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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吃饭的空当,玉夭才仔细打量了唐禹一番。他的皮肤很白,尤其是一身深紫色的华贵衣袍愈发彰显他的肤色,也正因为此,五官轮廓更是十分鲜明。墨丝仅是简单地用一根碧玉簪子束起,徒留下几绺垂发随风。
不同于夏侯沂与生俱来的英气与尊贵,唐禹的面貌则显得平易近人,显得隽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忧愁,淡得让人抓不住,只是一个晃神,便不见了那抹哀色。
分明是满面秀气,却毫无女子的姿态;分明是市侩的商人,却无丝毫精明算计。这世间总有那么样的人,虽然不是绝世的美貌,也有那谦谦君子的气质,虽然没有魁梧的身姿,也能让人心安。
“言其君子,温润如玉。”玉夭认为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唐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不得不说唐禹是个极其君子的人,除了初见时的失仪,玉夭简直找不到一处他不守礼节的行为。和这样的人谈起来是心情愉悦的,一顿饭下来轻松欢畅。
几相交谈,玉夭十分佩服唐禹的见多识广,每每谈论之时总能引经据典,论起天下之事也少有他不了解的,而且对于天下事他总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其实这与他的身世密不可分,唐家经商遍布天下,唐家的势力遍布天下,唐家千百年来的深厚底蕴,又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代无知的继承人?
只是那时的玉夭不懂,表面所见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一直以为唐禹是这世间纯净的一位翩翩公子罢了,但终究也逃不过世俗的束缚。
酒足饭饱,唐禹并未借故留下玉夭,仅仅是为其带了些盘缠与衣物,雇了辆马车相送,玉夭囊中羞涩,自是不便推辞,算是交上了一位好友。
即使玉夭与心中的那人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即使日思夜想,唐禹依旧没有牵绊玉夭的步伐。不知该说他是有着君子作风——君子之交淡如水,还是该说他的心思太深沉。
若是前者,确实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友谊,若是后者,那便是不得不提防之人,因为他太会隐藏,你甚至找不到他的弱点。
一个难关,只要肯花功夫尚且能找到破解之法,可若是一个没有弱点又有着足够能力的对手,你便只能认输。至少曾经的唐禹就是这么一位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与智慧。
唐禹在酒楼的雅间俯瞰着马车缓缓驶出街头,端起一杯香茗细细品尝,茶香缭绕在屋内,入口的却带着微微苦涩与甘甜。是苦亦或者是甜,唐禹在赌,只是这场赌博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输,输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的心。
沉默良久,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待再次放下茶杯之时,唐禹的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冰冷地对着墙角的阴暗处吐出一个字——“查”。
这样的情况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很突兀,可是对于唐府之人,尤其是跟在唐禹身旁多年的一明一暗两位护卫——寻风、追影来说,屡见不鲜,他们很清楚主子所言是指查找玉夭的来历。
主子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
在这世上或许可以有许多巧合,可以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佳话,可是对于唐府而言却是几乎不存在的。
玉夭的出现太过刻意,一张九分相似的容颜不仅能引起唐禹的失态,更能引起他的怀疑,偏偏又是恰逢他出门在外。
从情感上唐禹不愿意多想,可是理智不允许他这般,多年来受到的培养不允许他这般。即使曾经有负那个人,即使无数个日日夜夜从失去她的噩梦中惊醒,唐禹依旧无法做到不理智,身为唐家家主,并不能任性而为。
或许人人都觉得能够当上唐门的主人是一种幸运,拥有遍布天下的商铺以及秘密组织是一种荣耀,殊不知那也是负累。为了唐家,父母双双早亡;为了唐家,兄长舍命相救自己;为了唐家,唐禹付出了心中所爱。那花一般年纪的少女,那个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终归是为此而死,甚至死得惨不忍睹。
一个千百年底蕴的人家,一个财大气粗的世家,一个培养了足够势力的家族,成就与付出往往是成正比的,人前有多么荣光,背后就有多么辛酸。只是唐禹身为唐家唯一的继承人,不得不付出所有,抗下重任。
之后的晚上,追影每日都会向唐禹汇报玉夭的行踪,她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只是从未查到她的来历。不知不觉中,那个一身粉衣的少女便这样占据了他的心,深深扎根,深到他发现时已经不愿自拔。
每当从追影口中得知“仍无所获”时,他都会觉得异常安心,无所获不能代表他们的不期而遇不是对手所布置的阴谋,同时也不能证明那就是阴谋,这样便好。有的时候,唐禹甚至觉得如果这是一个陷阱,他也会忍不住跳下去,那样的话,他只能感叹他的对手终于抓住了自己隐秘的弱点。
