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那什么,我这儿暂时没有现金,我能出去取了给你么。”
“OK啊。”
敖钧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但你可能要等我一会儿。”
“为什么?这对面就有台ATM机啊。”
“我这……”周庭让有些面露难色,低着头晃了晃手中的存折,“ATM取不了。”
敖钧之第一次注意到周庭让手里拿的是存折。作为一个银行工作者,直觉就判断出了周庭让家的经济状况。虽然敖钧之家从小也不富裕,但因为敖钧之争气,读书一直靠奖学金,父母没花过一分钱,也算给家里省下一大笔开销了,后来随着敖钧之的事业日益上升,家里的积蓄相对稳定,在N城也住上了大房子,让父母过上了好日子。对比之下,周庭让的遭遇就显得落差很大了。只是被敖钧之看在眼里,也只当是罪有应得,是老天给的惩罚。
“你没卡吗?不能转账吗?”
“……”
周庭让紧吅咬嘴唇没说话。
“算了算了,存折就存折吧,你那什么银行的?要去哪儿取?”
“……”
周庭让还是微微低着头没回答,下意识的把存折的封面往里藏了藏。
“行吧,那你去取吧。”
周庭让点了点头,然后脱掉了火锅店的工作服外套,大冬天的里面就只穿了个老气横秋的毛衣,一路小跑就下了楼。
敖钧之转念一想,既然要实施全面计划,就得彻底了解敌情。平时周庭让的生活范围,全都得一网打尽。
于是敖钧之拿餐巾胡乱擦了擦西装上的油渍,便裹上椅背上的大衣跟在周庭让后面下去了。
从火锅店下去左拐,穿过一条大街,然后又右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直走,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然后又爬了一个好长的坡,上去以后挤进一条小道,又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穿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到达了目的地。
S城荣兴村镇银行。
敖钧之被大风刮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分理处门前,敖钧之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儿不是老城区吗?这他吅妈都跨区了吧?周庭让这么远的地儿你都能徒步走来!坐个车会死吗!
揉了揉红红的鼻头,敖钧之赶紧开门进去坐着暖和了一下。
不一会儿,周庭让把一个信封递到敖钧之面前,里面有一沓子钱。
“给你,你数数。”
“不用了。”
敖钧之一挥手正要接过去,却被周庭让机灵的收了回去。
“不行,你得数数,数清了我才放心,别到时候说我搞小动作。”
被折腾了一路的敖钧之现在火气旺得很,没好气的扯过信封,掏出那叠钱就开始数。
三秒!
只用了三秒!
敖钧之专业又灵活的手指仅仅用了三秒就把钱给数清了!比点钞机还快!
看得周庭让目瞪口呆。
“没错,是三……”敖钧之云淡风轻的抬头,却发现周庭让正用一副惊异的眼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头,顿时有种莫名的感觉,“……万。”
“咳,”周庭让回过神来,“数清了就好。那什么,以前,还有今天的事儿,对不起。我是真心给你道歉,虽然我也知道,用这些,不能弥补你心灵上的创伤,但我是真心实意为我过去所犯的错忏悔,所以,还请你原谅。”
说完,周庭让给敖钧之大大的鞠了个躬。
说实话那一瞬间敖钧之的确感受到了周庭让的诚意,但下一秒梨花旅馆的事件就浮现眼前,引得敖钧之不住的颤栗。
所以,敖钧之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我告诉你周庭让,人的污点是不可能被抹去的,就算你现在是个好人,也不能掩盖你过去是个大混吅蛋的事实。你带给别人的伤害,不是你可以衡量的。所以别人原不原谅你,是别人的事,你做什么都没用。你好自为之吧,咱们之间的账,一时半会儿还算不清。”
语毕,敖钧之冷哼一声,气愤的甩袖走人。
5.
