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情劫深宫错为帝妻:罪妃 > 罪妃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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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水族是西域的少数民族,自然在民风上有着三国所没有的豪放。

    譬如,揭开红绡盖,当着见礼亲友的面,新人相吻。

    他们认为,这定能让长天见证新人的情意相融。

    只是,搁到夕颜这里,仅是无奈的涩苦。

    然,既是她要走这一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前的哲人,是谁,都无所谓。

    她觉到脸上一凉时,红绡头被他掀开,他的手揽住她纤细的嬛腰,更贴近她的身子,她的明眸若水,却在此时,悄然闭阖。

    骤然间,似乎又一阵风拂过,他飘逸的红袍扬起,她被掀开的红绡头将他和她围拥在一起,恰在此时,漫天洒下璀璨的金粉,光彩夺目间,他抱着她,蓦地一旋身,他的吻,温润地落在她唇边的粉腮上。

    轻轻一点,仿若蜻蜓带水,带动她闭起的蝶翼睫毛微微颤了一颤。

    唇间的感觉,很冰,带着一些浓郁的胭脂味,一并萦绕在他的鼻端。

    她的脸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却也是第一次,化了这么浓的妆。她是不适合浓妆的,一如她曾经的名字,本就是淡雅的夕颜花一般。

    夕颜花,确实淡雅得让人迷恋。

    他何时也喜欢淡雅的花了呢?

    自嘲地一笑,别人是看不到的。

    不仅他的一切都掩藏在这张面具后,哪怕,如今,周遭各大部落头领,看得到的,也不过是他和她看似亲热的相吻。

    借着错位的相吻。

    苗水族的婚庆仪式,是简单明快的,很快,她就被簇拥的人送进喜房,而他,却必须留在礼殿内。

    喜房仍设在金凤殿,按着惯例,夕颜会独自坐于喜房,直到前面的喜宴散后,风长老放会回来。

    她亦知道,今晚这场喜宴不是普通的喜宴,更多涉及的是要各部落的头领一起集结兵力,以对应接下来的战事。

    因为,从种种迹象表明,虽夜帝称伤免朝的日子在延续,但,夜国大部分的兵力已分别从拉练的校场返回都城夙城,夜帝挥军西下,指日可待。

    他等的,应该不过是一个时机。

    所以,这场婚礼,不止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名正言顺有个交代。

    实际,更是借着族长加冕,大婚之双喜盛世,让各部落头领齐集青宁,要的,就是兵权的再次集握。

    她带着沉重的银制凤环,按着规矩,这是需要风长老替她卸下的,是以,她不能脱了,哪怕是做戏,却终是要做全套的。

    此时,她用手撑着颐,坐在书案钱,洗洗看着按章不仅有西域,还有三国位置的地图。

    烛影有些昏暗,阿兰近身,用簪尖挑了一下烛芯,发出‘哗’地一声,夕颜凝神间,被骤然爆亮的烛焰骇了一下,从光影里望去,阿兰平素憨憨笑笑的脸,这一刻,不知是因着烛烟,还是其他什么,显出一丝让夕颜觉得陌生的光华来。

    “吓到你了?”她问出这句话,语音透着怪异。

    是的,怪异。

    “阿兰,你去休息吧,今晚估计会散的晚,不用陪我了,里里外外忙了这一天,你也该很累了。“夕颜盈盈一笑,对她说道,随后,复低下螓首,仔细看着那张展开的地图。

    不用陪她了?

    阿兰的唇角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

    她难道要陪的是她吗?

    根本不是。

    她从来陪的人,不是她。

    哪怕,她必须尽她的本分,照顾好她。

    只为了那一人而已。

    因为他,她才愿意做着一切。

    可,今晚,她的心,终是做不到淡然地面对这一切。

    以前,哪怕,他怀里时别的女子,她都可以淡然,为什么,今晚她做不到呢?

    难道,由于,他对夕颜,渐渐有着这些那些的例外吗?

    她收起簪尖,尖刃戳进她的手心,很痛,然,抵不过心里愈渐难受引发的痛。

    “簪子刺到收心了。”

    夕颜看似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却让阿兰滞了一滞,明明,夕颜已低下脸去看地图,为什么,还能注意到,她的簪尖刺进手心了呢?

