘出来,但已经对胃部的感受没有那么强烈的刺激了,那股恶心和呕吐的劲慢慢缓回去了。于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天气比较好,不是特别热,天空很蓝,很宽阔,穹庐般的顶端画着几道哈达样洁白的云丝。街道两旁的树木有规则地分布着,这个时候正抖擞着精神迎接太阳灿灿的光芒。看着这一切,再吸几口清新的空气,不禁令人心情舒畅。

    吴志向前走着,一个问题突然涌上来:我今天该怎么度过。是啊,该怎么度过?昨天晚上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认真做一些规划。现在应该规划一下,不要让好容易得来的一天漫无目的地过去。

    怎么过去呢?

    去找找朋友吧。可是我在这边没有什么朋友,只有王二还算是关系可以一些的,但是今天他上班;找个好地方游一下吧。去哪好呢?城外的度假区今天去又不能在天黑前回来,肯定去不了;市内可去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好的,而且有些地方也已经去过了。逛商场吧。好像这是女人的专利,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兴趣,即使去了看到的东西都很贵,我也买不起,还是将就着穿我的旧衣服吧。

    哎!

    这该死的地方也没个游乐场、电影院、图书馆什么的,想看电影看不上,想玩过山车找点刺激没处去玩。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好,找人有人,找地方有地方,想玩什么就能玩到。即使不想玩了去看看书,也可以安静地在图书馆里泡上一天。

    那么,该怎么办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走到哪看到什么可以激起兴趣的就做做吧。

    吴志一边看着一边走着,一边寻找能够激起他兴趣的物事。

    ……

    网吧。好久没进了,进去了也没什么可做的,只能呆呆地看看各个网站,而且那些也好像对自己没有多少可用的。打游戏——浪费时间、浪费钱,空耗精力。当初在大学的时候看着别的同学玩,自己也调不起兴趣来;听音乐——以前自己喜欢唱歌,也喜欢听,甚至在暗恋白雪的时候常常因得不到她的垂青而失落而在歌中寻找情感的慰籍,可现在想来,歌中说的那些都是些虚假的东西,经不起推敲,听它也无益;看新闻——不是这里矿工被困就是那里吃的出了问题,只会叫人心里面更加气愤,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去处理,唯一可采取的办法是去把造成那些事发生的那些人杀了,可是那又会违反法律,不仅于事无补,还得搭上自己的下辈子,划不来。再说,以那种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可能解决了自己现在的困境,索性不看什么新闻了,不去了解那些事情;看书——在网上看,不如去书店看,费眼睛,还是连载,而且网上那些大肆虚构的或者搞戏说、搞穿越甚至搞艳情的小说,看着就是一堆文字垃圾,没有关注人的生存问题和普通人们的艰辛生活,增长不了知识,促进不了思想,提高不了审美水平,甚至看了连点想法都没有,留下的印象也只是乱七八糟的小情节;聊天——没有人主动愿和我聊,我去约他们,他们也或者更多是拒绝,而且在那个看不到对方的虚拟世界里,分不清对方的性别、年龄,什么都可以以虚假的方式来对待,最容易造成的就是欺骗。那么,还是不去网吧了。