当晚,敖钧之并没有回单位宿舍。而是将车开到周米庄火锅店的街对面停着,然后自己躲在车里观察周庭让的一举一动。火锅店生意很不错,就看见服务员们密密麻麻的走动,店外面这么冷的天还有排队等号的。约莫到了九点,火锅店里面依旧红火,周庭让把活儿交给了代吅理店长,背个书包就下楼来了。
敖钧之从车窗里看到街对面周庭让戴上了头盔,骑着摩托车往前去了,赶紧发动引擎跟上去。
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周庭让的摩托车停在了一家成人高考教育中心门前。
看周庭让麻溜儿的下车,背着书包熟稔的跟门卫打招呼,敖钧之推测,周庭让来这儿上课应该是有一段时日了。
确定周庭让走进了教学楼,敖钧之这才下车,递给了门卫一支中华。
“大哥,你们这儿,是那什么成人高考培训班么。”
“对呀。”
“那什么,成人高考我不是很了解,我想咨询一下,初中肄业,也能参加成人高考么。”
“可以呀。高起专,高起本都行,只要他达到高中文化程度就行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您能跟我说说么。”
“就这么跟你说吧,刚刚进去那小伙子,就是初三的时候犯了事儿,被学校开了,在里边儿还呆了三年,没参加中考,也没读过高中。嘿,你猜怎么着,人出来以后,天天晚上搁我们这儿培训俩小时,我算算这都第几个年头儿了……嘿!十年了!嗬,这小子都坚持这么久了啊,今儿不算还不知道。咳咳,说回正题,他呀,平时白天要打工,只能每天晚上过来学俩小时,再加上他自己说初中那会儿光混了,啥也没学到,在这儿得从初级班开始上起,所以比别人花的时间久。”
门卫的一番话,给敖钧之听愣了……
打死都不能相信!曾经那个只知道打架伤人的周庭让,那个只会捉弄老师的周庭让,那个天天翻吅墙出去网吧打游戏的周庭让,竟然会坚持学习十年!这多么讽刺啊!
“那……他还要在这儿学多久?”
“本来都结束了的,这不十月底就已经考试了嘛。但他说好像发挥得不是很好,可能还得再考一次,所以刚考完又继续回来上复习班了。估摸着日子,下个星期就得出成绩了吧……”
“嗯,谢谢你啊大哥。”
敖钧之坐回车上,思绪有点乱。
妈说,如果一个人热爱学习,坚持学习,那他就不会是一个坏人。
可是,周庭让,外人也许不知道你的过去而把你当做一个好人,但是我敖钧之不会。你的种种罪行,是不会被你现在伪装的姿态粉饰掉的。我会一点一点,让那些被你蒙蔽的人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大混吅蛋。
一掌击在方向盘上,敖钧之的双眼迸射吅出火花。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你。
十一点半,周庭让下课,跟同学们一起走出校门道别,周庭让骑车返回火锅店。
店里差不多打烊了,只剩厨师们在厨房里忙活,大堂里就只有一个小七在擦着桌子。
“小让哥你回来啦?”
“嗯。你怎么还没走?”
“今天生意太好了,现在才忙完。”
“嗯。”
周庭让走到收银台,熟练的将背包放到柜子里,然后对着账本噼里啪啦开始按计算器。
但是按着按着忽然就停了下来,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周庭让回想起下午敖钧之灵活的手,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晃了晃脑袋继续噼里啪啦按计算器。
“对了小让哥,你的考试成绩快出来了吧?”
“嗯,下个星期。”
“紧张不?”
小七好奇的贴到收银台前。
“不紧张。”
“瞧瞧,瞧瞧咱小让哥这范儿!这从容!这自信!这……”
“因为铁定没戏。”
“啊?”
“感觉这回考砸了。明年还得再战。”
“呸呸呸,乌鸦嘴,成绩还没出呢,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我这是实事求是。”
“哎呀没事儿,兴许这回录取分数线降低了呢。对了小让哥,你报的哪所学校什么专业啊?”
“你招生办呢?”
“哎呀说说嘛,我没上过大学,想知道嘛。”
“S城交通大学,物流管理专业。”
“牛B!”
“你知道那是啥么。”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觉得牛B嘛!不是有个词儿叫、叫……不明……不明觉厉!对对对,就是不明觉厉!”
“你看你天天,正儿八经的不学,就知道学这些有的没的。我看,把你也送去上补习班得了。”
“别呀哥!你这是等于要杀我啊哥!哥我没你那毅力,我一看书就想睡觉!我真没学习的天分!你就饶了我吧哥!”
“瞧你这点儿出息。”
“嘿嘿……哥我忙完了,先回去了,明天见喽。”
“限你一秒钟内从我眼前消失。”
“咻——”
6.