    “阿兰,你真的累了,看,都把手心给刺破了,快去休息吧。”夕颜抬起脸来,又是莞尔一笑。

    那笑容,明媚,落进阿兰的眸底,截然,是另种味道。

    “是。那我下去了,有事,你唤我一声,我听得到。”

    “今晚,不用在外殿守了,回去休息吧。还有,让那些粗使的婢女,都一并去休息,不用值夜了。”夕颜的手轻轻抚过地图的一角,看似体恤地说道。

    “可,万一,风长老喝醉了,总要有人奉上醒酒茶吧。”阿兰轻声质疑着。

    夕颜略垂螓首,笑得,几分羞涩:

    “这,我自然会奉,去吧。”

    这一笑让阿兰再如何,都做不到震惊,她收回簪尖,她脸上的笑,凝带了般,惟有眼底,那些许的愤愤显露无疑。

    夕颜再抬起脸来时,阿兰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外,她走得极快,正是这份快,夕颜听得清,阿兰的行走,落地,是无声的。

    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

    她用手支着颐,这凤环,真的,好重。。。。。。。

    “怎么还戴着,不重?”

    风长老的声音不知何时从她耳边传来,她的身子一震,看来,她有嗜睡了,连他进殿,都未察觉。

    他觉到她的身子一震后,接下来是僵硬。

    何时,她对他,才能自然一些呢?

    “不是按着规矩,需要你来替我除去么?”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不过是在说着极普通的事。

    而实际上,除凤环,是洞房前最后一个礼仪步骤,象征白头偕老。

    然,在她的口中,只是规矩,无关乎其他。

    “我该早些回来。”他的语音里,却做不到平静,隐隐,有些暗潮涌动。

    她没有应他的话,他的手轻轻地替她解开发髻上的凤环,不知道是不是压久了的原因,还是他第一次解,凤环上的一个小银扣,缠住她的一小缕发丝,他一手拿着凤环,一手想帮她解开缠住的发丝,不想却扯痛了她,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手一滞间,她淡淡地到:

    “别解了,拿剪子绞了就是。”

    随着这句话,她的手覆到发髻上,恰与他的指尖相触,她的手猛地一缩,她的手也有了些许讪讪之意。

    “今晚不适宜绞发。你忍着点,我来解。“这句话,他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洞房夜本结发之夜,绞发即断发,是不吉利的。

    今晚,对他来说,真的是当作了结发之夜吗?

    这么多年,他何曾想过的‘结发’这个词呢?

    于他,他一直认为,是奢望。

    只是,今晚,他却由着自己去触及这份奢望。

    他只有一手可以解,即使他的手指不算笨拙,仍是费力的。

    “我来托着凤环。。。。。。”她的声音依旧很轻。

    她的手做出一个托的姿势,示意他把凤环放到她的手中。

    彤色的烛影间,她纤秀的指甲并没有染上丹蔻,葱葱玉指,冶出的是贝克色的光泽,一如,她最初给他的纯涩感。

    他喜欢她的纯涩。

    这一刻,他知道。

    把凤环放到她的手心,他的手,那么近地靠着她洁白的手腕,有些相绕的意味,仿同,喝交杯酒时的缠绕。

    这一刻,让他素来以为冷漠自制的心,都漾起一丝的暖意。

    他解得很慢,不知是怕弄疼她,还是,他希望能够将这样的时刻延长。

    直到他觉得她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才发现,维持这样的姿势,她该是多么不舒服。

    他凝了神,悉心地把她的发丝一根不落地完好解开,刹那间,她乌黑柔韧的发丝从他的指腹滑过时,让他,募地有想握紧的冲动。

    只是,他仅能将这个冲动,化为迅速接过她手里的凤环,说出最简单的两个字:

    “好了。”

    她这才将手放下,无意识地揉了一下手腕。

    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意思久已微醺,她稍侧了眸子,看到,他该已沐浴过,然,红色的喜袍却依旧穿着。

    他将凤环放到一旁,看着她铺在几案上的地图,问:

    “怎么还在看这张地图,有什么发现吗?”

