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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李宏俊再怎么嚎叫,袭击他的人压根不理会他。 侯安和侯北四处搜寻了周围,除了李宏俊和被他们掀翻在地不堪一击的护卫,都没有慕三小姐。 胡二腹部着地,背上被人一脚踩了上来,差点没把他五脏六腑挤出来。 胡二嗷嗷喊疼,求好汉饶命。可那只脚的主人毫不理会,更加用劲三分,嘴里发狠问道: “三小姐被你藏哪儿了?”侯北表现得万分着急。 其实萧逸心里也有点火烧火燎,贼人明明都在这儿了,慕悦音却消失不见。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把人都看起来,仔细审问。”萧逸沉声道,语气中当然透露出不悦和凶狠,本以为这次行动不需要他亲自出马,交给侯安和侯北完全可以应付。 不知怎的,萧逸还是挂着慕悦音的安危,亲自带了侯北他们过来。 结果果然令人不悦。人究竟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侯家俩兄弟先把胡二他们看管了起来,自然李宏俊单独安排,听得不耐烦他嘴里一直嚷嚷要他们好看的废话,犹如对待慕悦音那般,也塞了棉布到李宏俊嘴里。 李宏俊挣扎万分,指了指他腿上的血口子,害怕得双目爆出,随时都会晕厥。 “管你是什么人,惹到我家主子,你想死还死不了呢!”侯安翻了个白眼,又踹了李宏俊一脚,把他扔在了柴房里。 萧逸站在院中,发现一名老妇躲在厨房未曾出来,一定是看见凶行吓得躲了起来。 侯北眼明手快,把胡大娘拉了出来,质问道: “还不老实回答,三小姐去哪儿?不从实招来,小心你儿子的狗命!” 胡大娘立即哆嗦着跪了下来,虽不知对方是何身份为何也是找三小姐,忙慌张道: “不管老奴的事啊,大人饶命,此事跟我家蠢子无关,都是老奴自作主张,要杀要剐就冲老奴来吧。” 胡大娘吓得语无伦次,侯北才不管究竟跟不跟她有关,对待恶人就得用恶人的手段。 几乎一脚也要招呼到胡大娘身上时,直听得她大喊一声: “三小姐被我放走了,饶命啊饶命……” 侯安观察主子的神情,发现萧逸脸色似乎没那么阴暗,表情也略微放松。 这就解释的通了,胡大娘并没有泯灭良心,在李宏俊吩咐胡二将人绑上车时,胡大娘趁天色将晚无人注意,松了松绑慕悦音双手的绳子,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别上车,赶紧跑。” 胡大娘先把慕悦音绑上车,再拽着胡二在一旁说话。就趁这会儿功夫,慕悦音瞧见车门处无人看守,轻跳下车,隐在一处。然后等车子渐行渐远了,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胡二自然也没发现,他看老娘帮他把车门落了锁,就赶着去李宏俊面前领赏钱了。领完还嘟囔着这趟活干得不值当,又被李宏俊一个威胁的眼神,吓得闪回院子中了。 “主子,三小姐应该是朝那个方向逃了。马上天黑了,若是不快点找到,走失了的话恐怕到了晚上会有危险。” 他们一行人是趁着时机截了李宏俊的车马,反而人没找到。 根据刚才胡大娘所说,慕悦音必定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那边是一大片深林,这座废弃的山庄也得力于靠山的地势特别隐蔽。 萧逸望着那片迷茫的深林,久而未语。这女人,还真是能给人带来麻烦。 “那人伤口收拾一下,等我回来,给我个答案。” 萧逸的意思是不希望李宏俊流血而亡,出面的都不一定是主使的人,他们本来要将慕悦音押向何方还不知情,所以必须再从李宏俊嘴里套出来。 得了萧逸的命,侯家俩兄弟摩拳擦掌起来,拷问可算是他们的强项了。 “可是,主子您去哪儿啊……”侯安朝着萧逸远去的背影喊道,主子一人前去深林,万一有个意外可怎是好。 刚迈出腿的侯安就被侯北拦住了,“你别插手。” 侯安白了侯北一眼,刚见你还心急火燎,这会儿倒放心咱家主子只身前往了。 侯北反过来给了侯北一个“要对主子有信心”的眼神,侯安气得差点吐血。 *********** 氤氲雾气弥漫,环顾四周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草丛遍地,面前深林云云。 一抹淡红色身影踉跄着前行,总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藤蔓拌着脚,慕悦音有点后悔没有多一分判断,凭着直觉闯入了这片密林。 夜晚更深露重,慕悦音觉得自己要么不被野兽吃了,过一会儿也得饿死在树林里了。 树林里怪声稀疏传来,慕悦音忐忑不安裹紧了身上薄薄的春衫,这件淡红色衣裙还是为了迎合慕亦彤的喜宴专门定制的,经过这两天的一番折腾,早就遍布灰尘沾满污渍,嘶啦一声,脚踝处的裙边撕裂了一道口子。 慕悦音干脆俯下身,把钩破的裙边挽到腿肚子出打了个死结,这样释放了双脚方便行走。 若是一般大家闺秀小姐早已抱怨不停,孤身在如此恐怖的氛围早就被吓哭了,慕悦音反倒充满了感激,看来胡大娘还是念在那个药方子才施以援手,动了恻隐之心,面临紧要关头放了她走。 