    商场。经过吧,不进去了。

    咖啡吧。不知道人家的消费水平,还是算了,我也不怎么需要,不去花那个钱。

    寺庙。人进人出,还不少。以前都是路过,没进去过,现在既然到门口了,就进去看看吧,而且它也算是个文物古迹,比去商场、网吧什么的要强一些。

    吴志信步向寺庙走去,朱红大门的上边沿挂着一块牌匾,字迹苍劲但又含蓄,如一个唐代的年长贵妇。牌匾题字者的名字很潦草,认不大清,但是题字年代却比较好认:“雍正五年卯月”。进了大门,两边立着四大天王的像,他们威怒的样子很有些渗人。吴志搞不明白寺庙里为什么要立四大天王的像,而且还搞得那么面目狰狞,叫人一看就有些心惊。穿过大门,正对面是一个高约三米的塔式香炉,青烟从香炉的大肚子里冒出来,袅袅而上。香炉的肚子上镌着很多字。吴志向前凑了一些,看到是“金刚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他试着读,却读不下去,有几个字他不认识,一些话也不理解。读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句,他心里豁然一亮,原来这句话是“金刚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里的,以前在看书的时候见到过这句话,感觉比较特别,就记下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依稀认为“色”就说的是男女间的不清不楚的关系,“空”可能就是没有、虚无。他虽有这样的认为,但不敢确定,他知道他的这种人为是臆想,是根据上大学时听老师讲《红楼梦》而猜想的,没有十分的根据不能随便卖弄,否则会懂得的人取消的。香炉的背面是一些捐助铸这座香炉的人的名字和功德。吴志粗略地看了一下就转身向大殿走去。

    大殿门楣上挂着三块匾,中间一块比较显眼,写着“佛光普照”,匾下的门槛前摆着一个供桌,上面呈献了一些糕点、果品,还有香和油灯,供桌的前面放着一个功德箱。人们从供桌拿一些香,在油灯上点燃,举起来作几个揖,之后把香插在香炉里,在桌前的跪榻上跪下来,磕几个头,然后起来再作几个揖,向功德箱投几张钱,表示自己的虔诚和膜拜,并以此希冀佛能给予好运和护佑。供桌旁站着的一个和尚过来了,半蹲在跪榻边给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教怎么取香、作揖、插香、跪拜,小姑娘有些嬉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学着做,和尚还是边做给她看,边指她做的不对的地方:“香不能拿在大拇指和食指间,要夹在背着手的食指和中指缝里。作揖不能把手抬得太高,要与眉间相齐。……”和尚教得认真,小姑娘也认真起来,慢慢学会了,不过她还是在认真做完一遍后迫不及待地溜向前面看着她的亲属们那里去了。跪榻后面有几个老年妇人看着和尚教的也学着做,还在做之前问一下是不是这样,和尚也不烦躁地给他们回答,并做示范。他似乎没把小姑娘的溜走放在心上。吴志看着这些,一边也在想为什么必须是背着手夹香,为什么作揖要把手抬到眉间,为什么磕头时必须要把双手扣住跪榻的上边沿,而且头要挨着手背……。他想问问和尚,却终究没有问,也没有照着和尚讲的那样去做,去点香,作揖,磕头,祈愿,也没有准备向功德箱内投钱。

    他迈开了步子向大殿踏进去,忽听到那个和尚在后面嚷嚷,他转过身来看,和尚冲着他说:“进的时候要从左边的门里进,先迈左脚;出的时候从右边的门出,先迈右脚!”吴志看着和尚表情严肃,只好退回来,跟着和尚说的做了。

    进入大殿,一尊金灿灿的佛像矗立在中央,两边各矗着一个僧像,那应该就是佛的两个弟子阿难和迦叶吧。佛的双眼微睁着,表情不是很慈祥,但也不像四大天王那样面目狰狞,看着有一种亲近感。吴志在大佛像前看了很长时间,也想了很长时间。他对佛可以救世的说法有些怀疑。佛之前也毕竟是一个人,而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难道能够囊括整个世界?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可以断言,那些所谓的佛法力无边也只是历来的很多人一点一点杜撰出来。然而,静下来认真想想,也许佛确实有他的高明之处,否则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人对他顶礼膜拜。那么,佛的高明之处又在哪里?吴志一下子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觉得无从考辨,也便不想再去为这个问题费心费力。他欲要转身到别的地方,忽然又想起院子里那个香炉上镌刻的那句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或许就是佛的高明之处吧。但是,那又似乎很不合情理。既然他的高明处是“空”,那么,佛家就应该去主张“空”、弘扬“空”呀,可为什么还要在寺庙设立功德箱,让人们一张一张地往里面投钱呢,难道投钱就是功德?就是“空”?而且又何必再把佛殿修得那么堂皇,那不完全与“空”相悖吗?再说说和尚教人们怎么去膜拜。既然是讲“空”,那么膜拜这样的形式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何必又要扣那么多的规矩?可见,对于“空”,要么是人们没有真正领会到它的意义而将它变了相,要么它本身就经不起推敲。