    “今天,你和几个部落头领商榷得又如何?”她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他面具后的脸浮起一丝莫奈核,方才那些细微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才是他和她之间维系的根本。

    “这些部落头领,大部分都是当年苗水族的老人,自然愿意与苗水族共存亡。”

    共存亡吗?

    她的唇角勾起一道清浅的弧度,不过她借着清捋青丝至螓首前,将这道弧度悉数掩去。

    “难道,风长老真准备,与夜国拼一场你死我活么?”

    三个字的尊称,分明是刻意地拉开他和她的距离。

    她只做未知,凝向地图,她颈后肌肤洁白细腻,犹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他离得她很近,目光,似乎是随她望向地图,但他承认看,他更多的,是在瞧着她。

    她的脸似乎隐隐地泛起些许红晕,不知是烛影的关系,还是--

    她发现了,他在瞧她。

    他忙收回眼神,强自镇静心神地道:

    “族长有何高见呢?”

    他也知道,终究,只是名义的夫妻。

    这世上,他开始相信,或许真有一种女子,你可以喜欢,你可以爱。

    可,她们的心,却是不会属于你的。

    或许,也不会属于任何一人。

    哪怕得到,都不过是幻象。

    “你看,西域与三国的边境接壤,但,距离青宁最快的,却是--”

    她纤长的手指一点,点到的那处,赫然是斟国的都城吴闾。

    地图上,吴闾和青宁之间,除了沙漠之外,还有连绵的青山,此处有几座防御的城池,不过,两城的距离,从地图上看,却是相去不远。

    这也使得,吴闾距离夜国,巽国所距甚远。

    因此,巽帝此战,若要攻到都城,哪怕一路顺利,都得耗时月余,更何况,以斟国的兵力,怎可能一路顺利呢?

    “族长的意思是--”

    他静等着她来说,他想看到,她说出那些睿智话语时的光芒。

    那种光芒,会让她更为生动地铭记他心扉的深处,这样,他的心,才不会越来越觉到空落。

    “风长老,我问你,若以苗水对夜国兵力,胜算几何?”

    “倾我族所有兵力,胜负的概率各占一半。”

    “若以斟国合苗水的兵力共对巽国,胜算又几何呢?”

    “我明白了!但,难道就此放弃青宁与夜国吗?”他怎会不明白她话里的用意呢?

    “夜国按兵不动数十日,想必夜帝正式审时度势之人。哪怕,夜帝或许和巽帝有所缔约,但,苗水相比之斟国来说,对于帝王的千秋功业,孰轻,孰重呢?”

    是的,从百里南在这数十日内,不做任何动作,她揣测出,或许,百利南并非是准备作此一战。

    毕竟,轩辕聿该是忌讳,万一苗水和斟国联手,那么以这两处的兵力对抗巽国,加上巽国又是长途征战,巽国必处下风。

    若百里南借着鹿鸣会盟被苗水重伤的缘由,攻打苗水,无疑,就在西面牵制了苗水的兵力,那么,巽国对斟国一战,不仅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大大加强了胜算。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对于轩辕聿该来说,最理想的发展。

    但,为帝者,谁又愿意指给他人做嫁衣呢?

    轩辕聿先出兵,百里南若联合他一同出征斟国,仅会被人说胜之不武,所以,他能选择的,只能是出征苗水。

    这,不仅仅是轩辕聿和他的约定,也是他若要出兵,唯一能做的选择。

    只是,这份选择,百里南真的愿意吗?

    倘巽国胜,那么,纵然,这一站,元气会有所损伤,可,夜国的江山就此为其所有,假以时日,巽国国力必定大胜从前。

    夜国即便能胜苗水,苗水的疆域却大都在沙漠贫瘠之地,而,族兵又都骁勇善战,此一役,哪怕赢,获得的好处,都是远远少于巽国的。

    百里南哪怕再与轩辕聿看上去情同手足,又有联姻之美。在一国的根本利益面前,自然,始终是有着自己的计较。

    她,赌的就是,他不愿意。

    她微微一笑,纤长的指尖移回青宁,一字一句,清楚明白道:

    “明日昭告各部落,苗水族出兵二十万予斟国,共退巽国。”

    “我明白族长的意思,如此,集我族和斟国的兵力宁能和巽国一教高下。可是,即便,能赢了斟国,我族兵力悬空,不正给了夜国可乘之机吗?”

