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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这过去的一个月里,Z银行S城分行内部调整,敖钧之手上揽了个大项目,几乎每天都和团队加班到天亮,因此无暇顾及周庭让的事情。
项目完美收工,敖钧之的业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N城分行听说了这件事,执意要把敖钧之调回去,S城分行虽然很不愿意放人,但N城分行先人一步向总行提交了调任申请报告,总行批准了,S城分行不得不服从命令,这一季度结束以后就得把敖钧之调回N城分行。
敖钧之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得知自己不到三个月以后就要回N城分行,没有刚来的时候想象得那么开心。要是没有遇到周庭让,这个决定对于敖钧之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可如今情况不同以往,现在的敖钧之反而,不想走了。
对周庭让的报复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收手?
敖钧之心里暗自想道。
看来,我没有时间慢慢跟你耗了,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给你,最沉重的一击,让你永远都站不起来。
于是,敖钧之花了一个晚上,站在阳台上边喝酒边筹谋,势要把周庭让推入最深的深渊。
一个星期后,从Z银行S城分行传出流言,周米庄火锅店使用的食材大部分都没有经过国吅家吅安吅全质检,不符合健康标准,而且火锅底料所用油皆为地吅沟吅油,说是由一个在那里短期打过工的人透露的。
本来大家一开始不相信,说火锅店的口碑那么好,绝对是有人故意造谣。可流言一旦传开,就必定会有影响。几天过去以后,大家果然开始拒绝在周米庄订餐,而且下班后的聚餐也换了地点。
慢慢的,这个消息从Z银行传到周边的办公楼,白领们全都在讨论,然后相继取消了周米庄的订单,就连周米庄的老客户亨通公司,也抵不住大量的流言蜚语,不再从周米庄订餐。
面对短短时间骤减的订单量,周世良和周庭让都乱了阵脚,查了半天没查到流言的源头,也不知道怎么挽回那些流失的客户。因为做餐饮行业的,一旦食吅品吅安吅全出了问题,名声臭了,就不可能有翻盘的余地了。
火锅店仿佛**之间从热门之巅跌到冷门之谷,中午和晚上都生意寥寥,几日没怎么进账,这个月服务员们的工资怎么结都成了问题。
周世良被气得直咳嗽,周庭让看在眼里很不好过。
周庭让隐隐猜到,这件事很有可能跟敖钧之有关。虽然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来找自己麻烦,但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跟以往都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敖钧之的目标不再是周庭让个人,而是周庭让的一切。
现在是晚上九点,往常这个时间点火锅店应该是最忙的时候,可现在,火锅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服务员都无聊的在厨房里叽叽喳喳聊天,大堂只有周世良和周庭让坐在某一张桌子上,而小七则站在门口打量有没有客人上楼来。
“唉……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啊……”
周世良愁眉苦脸的声声叹息,周庭让心里很不是滋味。
“爸……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连累大家了。”
“说什么傻话呢,怎么是你连累我们呢,要怪啊,就只能怪我们倒霉,点儿背,眼看着生活就要好起来了,老天爷硬是不给个机会。”
周庭让不是不知道,周世良为了开这个火锅店,这十年来受了多少罪。什么工都打过,什么苦也都吃过,有过被客人拿汤从头上淋下去羞辱的时候,也有过好不容易赚到的钱被工头搜刮走的时候,什么人格,什么自尊,周世良早已不在乎了。可就是用那么多的血和泪建筑起来的梦想,眼看就要倒塌,这种感觉对周世良来说,无疑是刀子插进心脏一般的疼。
在门口看着周世良和周庭让憔悴的脸色,小七再也忍不住,冲到对面的亨通公司,找到正在加班的三木就是一顿臭骂。
“臭三木!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太让我讨厌了!”
没做好任何心里准备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三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小七指的是自己取消周米庄订单那件事。
“哎哟宝贝你消消气啊,你听我解释嘛,”三木赶紧起身抱住小七的肩膀安抚了一下,然后让他揽到沙发上坐下,“我知道,你在周米庄上班,我们又在交往,说什么我都不应该这么不给你面子。但你一定要体谅我啊,我手下有一整个部门的人要管,做什么事都得讲究民吅主的,我总不能逼他们吃他们不想吃的东西吧。大家闹着要取消订单,我作为经理,当然得听从大家的意见呐,你说是不是。”
“可你们为什么要取消订单嘛!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绝对做的是良心餐饮!一点都不掺假的!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我信!我信!我当然信啦!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不顾及大家的感受嘛,而且这时候我要是站出去说话,大家都会以为我是在包庇你,公私不分,以后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呢。”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现在火锅店被搞得一点生意都没有,良叔和小让哥都快愁死了,我在一旁看着都着急!”