假如还有机会,定回头感谢这个胡大娘,救了她一命。慕悦音全然忘记是胡家母子将她绑架一事了。 作为一个路痴,慕悦音颇有自觉地按照别人的方法,捡了块小石头给沿路的树木刻上记号,但是走到后来她就放弃了,天色越来越黑,根本就瞧不见原来的标记。 慕悦音饿得前胸贴后背,还隐隐发冷,寒气慢慢从脚底直钻到心里,她终于体会了倒春寒是什么感觉了。 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慕悦音未免心灰意冷,也不在乎衣裙是否弄脏,直接瘫坐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锤了锤早就酸软的双腿。 这下不担心后有追兵了,要是追兵能找到她,说不定也是尸首一副了。 慕悦音不禁蜷缩一团,这要是能走出去说不定还能问路找到慕府,走不出去的话……慕悦音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慕悦音浑身一颤,立刻警觉了起来。会不会是什么猛兽? 窸窣声不断,而且越来越近的声音,简直让慕悦音不寒而栗,她猛然一下站起身,想躲到身后的大树后面。 像是动物的脚步声,又像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更像是聚集而来的恐惧感。慕悦音在黑暗中根本无法判断声音是从何而来,但能感受到越来越向她压迫而来。 就这么着急的往后撤退,结果一个趔趄绊倒了什么,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慕悦音吓得“啊”一下喊了出来,本以为就这样摔倒在地,毫无防备的往后仰着下去。 岂料到一股力量撑着了慕悦音的身体,头顶飘着一个包含讽刺的声音: “这么大声是要把野兽招来吗?” 野兽?我看这深林里最野兽的也就是你了吧…… 不过这句腹诽也是慕悦音在仰起头看见来人后才在肚子里嘟囔的,可不敢当着这位爷的面说出来,慕悦音现在还不想找死。 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就这么让他抱着,好像有些…… 慕悦音把*这个词从脑中赶紧甩出去,把手从背后的衣袍上拿开,双手乱抓一通,好不容易拽住了一根藤蔓,这才借力用劲站直了。 怀中的人儿突然离开,萧逸顿时觉得胸前凉凉的,似乎有些空虚…… 冷哼一声,萧逸才缓解了这个*又尴尬的氛围。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慕悦音的口气听起来不是那么美好,她还在怪萧逸就这么悄无声音的突然出现,把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落入虎口,命丧黄泉了呢。 “只是听说有只小猫走丢了,所以我来找找。” 萧逸改了之前满口的“本王”,像是在拉近两人的距离,却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您这么晚来这里找猫?”慕悦音甚是怀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小猫就是她…… “嗯”了一声,萧逸也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真是冷啊,这个鬼地方。本来要在这个密林里找一个大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沿路发现了不少诡异的记号,而且一个小姑娘也走不了多远。萧逸也找了没太久,就找到了坐在石头上发呆的慕悦音。 一开始以为慕悦音睡着了,又看见她蜷着身子,想着应该冻得不行,就算是萧逸这么个大男人,也觉得有一丝寒冷。 所以萧逸才慢慢走近想喊慕悦音起来,结果被慕悦音这么一惊一乍,本来萧逸心里的惊喜一晃而过消失不见了。 “咕噜噜……” 好一阵尴尬,慕悦音的肚子饿得不行,竟然发出了声音。 真是庆幸,天色这么黑,也不用看萧逸那充满嘲讽的脸色了。慕悦音这么想着也顾不得羞耻,抬起双脚,准备大大方方的离开。 “哎呦!”又发出一声尖叫,萧逸真是服了,怎么这个女人这么多毛病。 “又怎么了?还不走?想在这里等着喂狼?”萧逸语气里不自觉透出不耐烦。 “我也不想好不好!脚扭了……”慕悦音委屈的解释,一定是刚才往后仰的时候没注意崴了一下。 一丝月光从层叠的树叶中透了下来,正好照在萧逸那张俊美的脸上,只见他深锁眉头,满脸的不悦。 其实慕悦音是有点怵他的,毕竟七王爷暴戾的名声在外,她不能走,必定拖了他的后腿。 慕悦音也不是傻子,早就知晓萧逸是来找寻自己的。就连心中那泛起的复杂情绪,也没空去理会。 “坐下我看看。”萧逸冷冷的吩咐,命令的口吻不容人拒绝。 纵使慕悦音饿得想赶紧离开这个鬼树林,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到那块石头上。 