    她的笑容愈发明媚,她稍抬起脸,略侧了,凝向风长老:

    “三日后,在发布诏令,就说疆宁因迁移民众过多,引发了瘟疫,此后,每隔五日,就多增加一个城镇感染瘟疫。夜国不会冒然对一个瘟疫蔓延的民族出兵,否则,就是兵家大忌。”

    倘若百里南真的如他所料,本意并非这一战,那么,借此,实是给了他最好的不出兵的理由。

    至于,轩辕聿,不过是吃定,苗水不会舍弃自己的城镇,方有此部署,那么,苗水的反其道行之,对于他来说,除了意外,却是不能回头的。

    风长老看着眼前的女子,笑得明媚如花,可,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并非是花所能涵盖的。

    “至于瘟疫蔓延的症状,只需形似就可以,那些形似的民众,都会被隔离在一处地方,自然,罕有人能靠近,也就不怕被人会起疑了。”

    她收回凝向他的目光,摘下盆内的万年青其中一瓣花叶,道:

    “把这个叶子用水煮了,给人喝下,症状和暑热疫差不多,但,不会危及性命。至于那罹患疫死者的尸体,只叫把牢里的死囚处置后重作染上瘟疫致死的尸体就行了。”

    这是他从那本医书里读到的,有些草叶的汁液误食了,症状是千奇百怪的,譬如,这万年青的叶子煮出的汁喝了就和暑疫症差不多,而,夹竹桃的叶汁,误食确实足以毙命的。

    医术,虽弘扬了救人的法子,可其中,实也含了害人的东西。

    世上的事,本就是两面。

    一如,现在,她要维护一些什么的时候,必然,一定会牺牲一些一样。

    “好.”风长老只说出这一个字,并不再多说一句。

    她的聪明,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第一次发现,他的心底莫名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是害怕,即便是,也是极浅极浅的。

    这世上,不该有什么是让他害怕的。

    不是吗?

    “这些,我明日会去做,你的身子熬不得夜,早些歇息吧。”

    “你呢?”

    “我--”他竟然有些局促起来,望了一眼,喜塌是宽敞的,只是,他真的能和她同卧一榻嘛?

    “睡塌上吧。”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径直往塌上行去。

    这下,反是他更为局促。

    在一个女子面前,他先乱了阵脚。

    这,也是第一次。

    可,他追随她而去的目光,却看到,她抱起一床锦褥,走至床榻钱的贵妃榻上。

    仔细铺好,她兀自躺上贵妃榻,稍蜷了身子,静静地闭上眸子。

    他几步行至贵妃榻前,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却是悠悠传来:

    “这塌上,我睡正好,你是睡不下的,就这样吧,我累了。”

    他所有的话语,在这时皆化为无声。

    只能看着她略侧回身子,朝里睡去。

    同样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的举止莫奈何,若换他以前的脾气,又有那个女子干在他面前如此这般呢?

    他紧紧地握手成拳,再松开时,仅是,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这一掖,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眸华若电地扫了他一眼,他被她眸底的冰冷摄到,在凝睛瞧时,她却是淡然地凝向他,笑:

    “谢谢。“

    他走至喜塌前睡下,塌上,犹放着象征多子多福的喜蛋,他的手碰得到的那份圆满,可,他想,他的人生,或许,注定将是无法圆满的。

    床榻的顶部,缀着百子缨烙,百子百子,亦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要的。

    他睡得素来不深,整座殿内,除了滴漏声,他听不到她的任何声响。

    她,也睡得不深吗?