翌日,敖钧之正式到Z银行S城分行报到,忙交接工作忙了一天,下班以后又被新同事拉去开欢迎趴体,一整天都无暇顾及周庭让的事,回到家倒头就睡了。
这对于周庭让来说,无疑是消停的一天。
然而,第三天,敖钧之又卷土重来了。
晚上饭点,火锅店迎来客流高峰期,敖钧之带了部门的两个实习生进来,点名就要坐中间最大的那桌。
“请问先生您几位?”
“八位。”
“可……”
“还有五位马上就到。”
“那行吧……先给您安排坐这儿。”
敖钧之和两个实习生三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霸占了中间最大的一桌,但却只点了三个人份量的菜。
负责敖钧之那桌的服务员看到是这种情况,赶紧就去厨房通知小七,说有三个人占着中间的大桌不让开,外面排号的客人都有意见了。
小七出来一看,原来又是那个敖钧之来捣乱了,便叫服务员交给自己处理。于是小七正义凛然的走向敖钧之那桌。
“不好意思先生,由于你们是三位用餐,麻烦请配合一下,移到小桌去就餐,可以吗?”
“那什么敖总,要不咱们还是……”
实习生见状,连忙识相的准备移走。
“不用!”敖钧之豪迈的一挥手,“我们必须坐这儿。因为什么呢,我们啊,不是只有三个人吃。我说过了,还有另外五个人,这不,堵在路上了还没到嘛。而且他们什么能到也不知道,我们总不能点一大堆菜在这儿煮着吧,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加菜,你看这样行吗?”
敖钧之看似跟小七有商有量的,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小七吃瘪,没道理可讲,做生意的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可这敖钧之分明就是存心的,自己却拿他没办法。于是小七只得灰溜溜的回厨房了。
一个小时过去,火锅店生意越来越好,周边餐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敖钧之那桌,自始至终就三个人,锅里的菜都吃完了,就是赖着不走。
小七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冲了出去。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已经用餐完毕,请……”
“喂?喂!哎!我说你们什么情况啊?到底还来不来啊!”敖钧之突然一个电话接起来,用眼神示意小七再等等,“来啊?来就麻溜儿的呗!咱们仨这儿都清场了!你们赶紧过来听到没!”
挂断电话,敖钧之假装抱歉的笑了笑。
“堵。太堵了。正来呢,来着呢,啊。”
小七再一次吃瘪,又灰溜溜的回厨房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门口的客人越堆越多,不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小七觉得事情有些大发了,赶紧从厨房穿去里屋,把情况告诉了周庭让。
原本在房间里看书的周庭让一听是敖钧之来了,神经一绷,立刻跑了出来。
“哟,是小老板来了啊。小老板,你来评评理,我们这儿还有五个人要来呢,你们家服务员就要赶我们走,你说这种态度是不是得批评?”
敖钧之瞧见周庭让出马了更来劲了。
“那啥,您帮帮忙,您看外面等了那么多人,咱就把这地儿腾一腾,有什么事咱出去说,成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啊,再说了,今儿我就是带同事来吃饭的,你把来这儿吃饭的人往外赶,不合适吧?”
“可……”
“我说过了,其他人就在来的路上,这交通拥堵跟我没关系吧?怪不着我吧?那要是一会儿他们来了,坐哪儿?这问题你又打算怎么解决?”
“这……”
“所以我就说,继续等等看呗,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到了呢。”
“……”
面对敖钧之的蛮不讲理和咄咄逼人,周庭让彻底丧失了语言,没再多说,默默站到收银台后面了。
“奇葩啊奇葩……”
小七无奈的碎碎念着,扶住额头踱回了厨房,三观尽碎。
一共僵持了三个小时,到了九点,敖钧之瞥见收银台的周庭让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去上课,便琢磨着是时候撤了。
“行吧,今儿咱就吃到这里。回家吧。”
敖钧之拿上钱包走到收银台,还用肩膀夹着手机通话。
“你们太过分了啊!知不知道我们在这儿等了多久啊!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了!以后不带你们玩儿了!真是……”
周庭让知道,一开始就没有这五个人,这一切都是敖钧之自编自演的,目的,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但周庭让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找钱,给收据,然后还微笑着说谢谢光临。
待敖钧之三人走后,小七气鼓鼓的冲到收银台面前。
“小让哥!你干嘛要对那个人那么忍让啊?他这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啊!”