“唉,这就是流言的威力,分分钟搞垮一个人,一个店。可现在流言已经传开了,你们火锅店的招牌算是砸了,除了开发新的路子,也没别的办法了。要是再耗下去,只能走进死胡同里。”
“你是说,火锅店,就只能这么垮了吗?”
“店垮不垮我不好说,反正餐饮肯定是做不下去了,要想把店面留下来,只能想想看能不能做点别的。”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回去和良叔还有小让哥商量商量吧……”
让服务员都提前下班回家,第一次,周世良,周庭让,小七,三个人神情凝重的坐在桌旁,讨论着火锅店的未来。
“爸,我觉得杉总说得有道理,咱们店餐饮是真的不能做了,否则只能死路一条。”
“可你爸我除了炒炒菜炖炖汤其他啥也不会呀,这突然让我做别的生意,我还真不知道该做啥。就算决定要换生意做,咱们没有起步资金,这生意又怎么做得起来?”
“爸,你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了,咱们可以向银行贷吅款呐!”
小七突然吱声,周世良和周庭让眼前一亮,示意小七继续说下去。
“我之前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有个银行……具体哪个银行我忘了,反正那个银行非常支持个体户小额贷吅款,听说好多个体户在别的银行贷不到款,在那个银行都贷到了,我觉得咱们可以试一试!”
“小七,你懂电脑,你快在网上查一下,你说的那个银行,到底是什么银行,还有S城能不能贷,要求的个体户条件又有哪些!”
周世良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让小七把具体信息找出来。
“良叔!小让哥!我查到了!”
“是什么?什么银行?”
“Z银行!S城可以贷,咱们这附近就有Z银行,网上说,具体能贷多少,要看银行的评估,但不管怎样咱们先试一试吧!万一能成呢?”
“行!那咱们就试试!”
次日上午。
敖钧之去公司楼下咖啡厅买了杯咖啡提神,走过大厅,和来往的同事们打着招呼,突然瞥见电梯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敖钧之下意识的躲到了拐角的墙后面。
周庭让?
他来这里干什么?
敖钧之对于周庭让在Z银行的出现感到非常惊奇,按理说他不知道自己在Z银行上班啊,那他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于是敖钧之谨慎的跟在周庭让后面,发现他走进了信吅贷部。
以敖钧之专业的经验,一下就判断出了周庭让来这里的目的。看来自己的流言公关起了效果,火锅店快撑不下去了。
冷笑一声,敖钧之喝了口爽口的咖啡,乘着电梯优哉游哉的回办公室了。
“小婷,帮我接一下信吅贷部的张经理。”
“好的敖总。”
这一边,信吅贷员正在仔细审查周庭让所提交的贷吅款申请材料。
一项一项的核准,一页一页的盖章,信吅贷员在电脑上输入了相关信息,审核通过,确认发放贷吅款,点击打印。
随着打印机滋滋滋的印墨声,信吅贷员窗口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喂?哎张经理,哎,对,是在我这儿办呢。啊?可我已经……行,行,我知道了张经理,嗯嗯,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信吅贷员重新在电脑上敲了好一阵,然后将打印出来的那张单子放进碎纸机,原封不动的把周庭让提交的材料退了回去。
“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贷吅款我们办不了。”
“啊?可、可你刚刚……”
“对不起,由于我个人的工作失误,没有注意到您有一项条件并不符合我们银行发放贷吅款的标准,所以我更正了一下错误,您的贷吅款业务办不了,请您见谅。”
看着好不容易凑齐的材料就这样硬生生被退回来,周庭让整个心都是苦的。
能说什么呢?
制度就是制度,制度是不讲人情的。
周庭让没办法,只能叹口气,垂头丧气的回了火锅店。
“怎么样怎么样?贷吅款领到了吗?”