    正在此时,突然,旦听得“嗵”的一声,在殿内响起,他反射地坐起,却看到,贵妃榻上,早空无一人。

    他一惊,再望去时,只见夕颜裹着锦被在地上,此时,正撑着身子坐起,她半边青丝覆住脸,瞧不清她的神情,仅能看到,她用手轻轻揉着腿。

    他想笑,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身形微动,他来到她的跟前,她觉到有阴影盖住她时,并没有抬头望他。语音平静,呆着明显的掩饰:

    “口渴得紧,起身时,被这锦被绊了一下。”

    “我帮你去倒,身子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只把螓首埋得更低,未待她反应过来,他躬下身,一个侧抱,把她柔柔地抱起,她一震,他却早把她连着裹住的锦被一起抱到床榻上。

    “这里,离茶盏近,你再口渴,伸手就是,不会再被这锦被绊倒。”

    他松开抱住她的手,叮咛出这句话。

    不带任何讽刺地叮咛出这句话。

    这时,她方注意到,他仅着白色中衣的右手臂,在收手时,不自禁地用左手抚了一下,抚的那处,有明显的凸起。

    她凝向那处凸起,问:

    “那是什么?”

    “巡防城墙时受了点皮外伤。”他有些不自然地答道,借着返身替她斟茶,掩去一切。

    茶,入唇,还是温的。

    她看到,茶盏外特意用暖兜暖着,这样,即便夜晚想喝茶,都是温的。

    只是,以前,她晚上是从来不会用茶的。

    因为,她总以为,在深夜,喝一口冷茶,那份冷,需要用很长很长时间去化。

    所以,她从不在晚上用茶。

    只是,今晚这杯她无心说出的茶带来的温暖,出乎她的意料。

    很暖,很暖。

    有多久,她没有轻触到份微温了呢?

    他瞧她喝了一口,捧着杯盏仿佛出了神,伸手,欲从她手中取回杯盏,这一取,她却是没有放的,紧紧地,哪怕他的指尖碰到她的,她都没有放。

    不象前日,他给她带了新鲜的荔枝,她虽捧在手里,他复端回时,她实际根本是没有捧紧的。

    今晚,不过是一杯水。

    一赔普通的,温水罢了。

    “还喝么?”他柔声问道,募地,他想,他或许明白,为什么她会重视这杯水了。

    他和她,其实一类人,都缺乏温暖太久,所以,渴望,感动着,一切能带给他们温暖的东西。

    倘若,他和她相拥,在这个清冷的沙漠夜晚,应该能温暖彼此。

    只是,他亦知道,他和她的手,仅能回拥着自己,却不能相拥。

    “嗯.”她点了一点头,一气把水喝完。

    暖暖地喝下去,她的手抚到腹部,刚刚不慎一个翻转身子,从贵妃榻上跌下。还好,腹部到现代都没觉到异常。

    她不再坚持睡回贵妃榻,拥着锦被睡于床榻。

    他拿了属于他的那一半锦被,径直往贵妃榻行去。

    他很高,在贵妃榻上,基本是蜷紧了身子才能睡下去。

    她望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噤声,拥紧被子,复侧转了,向床榻里睡去。

    今晚,是属于他和她的洞房。

    漫天的红,漫天的喜庆,只是,进不了谁的心。

    苗水族宣布出精兵二十万支援斟国一事,各部落头领是是一直拥护的。

    对于他们来说,支援谁,并不要紧,谁能许诺给他们此役后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斟帝自然也知道这二十万精兵与巽国一战的重要性,他对下许诺,若此役胜巽国,那么,定予以按功行赏。。

    但,各部落头领不会放心将自己的族兵悉数交由斟帝统筹,是以,夕颜决定亲率这二十万精兵赴斟国。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风长老没有想象中那样反对,而所有的人也都认为,这是她即位为新任族长后,显示自己胆魄和实力最好的机会。

    然,真是只是这样嘛?