“以前我对他做得更过分,他能对我这样,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那人真是个小气鬼!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耿耿于怀!一点风度都没有!”
“行了,你管好自己的嘴,别给我添乱就成。”
“小让哥……”
“我快来不及了,你顾好店,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知道啦,哥你放心去上课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就是因为是你看才不放心的……”
周庭让悠悠的留下一句话然后飘走了。
7.
第四天,又是同一时间,敖钧之再次推开门走进火锅店。
而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那传说中的五个人出现了。
没错,今天敖钧之叫了七个同事一起来聚餐。
“对不起,这里不欢迎你。”
小七眼疾手快的冲到门口拦住敖钧之。
“恐怕这里不是你说了算吧,”敖钧之直接无视掉小七,大步流星走进来,“去告诉你们小老板,我来了,叫他出来。”
“你要干嘛?”
小七警戒的看着敖钧之。
“吃饭呐。我来你们这儿不吃饭还能干嘛。”
“我看你每一次都不是来吃饭的。”
小七嘀咕了一句,还是转身跑进里屋把周庭让叫了出来。
敖钧之招呼同事围着中间那张大桌坐下,然后看见周庭让拿着菜单走了过来,脸上还是挂着官方的笑容。
“各位想吃点什么?”
“小老板呐,昨儿个真是对不住,被一群损友放鸽子了。你看,今儿我特意约齐了八个人来呢。”
敖钧之佯装热情的语气里总是透着一丝寒冷。
“谢谢老板照顾我们周米庄的生意。”
周庭让还是很宠辱不惊。
“咱都是老同学,老同学的场子那必须照顾啊!大伙儿说是不是?”
“噢哟,敖总跟周老板是老同学呀?”
“那是!我俩交情还不浅呢!你说是吧,小老板?”
敖钧之意味深长的看向周庭让,只见周庭让尴尬的笑了笑,没作声。
“行了,大伙儿别愣着了,刚开完会饿坏了吧,快快快,点菜,今儿我做东,大伙儿放开了吃!”
“喔!敖总万岁!”
不一会儿,一个豪华鸳鸯锅就摆到了桌子的正中央,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起来。
一边在门口招呼客人,小七一边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生怕又出什么乱子。
好在那八个人又说又笑的,气氛很融洽,貌似真的就是一顿普通的聚餐。
一个小时过去,大伙儿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转场,被敖钧之驳回了。
“转什么场?我说过了!这是我老同学的场子!无论如何今儿大家必须给我这个面子!咱不转!就在这儿继续喝!服务员——”敖钧之高声一喊,小七连忙谨慎的跑过去,“给咱上一箱啤的,再来四瓶白的,你们看,还想喝点啥?”
“够了够了敖总,咱喝不了这么多。”
“不可能!咱们可都是客户经理出身,哪有hold不住这有点儿酒的道理?今儿吃的喝的我全包了!你们就放肆喝!可劲儿造!要多疯狂有多疯狂!OK?”
“OK!”
小七见势不妙,赶紧跑到收银台后面跟周庭让窃窃私语。
“小让哥,他们那桌点了好多酒,我看要出事,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说,这酒就别上了吧。”
周庭让抬起头,看了眼敖钧之那桌,一个二个全嗨翻了,要是现在去劝,不定会被敖钧之闹成什么样。而且那桌的客人都是中午订餐的客户,得罪了可不好。
“给他们上。”
“小让哥……”
“我说给他们上酒!”
“……”
小七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乖乖听周庭让的吩咐,搬了一箱啤酒过去,随后将四瓶白酒摆上了桌。
过了一会儿,周庭让接了个电话,酒商送货来了,于是周庭让叫上小七赶紧到楼下一箱一箱搬上来。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敖钧之那桌炸了。
“卧吅槽吅你吅麻吅痹那单子是你接的么!你丫当着大伙儿的面你说清楚那单子是你接的么!”
“你丫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不是我接的还能是抢来的啊!”
“卧吅槽吅你他吅妈吅的还能再不吅要吅脸一点儿么!这单子到底怎么来的你丫自己心里清楚!”
“你丫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说我抢了你的单,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
贷吅款部两个男同事发生口角,越吵越大声,周庭让和小七刚把货全部搬到二楼,就看见店里有客人发生了争吵,放下箱子直接就冲进去劝架。
“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咱有话好好说,啊?”