借着那一丝月光,慕悦音刚想低头检查下脚踝,察觉头顶的阴影慢慢往下,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 萧逸弯下了腰,蹲在慕悦音的面前,把她崴着的脚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然后,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不用看了,我没事!”慕悦音不禁面上绯红,就算平常再怎么对萧逸没有好气,这时看见女子的秀脚就这么被他捧在手心仔细查看,铁做的心也会害羞吧。 慕悦音赶紧把脸扭开了,不想让萧逸发现她的异样,心脏急剧加速跳跃的声音让她一个人听见就够了。 “没有伤到骨头。”萧逸短短一句话,让慕悦音又放下心来。 幸好没有大碍,可是你能不能把我脚放下? 想缩回脚,却被萧逸使劲拽住了。“我帮你活动下,活血化瘀。” 嘴上说出这么冷淡的话,手上却用上了劲扭了几下慕悦音的脚。 “你个王八蛋……”疼痛的感觉顿时从脚上传来,慕悦音简直想骂出声了! 听着慕悦音发出“滋滋”般疼痛难耐的声音,萧逸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 慕悦音只觉得他脸上那丝笑容异常诡异,心里万分恐惧,他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杀她灭口什么的? 之前不是一直在慕府不容易动手嘛,现在这里就他俩,要是慕悦音出什么意外,谁都不会怀疑到萧逸头上! “想动你,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似乎猜到慕悦音心里在想什么,萧逸持续开启嘲讽模式,戏谑的话三番四次脱口而出。 “王爷在说什么,小的不甚明白。” 慕悦音赶紧缩回一直被萧逸抓在手里的右脚,稍微活动了下,发现真的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似乎还挺舒服的。 萧逸听了倒没生气,嘴角一咧,这女人又在装聋作哑了,看来只会这套。 挪了一下有点发麻的双腿,萧逸站直了身子,想着是应该赶紧走出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俩都得冻死在这里。 不过这时慕悦音的肚子又叫了起来,连吃了几天的馒头咸菜了,能不饿么,今天晚上的馒头咸菜还没吃呢,就差点被人拉去卖了。 萧逸叹了口气,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你等我一会儿。” 话说完萧逸就转身走了,慕悦音看着他黑暗的背影愣住了,他这是要去哪儿? 慕悦音只能傻傻的坐在石头上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直到她开始怀疑萧逸究竟会不会返回。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慕悦音惊喜地跳了起来。 迎着月光,慕悦音看清了萧逸的脸,还有他手上的东西。 “你回来啦?” 完全忘记了尊称,慕悦音就这么在七王爷面前没大没小,她也顾不得什么称谓了,双眼直放光,盯着萧逸手上的野兔。 萧逸抬了抬手,答应了一声,把手中的野兔往地上一丢,又忙碌起来四处寻找干燥的木头,想把火堆给架起来。 “怎么能抓到野兔的?哈哈,你真厉害……” 慕悦音兴奋不已不停唠叨,一直称赞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逸弯着身子不自觉的展示出无声的笑容。 只不过回头看向慕悦音时,又恢复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慕悦音毫不在意,一直盯着萧逸忙东忙西的身影。不一会儿火堆就搭好了,慕悦音挨着火堆直接坐在了地上,冰冻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可是兔子怎么处理啊?你会杀吗?” 慕悦音在这方面完全是生手,让她拿手术刀割病患的腹部是可以,可要让她拿刀划开小动物的皮,她一想到就无从下手。 “想吃,就别啰嗦。”萧逸一句话把慕悦音堵死了,这女人问题可真多。 似乎不想让慕悦音看到血腥的场面,萧逸故意走到远处背着她开始处理野兔。 等到浓重的肉味传来,慕悦音完全想不起来可爱的野兔是如何变成面前的美餐的了。 也不知萧逸从何处弄来的清水把野兔洗了干净去了内脏,再插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翻烤。 外焦里嫩,皮酥肉滑。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慕悦音顿时觉得更饿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萧逸竟然挖来了几根野草,用手碾碎了敷在肉上,代替香料的作用,这下子才是真的色香味俱全。 