    可能是香的味道熏得有点过了,吴志觉得头有些疼。他不想在大殿里面多呆了,草草地把十八罗汉像、十殿阎君像以及其他殿里的千手观音像、地藏王菩萨像、二十四孝壁画、八仙过海壁画看了一圈,就出来走到了藏经阁。藏经阁在大殿的后面,与大殿之间的空间很大。这些空间被利用起来了,种了几排苍松,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吴志想看看藏经阁的那些佛经,可惜藏经阁被锁起来了,他进不去,只好折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敲了敲悬吊着的大钟,看了看高大的苍松翠柏、佛塔和一些雕刻在大殿周围走廊里从佛经典籍中选取出来的佛语,“一切法自性本空”、“万法唯心”、“一切皆为虚幻”等等,读着迷迷糊糊的,好像能弄懂点名堂好像又解不清楚。

    能看的地方也看了,能走的也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做了,他觉得没什么兴致了,就走出了寺庙。他觉得除了寺庙的建筑、牌匾、松柏等所透的古朴气息和院内的安静及小鸟的脆语以外,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够提起自己兴头并值得自己去记忆了,而那些佛像那样塑造的缘由以及那些迷迷雾雾的佛语也不必过分费力地去弄清了。因为他知道人生本身就不是虚空的,也不是心里想着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且要真是那样,那么他还有必要那么费尽心力地去为了生存而奔波,而在困境中苦苦挣扎?

    ……

    又开始了大街上的流荡。吴志由着自己的两条腿慢慢往前晃悠着,心里面也慢慢沉重起来。人生不是虚空,那么,人生又到底是什么?那些在市场中涌动的人群他们的人生是什么,他们那么拥挤在那个世界里为着什么?这些往寺庙中拥的人,他们的人生又是什么,难道他们的人生就是虚空?他们那么对一个矗在那里的看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的僵物顶礼膜拜又是为着哪般?那个小姑娘不好好上学,来寺庙又为着什么,她那么拜佛像难道要在那里寻找自己的人生?还有那个和尚,那么认真地做指导,而且就那样地在这个寺庙里生活又是为着什么,难道他把人生就那样交给了佛?再回到自己这里,那么想尽办法要让单位兑现那些承诺,而且整日地希望、祈求、挣扎,又是为着什么?那些承诺对自己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苦苦追求那些,甚至被那些东西牢牢捆住就是自己的人生?要么挣脱束缚,而挣脱束缚又意味着什么,自由?还是其他?而自由,自由又是什么,是如今天这样不去上班,在街上随意溜达?

    这些问题纷至沓来,困扰着吴志,让他心情很纷乱、很躁动。

    或者其他的问题可以忽略,那么,人生又是为了哪般?自己又该怎样去对待人生,选择人生?进而,是否有必要去作出选择,或者不选择?这难道就能绕过去?或者自由,自由何来,又是何样?

    吴志想着这些问题,为这些问题索求着答案:为了结婚生子、为了继续活下去、为了肉体等等。这些答案像一支队伍一样排在他脑海中的一篇空地上,他望着它们,端详着它们,思索着它们,似乎觉得每一样都有那么层意思,但随后又觉得都没有强硬的说服力,不能成为最终的回答,而把它们排除出去。这样绕来绕去,却一下两下绕不出答案来。他觉得这样地在这些问题中绕令他很累。他想把自己从紧箍的沉重中释放出来,放松自我,自在地把一天中剩下的日子度过去。

    他将所有的念头抛在云外,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去触碰它们,继续走,继续寻找能够激起自己兴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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