见周庭让推门进来,小七关切的凑上去。
“唉……”
周庭让沉重的摇摇头,周世良一见他是这个脸色,便知道了这最后一根稻草也抓不住了。
“咱们呐,还是做好火锅店关门的心理准备吧。”
周世良决定坦然接受现实。
“爸……”
“咱们这个店面的租金,到明年底就到期了,一到期就得走人,咱们还是做长远打算吧。”
“爸,咱们不还有些积蓄么,要不……”
“不行!那是爸给你攒的这四年的学费!那钱不能动!你下个月就开学了,去学校专心上课,钱的事你别管,爸会想办法。”
周世良不舍的望了望这个自己一手开起来的火锅店,像是在做正式告别。
“人和人之间讲究个缘分,没缘分,付出再多也成不了你的。这店也是,可能它跟我们一家没缘吧,这才经营了半年不到,就要和它说再见了……”
听着周世良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心如刀割的感慨,周庭让和小七心里非常难受。
“今晚,就把服务员和厨师的工资结了,小让你下个月就开学了,好好读书,别担心家里。然后就是小七,咱们店关门了,也连累你没了去处,这几天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地儿在招人,合适的话就去吧。”
“良叔!我舍不得你!”
小七哭着抱住周世良,周世良也是万般不舍,但毕竟是长辈,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总还是要有一个人撑起大局,不至于人人都崩溃。
“傻小子,你哭啥,你只是换个地方吅工作而已,又不是从此都见不到你良叔了。”
“可是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吅工作啊……我只想跟着良叔和小让哥啊……”
“良叔也想走哪儿都把你带上啊,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良叔真的有心无力啊。”
“良叔……”
小七还是嚎啕大哭不撒手,周庭让看不下去这残酷的画面,只得背过身去捏紧了拳头。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现在有了人照顾,良叔也算是放心了。去了新的单位记得要常常回来看良叔,知道吗?”
“我一定天天回来看您!”
周世良温柔的抚了抚小七的背,粗糙的手心传递出细腻而坚强的力量。
小七擦干眼泪,走到周庭让身边,轻轻拉了拉周庭让的袖口。
“小让哥,我以后没事就去你学校看你,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啊?你以后说不定就很久很久都看不到我……”
“你要和杉总一起来。”
“呃?”
“你每次都得让我看到你幸福的样子,否则我就不见你。”
“小让哥……”
小七又忍不住红了鼻子。
“杉总人很好,你跟着他我很放心。你到了新单位,说话做事多动点脑子,别一冲动就给人家捅娄子,你的新老板可不会像我一样偏袒你。”
“我知道了,哥。”
“爸,既然店不开了,你就歇着吧。忙了大半辈子,一天都没休息过,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你能休息休息了。大学的课不会很紧,我一有时间就出去打工,钱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不行,你得专心学习……”
“我保证我会平衡好时间的!我保证!”
看周庭让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周世良也没再说什么,默认就当妥协了。
就这样,三个人清理了一下火锅店的仓库,一整天就过去了。
夜幕降临,周庭让遣散完厨师和服务员,小七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咚咚。
三木敲了敲店门,然后客气的微微弯腰跟周世良和周庭让打了个招呼。
“周老板,我来接小七下班。”
“去吧,这是你最后一次下班了。”
周世良含吅着泪微笑的送走了小七。
看小七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闷闷不乐的,三木很是担心。
“怎么啦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我下岗了。”
“啊?”
“火锅店今天正式关门了。”
“真关啦?”
“嗯。”
三木突然一个急刹车,把车暂时停到了路边。
“我看要不这样吧宝贝,你来我们公司上班,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学都没上过的人怎么可能去你们公司上班?”
“我是人事部经理,雇不雇谁我说了算。”
“别呀,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让你背后受人指点。”
“其实,你要是真为我想,干脆就别工作了。”
“不工作了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三木真挚的点点头。
小七愣了一秒,然后乾坤大变卦。
“我还是去你们公司上班吧。”
“……”
三木吃瘪,有些郁闷。可谁叫小七就这怪性子呢,而且自己爱的就是他这怪性子。
“我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我们公司不是物流公司吗,要不你先来当快递员试试看?我们公司对快递员学历要求不高的,通过考试就行,我和你的关系只有我们部门的人知道,业务部门不会有人怀疑的。”
“真的吗?”
“真的。”
“好啊,那能给我配一台摩托吗?我从小就梦想有一天能开着摩托飞奔在风中!”
“……”
三木心里有千万只草泥吅马奔腾而过。
“我开摩托肯定老拉风了!呜儿呜儿呜儿呜儿……”
“别呜了,先考驾照吧你。”
16.