扯下一只兔腿,萧逸递给了不停流口水的慕悦音。 慕悦音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大啃,一点也不顾及小姐形象。 都快饿死了还要什么脸面,再说这个七王爷也不是那么拘束的人,看他纡尊降贵跟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一同在深山老林里烤兔肉吃,就知道了。 慕悦音放开了膀子吃,直到吃得肚子好撑才停手。直接就拿袖子抹了嘴,发现萧逸似乎没有怎么动手。 慕悦音摸摸脑袋,怪不好意思的。 反观萧逸有点吃惊,这女人小小的身板却这么能吃,整只兔子被一扫而光。 可是那吃相,啧啧,萧逸在心里感叹。真是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女人,面上的妆容早就花了,裙边也破损的不成样,还有刚才擦嘴的举止…… 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是大家闺秀出来的。 “王爷,咱们走吧。” 慕悦音瞄见萧逸一直在打量自己,脑子里想的肯定没什么好话,她也懒得理会,吃饱了那最要紧的是先行离开这个鬼地方。 萧逸听到微微点头,再不动身也不行了。只看他抬脚拨了拨泥土,把刚才的小火堆给熄灭了。 这番熟练程度,慕悦音也不信这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懂的技能。 “能否一问,王爷怎么会这些野外生存的?”慕悦音充满好奇,忍不住问道。 野外生存?很奇怪的说法,但萧逸猜测出她在问什么。 “打猎而已,是男人都会做。” 萧逸充满骄傲的口吻,让慕悦音翻个白眼。 好吧,在她看来很复杂的生存技能,在这个七王爷眼里只是简单的一次打猎。 慕悦音也不再说话,闷头就往林子里冲。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萧逸猛地一下拉住了慕悦音的胳膊,让她停了下来。 慕悦音不解地看他,还能怎么走,就这么走呗! 这下轮着萧逸翻白眼,“刚才你这么乱走已经迷路了,照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乱撞,把林子转遍了都走不出去。” 真是,他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拐着弯子骂人家笨蛋呢。 也许是慕悦音避而不答,露出的无辜表情一下子戳中了萧逸心里,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般抬起头来看天。 “夜晚跟着星星走。”说完就抬脚朝着北边走去。 慕悦音虽然怀疑但还是不得不跟着,跟着星星走能行吗?在这个没有指南针的时候,怎么辨别星星在北边的? 不过两个人一起迷路,总好过她一人迷路。 萧逸一直走在前面,遇见荆棘遍布的小路还会先踩出一条稍微平整的路,好让跟在身后的慕悦音不至于绊倒摔跤。 慕悦音默默跟在后头,觉得这个王爷太过阴晴不定,此时倒挺细心的,不自禁心里一暖。 “你打算怎么回去交代?”萧逸冷不防问一句,打乱了慕悦音的胡思乱想。 交代?什么是交代?自己不是被绑架了吗?而且幕后主使的人也没抓到。 “王爷是来找奴婢的吗?”慕悦音等不到萧逸的回答,只能继续说道: “终归是感谢王爷出手相助,要不是王爷,今天奴婢恐怕就会葬身此处了。” 萧逸见她态度温顺,一副天真无邪的语气,不禁有点担忧。 “你就这么回去的话,不怕别人问你吗?” 慕悦音表示不懂,问她什么? 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非得他堂堂一个王爷把话掰扯开了说。 “女子名节至关重要。你消失了这么两天,不怕别人说你闲话吗?” “行得正,坐得直。为何要怕别人闲话?” 慕悦音云淡风轻地回话,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委实让萧逸一惊。 这完全不像一个年纪尚幼、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的话,看她怅然自得的表情,就连萧逸不禁也轻松起来。 是啊,怕什么闲话,他萧逸不也在闲话中活到至今嘛! ***************** 慕府,又一个夜深。窗外暮色沉沉,除了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一片寂静。 慕康成火烧火燎地在书房走来走去,这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不论是派出的家丁,还是他在朝中关系密切的同僚,都不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门房那里也没收到过勒索信,这事情显得越发诡异。 可是慕康成又能如何,能找的人都找遍了,他不相信是慕悦音自己无缘无故跑了出去,平常日子不好说,可那天是慕亦彤大喜的日子啊! 