“滚!这里没你的事儿!”
其中一个人大力推了周庭让一把,然后顺势一拍桌子站起来,拎起一个啤酒瓶就往地上使劲砸上去。
磅——
“啊!!!”
周边桌上的客人听见啤酒瓶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全都将视线对准火吅药味蔓延的中间那桌。
“卧吅槽吅你丫还摔瓶子!是不是想干架?是不是想干架,啊!”
另一个男同事立马就不愿意了,抡起袖子对着身前的椅子就是一脚,直接向那个人扑了上去。两个人立刻扭作一团,拳头相向,剩下的同事看事态严重,也纷纷站起来把两个人拉开。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你俩这是干嘛呢!都是同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可无奈吵架的那两人火气实在太大了,谁都拉不住,反而被他们一发狠给推到了身后,然后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周围的客人全都被吓傻了,赶紧站了起来往后退,怕被打架的那两人殃及到。
周庭让和小七眼瞅着事情大发了,豁出去费死劲了一边拉一个,这时周庭让瞟了一下四周,竟然没有看到敖钧之的身影。
“你们敖总呢!敖总去哪儿了!同事们都闹成这样儿了他也不管管!”
“敖、敖总去洗手间了,还没出来呢……”
在场的女同事也被吓蒙了,只能躲在周庭让背后懦懦的说。
“大家都给我让开!今儿我非跟这玩意儿拼了!”
男同事一个大力挥臂,小七被挣了开,踉跄的向后倒了好几步。
瞬间,只见那个男同事一拂袖,整个桌上的酒瓶全被砸到了地上。
磅磅磅磅——
“啊!!!”
周围已经有好几桌的客人被吓跑了,女服务员们也死死的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卧吅槽吅我也跟你拼了!”
另一个男同事被彻底激怒,几近疯狂,似乎失去理智了,朝着另一个男同事的方向一脚就把桌子给踢翻了。
顺着桌子倒下的方向,滚烫的油锅也咣嚓一声砸到地上,弹起来的油汤刷的一下溅到了周庭让的手腕上。
“啊!!!”
这下大堂里的客人全跑光了,女服务员们也尖叫着躲进了厨房。
“——都给我住手!”
敖钧之及时从洗手间出来,出声喝止了这场喧闹。
“敖总……”
“敖总……”
两个男同事终于放开了对方的领口,顶着狼狈不堪的造型向敖钧之低头认错。
“我说你俩有病吧?咱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们不觉得丢人呐?在这撕撕扯扯的像什么话?你看把人一好好的店给弄成什么样儿了!”
男同事低着头乖乖挨训。
“大家在一起工作,难免有不合的时候,谁都不容易,既然进了一个公司,就得互相体谅,说那么些伤人的话干什么。行了,今天的事就翻篇儿了,以后谁也别提这茬儿了。”
斥责完男同事,敖钧之示意同事们先撤,自己留下来跟周庭让赔罪。
结果门被小七堵住,同事们被拦着出不去。
“小让哥!刚才的事他们一定是故意的!咱们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喂,你这小子说什么呢,谁他吅妈故意的啊,你别没事儿找事儿啊,否则我告你诽谤!”
周庭让看见小七被那堆人七嘴八舌的攻击,连忙跑到门口把小七拉走,把门打开了。
“各位好走,欢迎下次光临。”
不管小七在身后的挣扎,周庭让笃定的放走了那七个人。
回到收银台,敖钧之走了过来。
“小老板,今儿真是对不住了,都是咱们公司内部矛盾,让你见笑了。咱这些白领,平时工作压力大,这不,一喝高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今儿的事,还请你多担待啊。”
周庭让又何尝不知道,敖钧之恰到时机的消失,又恰到时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愿去戳穿罢了。
“没事儿,团队嘛,意见不合是常有的事,没客人受伤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不这样,今儿给店里带来的损失,都我来承担。”
“嗨,瞧您这话说的,这又不关您的事,纯粹是意外罢了,谁也不想的。您该给多少还给多少,咱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实诚,是多少就是多少,决不会多要您一分钱。”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教育他们!”