就这样,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转眼间S城交通大学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周庭让要搬进学校专门给脱产班成考生准备的宿舍,于是周世良大包小包的提着,陪周庭让一起去报到。
看着校园里四周林立的学院楼,还有校道上穿梭而过的年轻面孔,周世良不禁感慨起来。
“小让,看到你能在这样的学校里学习,爸就觉得,这些年的辛苦没白费!爸坚持让你学习,真的是对了!”
“爸,我答应你,这四年我一定好好学,等我毕业,找份好吅工吅作,赚大钱,让你踏踏实实的享福!”
“爸不要你赚大钱,爸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开心,快乐,爸就知足了。”
到达宿舍区,周庭让先到登记处咨询自己的宿舍号。
“叫什么名字?”
“周庭让。”
“哪个学院的?”
“经管学院。”
“哦,你是成考脱产班的是吧?”
“对。”
“这儿有个情况,我先跟你说一说啊,呶,我背后这栋楼,原本是你们脱产班成考生的宿舍楼,因为是老楼了,这个寒假开始学校决定整修,还没弄好,可能还要半年才能竣工,再加上这一届成考生上脱产班的不多,所以学校决定,让你们几个成考生先住到普高生那栋楼去,呶,就那栋新楼,等这边宿舍修好了就让你们搬回来,给你们造成的不便,我代表学校表示抱歉哈。”
“没关系的老师,我住哪儿都行。”
“谢谢你的谅解哈。我帮你看看,你被分到哪个宿舍了……周庭让……啊,在这儿,A7栋708号。”
“A7栋在……”
“就那栋!我刚才指的那栋!”
“啊,好的,老师谢谢啊。”
“不客气,这是你们宿舍的钥匙,拿好哈。”
“哎,谢谢老师。”
问到了宿舍号,周庭让把自己手上的行李往肩上一扛,然后把周世良手上的大包小包夺过来单手拎着。
“爸,你最近老咳嗽,别拿这么多东西,都给我吧。我先上去,你慢慢上来,小心别闪着腰。”
周庭让驼着好多东西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七楼,嘴里碎碎念着宿舍的房间号。
“708……啊,这里。”
咚咚咚,周庭让敲了一下门,里面有人喊了声进,于是周庭让推门进去。
宿舍里另外三个人已经到了。一个在座位上打游戏,一个正在拖地,还有一个,正裹在被子里睡觉。
“你……好……”
第一次过住校生活,周庭让还不太适应,不好意思的给大家打了声招呼。
“ASA!我赢了!快给钱给钱!”
只见那个拖地的室友在看到周庭让的一瞬间高兴的蹦了起来,然后丢下拖把跑到打游戏的室友那里宣布自己赢了游戏,然后打游戏的室友一脸不爽的掏出了十块钱给他。
“你好,我是赵明!”
拖地的室友带着微笑友好的走过来,跟周庭让握了握手。
“我叫周庭让。”
“叫你庭让哥可以吗?”
“啊?”
“嗨,是这样的,我们仨都是大一的新生,今天来报到的时候听宿管阿姨说,我们寝室暂时会住进来一个二十八岁的成考生,所以我跟林涛,就这打游戏的哥们儿,”林涛顺势也走过来,跟周庭让握了握手,然后赵明继续说,“我就跟他打赌,他猜你是大叔型的,我猜你是正太型的,结果我赢了,嘿嘿。”
“正太是啥?”
周庭让一脸呆萌。
“呃,”赵明先是和林涛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啊,哥你太萌了!简直就是四次元啊!”
“四次元是啥?”
周庭让依旧不解。
“没事没事,等以后弟弟们慢慢给你解释。来,哥,你的床位是这个。要我们帮你吗?”
“啊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周庭让开始麻溜儿收拾好了床铺,这时候周世良也到门口了。
“小让呐,都弄好了吗?”
“哥,这是你爸吗?叔叔好!”
赵明和林涛见周世良来了,赶紧站起来鞠躬问好。
“你们好你们好,我是庭让的爸爸,你们都是他的室友吧?”
“是的,叔叔,我叫赵明,他叫林涛。”
“哎呀,都是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啊,真不错,不错。”
“谢谢叔叔夸奖!”