若是明天还没消息,要不要张贴告示,有奖悬赏?或许干脆找京城巡捕队的官员帮忙,找寻失踪人口也不知是不是公务范畴。 翻来覆去地琢磨,慕康成觉得真是对不起苏姨娘,好端端的把女儿给丢了,再怎么说慕悦音也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若是他什么都不作为,万一被族里的长辈知晓,岂不是丢了慕家祖上百年来的脸,这让他慕康成今后如何做人。 李氏刚走到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厮想进去通传,被李氏挥手拦住了。 李氏掀开帘子径直走了进去,就看见长吁短叹、万分愁苦的慕康成,她心上涌起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不忍心慕康成这么担忧,一面又有难言之隐。 “老爷,注意身子啊,窗户开这么大,虽说已经入春,但晚上还是别贪凉了。” 李氏体贴地先把端着的银耳莲子羹放在案桌上,又伸手把案前的窗户给关上了。 “唉,我吃不下,你端走吧。” 慕康成扫了李氏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他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食之无味何必再食? 李氏一看他连最爱吃的甜食都没有胃口,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不再相逼。 要说从前李氏刚进门时,在慕康成未婚时纳的小妾和通房面前那是一个硬气,虽然在她们面前正妻的架势十足,却也在丈夫面前这般姿态。 慕康成不喜欢女人气势凌然地对待他,李氏这般自然就把他往小妾的身边推。 苏姨娘就是这时候入了慕康成的眼,好一阵子的浓情蜜意,让李氏嫉妒红了眼。 后来经过嬷嬷的一番劝说,李氏才转变了态度,变得温柔相向。假如慕康成以后再不进入她的房中,那李氏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李氏纵然没有学一些下滥手段对付慕康成,但一双巧手习得几套松筋按骨的巧方,即使年岁渐长,这套手艺还没蜕化。 李氏一看慕康成在案桌前坐了下来,特别温顺地靠了过去,房里也并无他人,她就释放了浑身力气,双手搭在慕康成僵硬的肩膀上,揉起肩来。 不时观察慕康成的表情,发现没有刚才那么可怖之后,李氏才循循劝慰道: “老爷,我家兄长道上也认识几个人,明天我送个信让他帮衬找一找吧?” 慕康成扭过头看着李氏一脸真诚的样子,微微点头。 也是,舅爷李进良好歹也是粮储道的道员,平常打交道的不乏明里暗道上的人物,不像慕康成自己,除了太医院的老腐朽们,在外也无甚应酬,更别提认识几个道上能帮忙的人了。 “舅爷要是能帮忙自然是好的。你明天一早就赶紧帮我送封手信,务必要低调找人。” 慕康成又想到过了好几日,也不知慕悦音吃住如何有没受苦。 李氏看慕康成又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心里一阵嘲讽。人在慕府好好的时候也不见得你这个当爹的嘘寒问暖,这时候人没了再来虚情假意,这又是何必。 不过李氏也恰恰需要和利用慕康成这点,他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才不管里子内是有多烂呢。 李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先让兄长假意派出人手去寻找,过了几日再来回报人早就香消玉殒,慕康成恐怕也就伤感个几日。 等老夫人还有慕家大人们都过了悲痛,谁都不会再想起来慕悦音这个庶女之时,慕悦音早就是曹公公府上一个无名的夫人了。 “老爷放心吧,这人没了我也是急得不行,老夫人那儿也都急火攻心灌了好几天的药,我自然是要为慕家上下数十口人着想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将三姑娘找回来。就算她名誉有何不妥,也不会过分计较。” 李氏这话说的真妙啊,不仅展现她不遗余力地找寻慕悦音,又标榜她慷慨为人,就算最后人找到了,这么多天是被谁掳了去,难免下人们会说出难听的话,可她身为一家之母肯定会维护慕悦音的名声。 真是怎么做,李氏都不会有错。 别说下人,慕康成自然也想到名节问题。总不可能是妇孺将慕悦音绑走的吧,必定是有蛮力的大男人。不论慕悦音有无受辱,恐怕她以后都很难再嫁人了。 女儿大了也不能留在慕府一辈子,所以慕康成也做好了将找寻回来的慕悦音送到尼姑庵的打算。 带发修行,庵里吃斋念佛,也是好好活着的一条途径。 “嗯。人若能找到就好,否则我死后如何面对苏姨娘。” 慕康成好死不死又提到苏姨娘,直把李氏气得够呛。她是不是不论怎么做都抵不过那个死人?! 嘴里应着声,手下却没停,摁着慕康成的肩膀增添了几分力道,慕康成觉得顿时经脉通畅,舒爽了起来。 一时之间,慕康成觉得自己飘忽云间,忘了世俗的烦恼。