周庭让没再搭腔,只是淡淡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找钱,给收据,点头说谢谢光临。
敖钧之则啪的一声合上钱包,推门走了出去,留给店里一片狼藉。
“小让哥!这事儿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小七愤怒的出奇,小老板竟然一声不吭就放过了刚才那帮故意闹吅事的人!
“小七啊……”周庭让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无比冷静,“我说算了,啊?听话。叫其他人都出来吧,这里已经安全了,招呼大伙儿赶紧把店面收拾收拾,你良叔明天就回来了,让他看见店变成这样,得多担心。”
“可是小让哥你的手……”
周庭让的右手手腕被刚才那锅打翻的热汤溅到,红了一大块,还起了水泡。
“没事儿,这算啥。你还是麻溜儿让大伙儿把店收拾了吧,不用管我。”
“……好。”
小七皱了皱眉,不敢再多嘴,只得转身跑进厨房,把情况跟受惊的女服务员们说了一下,安抚了她们的情绪,随后大家伙儿便出来开始收拾残局。
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火锅店终于恢复了原样,可现在才晚上九点,店里就没了生意,大家没活儿干,只能百无聊赖的围坐在大桌旁,叽叽喳喳议论着刚才的事。
而此时的周庭让,正倚在店门外,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静静的抽着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着店里面没有了忙活的动静,周庭让踩灭烟头,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个,大伙儿今天都辛苦了,做生意嘛,难免会遇到些情况,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们保护好自己别受伤就行了。”
“知道了,小老板。”
“明天老板就回来了,大家也知道咱家的情况,这些天发生的事,大家都要对老板保密,一个字都不能提,算我拜托大家了!”
“小老板,我们理解的。”
“嗯,那今天,就先打烊了吧。”
“啊?这么早就打烊了?”
“今天发生的不愉快,都是因我而起,我在这儿给大家赔礼道歉。今天的账就算我头上,工资按正常时数照给。今儿大家受惊了,赶紧回家歇着吧。”
“谢谢小老板!小老板明天见。”
服务员们相继换下工作服离开了火锅店,唯有小七迟迟不肯离开。
“喂,你这小子很不懂规矩啊。老板都发话了还不走?”
周庭让站在收银台算账,头也不抬的对着小七厉声说道。
“小让哥……我是觉得,你好像……”
小七有些怯懦,不敢一次性把话说完。
“我怎么了?”
周庭让依旧快速的按着计算器的按钮,没有抬头。
“需要人陪你说说话。”
就那么短暂的一秒,周庭让忙碌的手指顿了顿,却在微妙的间隙后恢复原状,仿佛一切都很平静。
“我这不天天都在吆喝你们么,还要我多说什么话?”
“哥……我刚来店里不久,谈不上对你有多了解,虽然你每天都跟咱们打打闹闹的,但我总还是感觉,你有心事。”
“心事?这是你们这些十八岁小年轻才有的东西好吧。哥都快奔三的男人了,别把哥说得这么幼稚成不。”
“那你刚才为什么放那帮兔崽子走?哥,你清醒一点,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了!我看那人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意思,照这样下去,老板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他三番五次来挑衅,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要我说,那人下次再敢来滋事,咱们就直接报警把他给抓起来!”
“不行。”
“我说哥你在他面前怎么这么软弱啊!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这里没有你应该知道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你快回家吧,否则我真发火了。”
“唉……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但是小让哥我得提醒你一句,那人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平时去哪儿多留个心眼儿。”
“小子话还挺多。知道啦!我自己会注意的!快走吧小祖吅宗!”
“嘿嘿,那我走啦!明天见,哥!”
见小七挥手离开,周庭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瞬息间有些刺痛的画面浮现脑海,周庭让习惯性的甩甩头,那些不堪的回忆便自动沉入了深海。
从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取出背包,周庭让检查了一下今晚的科目,把相应教材放进背包,便锁好了火锅店门,戴上安全盔,发动摩托的引擎扬长而去。
8.