“以后,就拜托你们帮我好好监督庭让啦。”
“哪里的话,应该是庭让哥监督我们才是。”
“好了,爸,我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庭让从床上爬下来,“咱去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把周世良送回店里,周庭让又骑着摩托车回到学校,刚打开寝室门就差点和里面的人撞上。
原来是之前一直在昏睡的室友醒了,端着盆子正要去这层楼的公共吅浴吅室洗澡,头发乱糟糟的,又耷吅拉着个头,周庭让一时还分辨不出他清晰的五官。
错了个身,周庭让让他先过,然后自己刚要进门就听见那个人冷冷的说了句。
“都二十八了还要爹送,也不嫌丢人。”
只见那个人嘴角一撇,然后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就疲着痞着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了。
说实话听见他这么嘲讽自己,周庭让心里挺受伤的。
不是自己这么大了还要爸送,只不过是父子都对神圣的大学太向往罢了。
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屁孩懂什么。
叹了口气,周庭让摇摇头,决定不跟他计较。
17.
将书桌擦干净,然后把书籍资料一本一本的摆到书架上,周庭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即使寝室里有个不礼貌的小孩,但好在还是有两个明事理的小伙子,只要自己行吅事低调一点,不去惹事,大学四年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喂,萧子洲,你的臭袜子能不乱扔么。”
寝室的门被打开,赵明冲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喊。
周庭让闻声不经意的看过去,却瞬间凝固住了呼吸。
洗完澡的萧子洲,头发被撩到了后面,露出了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而那张脸,像极了十八岁的陈柏江,周庭让记忆里的陈柏江。
啪,周庭让手里拿着的书掉到桌上,吸引了另外三个人的目光。
“哥你咋了?”
“没、没事。”
周庭让慌张的收回眼神,转过身装作继续整理书柜,而胸腔里那刻心脏,却久违的猛烈跳动,猛烈到整个耳廓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唉,你说咱们寝室怎么那么倒霉啊,好好的非给咱插一个成考生进来,这不是成心膈应我们么。”
萧子洲边擦着头发边故意大声挑拨道,目的就是为了让周庭让听到。
“萧子洲你晚饭吃多了吧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赵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虽然自己对成考生也有偏见,但见到周庭让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善良,很纯净,跟印象中的成考生不太一样,让人很想亲近,所以在听见萧子洲故意调侃的时候忍不住站出来为周庭让说话。
“行了行了,明天就开学上课了,都别逼吅逼了,该干嘛干嘛吧。”
而林涛则是一副谁的边都不站,只想维持寝室和谐的态度。
周庭让一直没作回应,因为脑海里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击还未消散。
端着盆子去公共吅浴吅室冲了个凉水澡,周庭让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个萧子洲,毒舌,没礼貌,不讲卫生,跟当年儒雅,温暖,阳光的陈柏江根本就没得比,可那张脸,为什么还是会让自己陷入混乱里面?周庭让搞不懂自己,只能用手捂住胸口,寄希望于借外力降低心跳的频率。
尽管谁都知道那并不可能。
开学快要三个月,周庭让的校园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课程安排的不是很紧,所以周庭让晚上都会出去打工,每天凌晨以后才回宿舍。
有好几次,经过萧子洲的床前,看见他安静的睡颜,周庭让都忍不住驻足,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一看就是好久好久,仿佛此刻陈柏江就在自己面前,跟自己念同一所大学,住同一个房间。
要知道,这曾经就是周庭让的梦。
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这三个月期间,虽说赵明和林涛都是大大咧咧的直男,但还是捕捉到了寝室里一些微妙的改变。
比如,萧子洲虽然依旧不改他的幼稚和毒舌,时不时就把周庭让的成考经历拿出来调侃,还旁敲侧击的打听周庭让不愿被提起的过去,但周庭让始终没有发过火,反而每次都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萧子洲,仿佛他在说什么周庭让都不在意,只要看着他的脸就好。
比如,萧子洲后来更变本加厉,知道自己无论做的有多过分周庭让都不会生气,因此故意支使周庭让做这做那,什么半夜打工回来要给他带热饺子啊,什么臭衣服臭袜子全让周庭让帮忙洗啊,什么每天的早饭都要周庭让变着法儿的带啊,而周庭让一次都没有拒绝过,次次都照做。
又比如,萧子洲加入了辩论社,每次一有比赛的时候就会穿上白衬衫,而每当萧子洲换上白衬衫,周庭让就会魔性的一直盯着他看。
赵明和林涛不知道的是,目前为止周庭让人生中最悸动,最热烈,最令人回味的那一天,就是近距离闻到陈柏江白衬衫上淡淡体吅香的那一天。
因此,穿上白衬衫的萧子洲,对周庭让来说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之中。
赵明和林涛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默契的不提起,不讨论。
赵明感觉得到,比自己大十岁的周庭让,此刻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一定有过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所以不打扰。而林涛是压根儿就对别人的八卦不敢兴趣,所以不过问。
就这样,日子平静的流淌着,直到敖钧之出现在校园里。
三个月过去,这一季度的测评就要结束,这也意味着,敖钧之要离开S城了。所以敖钧之一直在伺机准备,等候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将周庭让一举致命。
火锅店倒了,周庭让的半边天也塌了。学校,则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因此敖钧之将这最后的总攻势,瞄准了周庭让的大学。
把车停到S城交通大学停车场,敖钧之慢慢踱步在校园里,按照地标,走到了经管学院楼下。
原本敖钧之只是来了解了解情况的,没想到竟遇上个关键人物,无意中给了自己一条捷径。
“哎同学你好,”敖钧之拦住刚从楼里出来的一个学生,“我想问一下,物流管理专业是在这里上课吗?”