正要反握住李氏的手时,门口的小厮急急忙忙的声音扰乱了屋内的气氛。 “老爷老爷,有人说要见你。” “说什么事了吗?”李氏不悦地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坏她的好事。 小厮在屋外回答说没有,“他说事关重要,务必见老爷一面。” 慕康成听闻顿时精神一震,“会不会是悦音有了消息?”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推开门,急问道: “哪位求见?可是家女有了消息?” “回慕大人,是小的带了王爷的消息。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侯北面无表情,对慕康成也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是李氏听了后只能干着急,这人口中的王爷莫非就是七王爷?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找老爷,莫非真的有慕悦音的消息?一下子忐忑起来。 等到慕康成在屋外跟侯北小声交谈后再回到书房,已然是满脸喜色。 “老爷,是什么事?”李氏嘴角抽了抽,声音都颤着。 “嗯,七王爷说已经找到了悦音,让我们在家等着就行。王爷这次真是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老天真是有眼啊,贵人相助,悦音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啊!” 慕康成说完心情大好,一口气把摆在桌子上早就放凉的银耳莲子羹狼吞虎咽了下去。 李氏心里一沉,七王爷是如何得知慕悦音的下落,莫非兄长请的下人出了差错?这可如何是好。 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李氏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这真是太好了!三姑娘自来是有福气的,能平安回来真是上天保佑。” 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也不知七王爷是如何找到我家三姑娘的呢?” 这时候慕悦音就是我家的了…… 慕康成大笑着摆摆手,“那倒没有交代,不过七王爷怕我们担心,特地派了贴身的侍卫提前来报信。” “那可有捉到贼人?”有没有道出幕后主使,这才是李氏想问的。 可是慕康成只是一味地摇头说不知,没把李氏气得够呛。 刚才还温柔相对的夫人,刹那间就心神不宁,李氏找了个借口说不打扰老爷读书,推门而出返回主院。 还没踏进自己的屋子,李氏就赶紧把秋香叫来,刚准备吩咐,又觉得鲁莽。还是回了屋拿了纸笔,然后让秋香务必将手信亲手交给兄长李进良。 七王爷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一旦是真的,那李家的阴谋即刻暴露。 ************ 要说侯北为何去给慕家报信,确实是得了萧逸的准许。 就在侯安替主子担心怎么一去不回的时候,萧逸带着慕悦音回到了之前她逃跑的庄子。 “你可要进去看一眼,主使绑架的人?” 这意思是已经抓住幕后黑手了?慕悦音看着那柴房,想到自己也被关了几天,于是她点点头,她还真的想看看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何人! 李宏俊早就被打得晕了过去。 慕悦音见了他,脸上拳印交加,腿上也是伤痕累累,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表少爷吗?” 侯安在一旁应声道:“回三小姐,是李家的表少爷,是他让胡二从慕府绑了你。” “然后呢?为何要绑我?” “这……”侯安赚了脸去看萧逸的脸色,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侯安瞧着慕悦音一脸的憔悴,衣裙也破破烂烂,幸亏主子能找回她,否则千金小姐可不知得怎么遭罪。 可是事实是那么残酷不堪,慕三小姐一片仁义之心,治好了侯北的手臂。如今侯安还真的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她。 “咳咳,人都到齐了呀?”这时瘫坐在地上的李宏俊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他早就被侯北严刑逼供,防线也已坍塌。 “你们胆子真够大,知不知道我爹的上司是谁?这般欺辱我,如今干脆杀我了之,否则我定找你们报仇!” 说完又扫向慕悦音,没好气地说:“算你好命,破落户家的臭丫头,迟早被人卖了。” "把他臭嘴给封上。"萧逸一声令下,真是脏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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