    这一次,夕颜只带了阿兰一人陪侍,随大军往斟国而去。

    一路上,因要绕开那些山脉,多走了不少日的路程,甚是辛苦。

    她的寒毒依旧每隔五日发作一次,可,这一次,每每发作前,风长老都会熬一碗抹墨黑浓稠的汤药让她喝下。

    她不知道这碗汤药是什么熬得,只知道,似乎能麻痹她的知觉,再觉不到凛寒噬骨,仅是昏睡过去。

    但,也只有每次发作前,风长老会给她喝这碗汤药。其余的时间,都是一些保胎的汤药。

    在他做出承诺后,她对这些汤药没有拒绝。

    夜国,如夕颜所料,虽集结军队在夙城,却迟迟并未出兵,待到疆宁爆发出瘟疫之说后,更是就地驻扎在夙城郊外。

    然,巽国对斟国一战,并未因苗水的加入,出现任何倾倒性的逆转,甚至于,斟帝根本没有准备将这部分兵力放入两军对垒处,反是让夕颜率兵直接进ru吴闾,这一道旨,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巽帝率五十万精兵,分左、右翼,势如破竹,沿途没有受到多大的阻挠,仅一个月的时间,左翼军就攻到距离吴闾不足三日路程的明堰。

    这时,夕颜和风长老,整好抵达吴闾。

    吴闾,素有南国江南之称,小桥流水的曲径通幽处,是属于水乡特有的粉墙黛瓦辉映。

    即便,两国的最终战,一触即发,这里,依旧祥和安宁。

    夕颜和风长老,甫进城,就被守将迎往吴宫,而并非是驿馆。

    风长老伴着夕颜行至吴宫,这座宫,虽气势巍峨,却,比之巽宫,更见婉约。

    沿着宫中的甬道行去,几乎没有太监,只有往来穿梭的宫女,皆着透薄的薄纱宫装,粉肌玉姿,在这些薄纱里若隐若现,哪怕夕颜是女子,一路望下来,都觉得脸微微臊红。

    至于行在她身边的风长老,既然带着面具,自然就是最好的掩饰。

    他们被引到独醉殿,甫进殿,便穿,斟帝让夕颜一人去见。

    风长老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夕颜的容色,也没有几多的惊讶。

    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斟帝,旋龙谷设计她失去清白的人,终于,要以他真是的面目见她了吗?

    离去前,她稍滞了步子,睨了一眼风长老,遂淡淡一笑,往殿外行去。

    转朱阁,经曲廊,不过半盏茶功夫,来至另一殿宇--**殿。

    未进殿,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娇俏的媚笑省,夕颜只淡然地走进殿内。

    满目,是玫红的绡纱帐,她看到,那个有着银灰眸子,邪魅的男子,依卧在正中一张圆形的软床上,两边,各有三名美姬或跪或趴与他的身侧,姿势暧mei。

    “孤该唤你族长,还是醉妃?”他狭长的凤眼,斜挑入鬓,似睨非睨地望向夕颜。

    “国主,难道对这个比对其他更感兴趣吗?”

    夕颜话语并不冷,她的眸华淡淡地瞧着眼前这个男子,哪怕,他的胸襟半露,哪怕他放làng形骸,她都没有一丝的羞涩和惧意。

    她觉到眼前一闪,腰际已被他揽住,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薄唇微启,仅是俩个字:

    “都给孤滚下去。”

    夕颜没有躲闪,也没有退却,任他揽着她,哪怕,心里作呕,她都不会避让。

    “孤,对你很感兴趣。”

    “呵呵,这句话,倘被风长老听到,国主猜,他会怎样呢?二十万族兵已进ru吴闾,国主的胆魄实非一般。”

    这一语,带着蔑视,却让揽住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真的成了风长老的妻子?”

    他丝毫没有介意那盘踞在吴闾的苗水族兵,只问出这一句话。

    “不然国王以为呢?以为,对国王一开始的那个问题,我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她看到,他银灰的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神情,纵是那么快,因她的目光没有移开,悉数落进她的眼底。

    以及,心底。

    果然--

    他松开她的腰,手将散乱的发丝稍稍拨弄,道:

    “是啊,风长老,是斟国缔结盟约的功臣,他的妻子,孤哪怕再有兴趣,仍是不可妄动的。”

    “今日我来此,不是为了和国主叙家常的。我想问国主,何时才正面迎击巽国?”

    “哦?族长,这么迫不及待,想看到巽帝溅血疆场嘛?”银啻仓开始笑,他笑的邪恶魅惑,笑得,仿佛,胜算在握一般。

    “难道,国主不想吗?”