“是啊。”
“那要是通过成人高考进来的呢?也在这里上课吗?”
“成考不是,成考在专门的成考教育楼上课。”
“那同学你认识……”敖钧之转念一想,大学这么大,普高生应该没有跟成考生接触的机会,所以打住了,“啊没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同学。”
“不客气。”
敖钧之正准备去找找看成人教育楼在哪儿,突然刚刚那个学生又折回来敲了敲敖钧之的肩膀。
“请问你是来找周庭让的么?”
敖钧之顿时瞪大眼睛,这种几率也能让自己撞上,这也太巧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室友。”
听到这里,敖钧之隐隐感觉,线索来了。
“同学,你有时间吗,可以跟我聊聊吗?”
“你是?”
看得出来他有些戒备,于是敖钧之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我跟周庭让有些私交,想跟你聊聊他。”
看敖钧之的来头不小,而且萧子洲一直很好奇周庭让的过去,于是欣然答应。
两人去了学校后门的一家咖啡厅,挑了个隐蔽的座位。
敖钧之出于不确定那个人所说的话是否具有真实性,所以留了个心眼,偷偷在桌下用手机开了录音功能。
“你刚刚说,你是他室友?你不是普高生吗?”
“我们学校成考生那栋宿舍在整修,成考生暂时被安排和我们一起住。”
“噢?跟他一起住,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
“特别,太他吅妈特别了。”
从面前这个人嫌恶的表情看出了他对周庭让的态度,敖钧之满意的笑了笑。
“说来听听。”
“我觉得他好变吅态。”
说到重点了,敖钧之在心里暗自想。
“他怎么个变吅态法。”
“我感觉,他是gаy。”
嗯?
敖钧之腾的一声坐起来,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一次考虑周庭让的性取向问题,敖钧之觉得空前的混乱,这和以前自己对周庭让的认知相差十万八千里,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会突兀的提出这个命题。
“这话怎么说?”
“我跟你说啊,第一天报到,我洗完澡回宿舍,发现他居然一直盯着我看,那个眼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我就感觉他看我的眼神真的很特别。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就经常当着其他室友的面对他出言不逊,你说要是一个正常人听到我那么挑衅,早就一个拳头给我挥过来了,可他居然一次火都没有发过,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看得我渗的慌!后来我就开始要他帮我做各种事情,叫他给我带早饭,给我洗衣服,我还要求他半夜打工回来给我买吃的,他全都做到了!最恐怖的是,有一天晚上我睡觉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他居然蹲在我床边中了邪似的盯着我看!这这这,简直是太变吅态了!妈吅的死基佬!我快受不了了!”
原来萧子洲支使周庭让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那个猜想的内容也仅仅是,周庭让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这和敖钧之的预期相差太大了。
如果事实真如萧子洲所说,周庭让的性取向就很明显了,那又如何解释,当年他犯下的罪?
敖钧之心里,头一次对那个自己信之凿凿的事件产生了怀疑。
而此刻的萧子洲明显是怒气上头了,一发不可收拾。
“你说他都二十八岁了!还天天对我那样!真他吅妈是个变吅态大叔!我每天跟他住在一个房间里浑身都不自在!我见到他就恶心!我好想把他赶出寝室!赶出学校!赶出我的生活!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
将萧子洲表情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收入眼底,敖钧之发现,现在不是去纠结周庭让性取向的时候,既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将周庭让恨之入骨的人物,何不巧妙利用他,借他之手摧毁周庭让?反正不管各自的出发点是什么,结果都是要让周庭让滚出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那就联手吧,加了双倍弹吅药的子弹,必定势不可挡。
“我问你,你想让周庭让滚出交大吗?”