其实,唐禹不是不相信人心,只是不肯轻易相信罢了。在成为一家之主之前,他也曾在兄长的羽翼下玩耍,虽然每日要读许多书,接触许多东西,童年终究不是一片空白。在接任家主之前,他也曾有过一段美好,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却也不失平淡的甜蜜。
可自从成了唐门的主人,一切都变了,他不敢笑,亦不敢哭,只能把一切的情感隐藏在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皮之下,因为他要做那没有弱点之人,他要负担起一个家族百年的兴衰。这担子太过沉重,让一个本该体味人间滋味的少年变得深沉,变得哀伤。
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不近人情的规矩罢了。
然,玉夭并不知道这些,自那日与唐禹分别之后,她只是紧握着胸前所挂的墨玉青龙配,心心念念想着到东陵的都城去寻找夏侯哥哥。在古墓中初见之时玉夭并不清楚夏侯沂的身份,如今却是多少有了些了解。
青龙乃是人间的守护神,能在身上佩戴墨玉且雕刻青龙的人家,非富即贵。再加上夏侯沂之前所言这玉佩能帮忙安排去处,玉夭猜测夏侯哥哥即使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也是与皇家脱不了干系,故而到了东陵便想着去东陵的都城。
玉夭对于夏侯沂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不仅仅是赐名的缘故,或许对于第一个见到的人总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只想他在自己一人身旁。玉夭一直以为这便是所谓的爱情,像亲情般的爱情,平淡而又温暖。(直到后来玉夭才知道,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叫作依恋,它无关于爱情,却比爱情还要霸道。)
但对于夏侯沂来说,玉夭只是一时的心动,或许玉夭也让他刻下了深深的印象,可是帝王之子注定不能只有一位佳人在侧。从葬神墓的相遇,夏侯沂便对玉夭有着一丝眷恋,只是终归用情不深。况且帝王之子娶妻向来都是娶一位能帮助自己巩固势力的女子,所以即使已然订婚,夏侯沂依旧将身上的墨玉青龙配给了玉夭,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帝王家的观念根深蒂入,而玉夭又是那般的执着,便也注定了不可能,他们的相遇只为擦肩而过,美丽而可惜,那不过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赢得今生的相顾一瞥罢了。
当玉夭一路辗转,终于到了都城之时,得到的却是五皇子夏侯沂大婚的消息,对方是御史大夫的千金。玉夭一进城门便见到满城喜色,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张扬着皇家的喜讯。
对于都城的百姓而言这无异于是一桩大喜事,五皇子夏侯沂大婚,施粥布米,与民同乐。况且五皇子为人和善,长相英俊帅气,五皇子妃据说倾国倾城,心地良善,实乃天作之合。
这虽然与平民百姓的生活关系不大,却丝毫不影响人们津津乐道,虽然是小人物,也是有足够的八卦精神,城门口的妇人们整日里张家长李家短地乐此不疲,因而五皇子的大婚自然可以成为众人的谈资,茶余饭后的话题。
玉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听得到了这么一则消息,其实是想不听到也难。人群中说说笑笑,只要稍微留心他们的谈话便可。
持着墨玉青龙配到了五皇子的府邸,再三犹豫,玉夭还是叩响了门。王府的仆役见玉夭一身粉装正是可爱,又持着主子的玉佩,态度恭敬有加,领了玉夭去前厅喝茶。
那是一处宽敞的院子,墙角处种着一片竹林,无过多的花草修饰,给人以简约的美感,金镶玉砌是低调的奢华。然,此时的玉夭毫无心情,一心想着见上夏侯沂一面,问清楚大婚之事。
偏偏这世上无巧不成书,夏侯沂正好有事不在府中,府中唯一主事之人便是他的母妃郑贵妃。之前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帝王的薄凉早在病重时看的一清二楚。好在儿子聪慧孝顺,亲自取来了血琉璃,如今病好了却依旧形容憔悴,便请了旨意搬来儿子府邸照料。
如今的郑氏一心记挂着儿子,这一来二去便生生阻碍了玉夭与夏侯沂的一面。御史大夫家的闺女品行相貌无一不好,况且她的父亲还可以帮助到儿子,郑氏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来破坏这桩婚事。
再者玉夭所带来的玉佩乃是自己儿子的配饰,是他师父沧澜上仙送与他的拜师礼物,且不说师父的礼物不可随意送人,单就沧澜子辅佐了东陵国历代明君而言,这墨玉青龙配也代表了一种身份,而夏侯沂就这么送给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这让郑贵妃如何不生气?
夏侯沂曾经和母妃提过偷药时的经历,尽管只言片语,也不妨碍郑氏对玉夭的不喜。这厢又如何会让玉夭见到他?不仅如此,还收回了墨玉青龙配。
玉夭坐在大厅里左等右等,等不到夏侯沂的影子,甚至连下人也不见一个,心中难免着急了些。于是乎,按照既定的戏码,冲撞了贵人,被赶出了王府。
玉夭从未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夏侯哥哥竟是如此,明明说好了拿着玉佩来东陵,如今竟然拒而不见,甚至恶语相向。可是,如果不能留在这里,那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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