然而大闹了一场之后敖钧之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躲在车里,看周庭让出发去上课了,便一路跟在后面。
敖钧之是那种非常会记路的人,开车技术也非常好,上次尾随周庭让开过一遍去教育中心的路,便熟熟的记下了街边的标志和路况。
自然,敖钧之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让周庭让一命呜呼,再怎么样,敖钧之也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奋斗到现在的人生,所以不会做傻事。敖钧之的信念只有一个,用文明人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摧毁周庭让的所有,击溃他的精神世界,把他逼到最阴暗的角落,承受自己和施灵当年承受过的所有的痛。
周庭让眼看着要迟到了,加快了些速度,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抄起了小道。
敖钧之跟了上去,心里暗暗叫好,因为这条路灯光黑暗,还没摄像头,重点是没有分车道,就一条笔直的公路向前,路上的车辆还很稀少,于是敖钧之瞄准角度,方向盘微微向右打,然后猛踩油门逼了上去。
这时,周庭让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轿跑突然加速向自己冲过来,速度快到自己几乎没有考虑的时间,只能本能的把车头往右边大力一扭,猛踩刹车,结果摩托车直接撞上右边的马路牙子,周庭让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街边的绿化带上,连着滚了好几圈。
嘶——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周庭让趴在地上,视线集中在了前面不远处突然刹车的轿跑。
几秒后,轿跑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缓缓走过来。
周庭让忍着浑身的疼痛睁了睁眼,但街道旁的光线很暗,瞧不清楚来人是谁,只得暂时作罢,埋下头顾了顾自己的伤口,然后龇牙咧嘴的扶住腰,撑起身坐了起来。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双漆亮的皮鞋,周庭让顺着方向看上去,眼皮猛地颤抖了一下。
“是你。”
听得出来周庭让有些愠怒,但表情始终很平淡。
敖钧之蹲下来,看好戏似的开口。
“知道什么叫噩梦了吗?”
看着面前敖钧之得逞的狰狞表情,周庭让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承受敖钧之的羞辱。
“噩梦,”敖钧之潇洒的撑腿站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存在,让你恐惧,害怕,惶惶不可终日。曾经,你是我的噩梦。而现在,我要把那种感觉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让你也好好体会体会,一个人,是怎样被吅逼疯的。”
冷笑一声,敖钧之倏地转身,连同那辆轿跑的轰鸣,刹那间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
寒冷的冬夜,北风刺骨。
周庭让浅浅的叹了口气,勉强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吅身上的关节,发现腰剧疼,前胸更是一动就要命的疼,应该是肋骨断了。
看样子今晚的课是上不了了,周庭让给学校打了个电话请假,然后慢慢推着摩托车往回走。
敖钧之此刻正把车停在离刚刚事发地点不远处的一个加油站里,对面就是一家医院。待会儿周庭让一定会路过那里。
果不其然,敖钧之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周庭让一手扶着腰一手推着车走了过来,然后在医院门口停下了。
确定周庭让受了些皮肉之苦,敖钧之满意的发动引擎,正要驱车离开,却注意到周庭让一直站在医院门外,并没有进去。对他这种举动感到好奇,敖钧之又把车熄了火,继续观察。只见周庭让好像犹豫了好久,最后痛下决心,扶着腰,推着摩托车离开了。
看得出来,他伤得不轻。可他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一开始敖钧之很不能理解,但后来想到,前两天自己割了周庭让那么大一块肉,他哪还有钱去看病,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顿时,敖钧之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看着周庭让走远,敖钧之下车去便利店买了两听啤酒,坐在路边喝了起来。
刚才周庭让那副模样,不禁让敖钧之想到爸妈为了自己吃一个月大白菜的日子。敖钧之这一路走过来,算是顺风顺水,除了施灵那件事,再没遇过别的挫折,几年过去,早已习惯了不愁吃穿的惬意生活,身边的朋友也大多跟自己一个阶级水平,所以很久没有接触到周庭让这类人了。
叹了一口气,敖钧之拿起瓶罐猛灌了好几口,转念又一想。
我要是可怜他,那谁来可怜我呢?这些年,我表面上是过得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快乐,打从心底不快乐。心里总有放不下的回忆,缠绕着我夜夜睡不了一个好觉。而这一切追根溯源,全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爸妈会吃一个月的大白菜吗?如果不是他,施灵会离开我吗?是周庭让,在我吅干净的人生里划上了肮脏的一刀,他犯下那么大的罪,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心安理得的过完下半生。
没错,我不能心软,这一切,都是该他的!
敖钧之想到这里,狠狠的将两个空瓶罐捏变形,然后站起来大力的往地上砸下去。
“不!我不能就此罢休!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大吼了一声,敖钧之回到车上,再次抖擞精神,一路飙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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