“当然想!做梦都想!”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目的也是这个。但我要的比你多。”
“你要什么?”
“我要他身败名裂,在S城失去立足之地。”
看见敖钧之阴森的瞳孔,萧子洲不仅打了个寒颤。
然而萧子洲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又怎么算计的过心机颇深的敖钧之。被人当做棋子耍了都不知道,还一股脑的往前冲。
“那样最好不过!他那样的变吅态最好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那好,我现在就给你支一个招。”
敖钧之做了个手势让萧子洲靠近一点,将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详细的告诉了他。
“哦,等于是,我先……”
萧子洲把敖钧之告诉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其中没有某个环节听岔,得到敖钧之的肯定以后,萧子洲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表示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三天后。
算好赵明和林涛晚上下课的时间,萧子洲提前十分钟回到宿舍,周庭让看还没到打工的时间,就留在房间里看书。
砰——
寝室的门被撞开,萧子洲一副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周庭让见状赶紧去扶,萧子洲则趁机拉住周庭让的胳膊,自己重心不稳往后倾,然后两人纷纷倒在了萧子洲的床上。
此刻,周庭让贴着萧子洲的胸口,眼前是那张跟陈柏江相似的脸,心跳再一次加速,忍不住逗留。
看到周庭让的反应如自己所预期,萧子洲变得更有把握,决定豁出去把这件事干到底。
“她不要我……她不要我了……”
萧子洲假装撒酒疯,嘴里哼哼唧唧着令人心疼的语句,表情则是非常痛苦,马上就有眼泪从眼眶飙出。
“子洲,子洲你醒醒,你没事吧?”
周庭让温柔的拍打着萧子洲的脸,神情很是担心。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要我?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萧子洲假装胡乱抓起周庭让的手,用一双泪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庭让。
“子洲,你别这样,你别想不开,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的,一定会的。”
萧子洲越演越像,开始疯狂的手舞足蹈,脸上的热泪一行一行的淌下来。
“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全世界都不要我了!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萧子洲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失恋金句,没想到就是这几句话,彻底打开了周庭让尘封的回忆,令周庭让立刻眩晕。
“你别哭,你别哭啊,”眼前萧子洲的泪水模糊的脸,看得周庭让撕心裂肺,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陈柏江吅的面前,“江……你知不知道……看你哭……我有多难受……我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啊……”
周庭让失去理智的跟着流下眼泪,捧起萧子洲的脸自言自语。
突然,萧子洲的心震了一下。
原来,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哇呃——
萧子洲突然蹭起身,对准周庭让的裤tou就是一阵狂吐。
吐完,萧子洲装作神志不清的连忙拿自己的衣服袖子去擦了擦那些脏兮兮的呕吐物,然后顺势回过神来跟周庭让道歉,然后接着酒劲儿连拉带拽把周庭让弄脏的裤子给扒了下来,顺便把自己弄脏的上衣也脱了。
听到门外有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和谈话声,萧子洲一气呵成,拉了一把半吅裸的周庭让倒在半吅裸的自己身上,然后听见开门声,尖叫声,和书本落地声。
“你你你……你们……”
赵明和林涛彻底傻眼了。
就在这时,最考验萧子洲演技的时刻到了。
只见萧子洲一把大力推开周庭让,从床上挣扎起来,然后用含泪的双眼望了一眼门口的赵明和林涛,撞开门就跑出去了。
而被推倒在地的周庭让,下吅半吅身几乎光着,完全不能反应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喂喂,708的,你们还不上去看看呐,你们的室友要跳楼啦!”
“什么?!”
赵明和林涛立刻撒开退就往八楼楼顶上跑,跑上去一看,就看见萧子洲光着上身站在天台边缘,嘴里嚷嚷着谁都不要过来,就让我一个人呆着。
萧子洲的举动立刻惊动了宿舍区的所有人,好多学生围在下面举起手机拍照,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校领导的耳朵里,连忙赶来现场处理情况。
自然,萧子洲也只是虚张声势,意图只在把事情闹大,既然现在校领导出马了,那目的也就达到了。于是萧子洲顺着校领导给的台阶,从天台上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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