    “想,既然你想,自然,孤也想。”银啻苍回身,手势一挥,前面的玫红纱幔拂开,映出一张地图来。

    这张地图,夕颜并不陌生,甚至于,是默念于心。

    正是三国和西域的疆域图。

    “这,就是我的答案!”随着他的手势一挥,他把绾发的发簪直射向那图。

    簪尖落中的地方,正是明堰的城郊。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虎啊,银啻苍是徉败,诱巽军深入,待巽军骄纵轻敌时,明堰或许就是局势逆转之地。

    “这里的地势,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最能摆一个阵法。无论谁,都一定想不到孤的这个阵法,你知道嘛,这个阵法孤足足演练的十多年,一定不会有错的。”

    她并不精通兵法,自然不知道,什么样的阵法要耗费这十年的心力。

    但,突然,她的心,有些不忍起来。

    然而,她必须要狠下心来,这样,才不妄她来此一行,这样,她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利用女子的帝王都付出代价。

    “我只希望苗水的族兵不会因为斟帝的阵法白白折损。”她说出这句话,将那些不忍悉数压下。

    再如何,她还是希望能保住一些什么。

    果然--

    “孤的阵法自然只有孤的军队最清楚,苗水的族兵,就对付巽帝的右翼军吧。”

    “国主已预见到,巽帝的左翼军会到明堰?”

    “知己知己,百战不殆。既然,族长人在我的吴宫,不妨就多告诉族长一桩,巽帝极为刚愎自用,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左翼,右翼军仅是为了助长声威罢了。”

    夕颜不懂兵家之事,她只从父亲和大哥探讨兵略时知道,旦凡出征重要战役,大军都会分为几路,为的不仅是各处击破,还有万一哪一支被围,可就近由其他几路兵士解围,而不必破费周折用远兵去救。

    只是,难道轩辕聿真的如银啻苍所说,刚愎自用到虚设左翼,却将重兵悉数压在右翼上嘛?

    她的心里,湮出更深浓的惴惴不安来,可,她不会表现在脸上,她只知道,这一役,不仅对斟国,巽国,还有苗水,或许,终将是最后一役。

    银啻苍冰灰的眸子一直驻留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这么近地看着她,不加掩饰滴看着她,哪怕,她不再是最初纯涩的样子,可,依旧纯白如一朵未绽至全盛的夕颜花。

    他能克制住一切,惟独对于她,确实最艰难的克制。

    夜国,辉宸宫。

    盐水蓝的华裳逶迤协曳地,百里南修长的手指正江一叠函文阖上。

    “君上,苗水三日前将全族精兵悉数调往斟国,如今,已过斟国的边境,看来,这诏令非虚,趁此时机,我们的大军是否立刻挥兵西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一身着戎装的男子沉声道。

    这男子正是夜国的大将军秦魁。

    “今日收到函文,疆宁爆发瘟疫。”百里南幽幽启唇,将手中的函文推给秦魁。

    秦魁接过一番,眉心皱成川字:

    “这--倘若是真的,那确是兵家大忌呀。”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必急于一时。”百里南倦懒地一笑,复道,“就让驻扎在京郊的大军,用这段时间,分批回乡探亲吧。”

    秦魁的川字皱得更紧,然不一会就明白了百里南的意,喜笑颜开地道:

    “君上英明!”

    “朕也乏了,下去罢。”百里南的语音愈见慵懒。

    随着殿门的关启,四周又恢复的静寂。

    他喜欢静寂,在静寂里他能聆听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是的,真实。

    因为在绝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习惯了,用另外一面去示人。

    谁,都有两面。

    做为帝王,有的,或许不该不仅仅是两面罢。

    手扶上额,那里,微微有些疼痛,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结束一天疲惫的政务后,他会觉到累呢?

    或许,从三年前登基时,就开始了。

    当,一步一步,耗尽心力,忍耐所有艰难,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要走的路,实在太长,太长。

    “君上,凤夫人求见。”积福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拘谨。

    自从鹿鸣台回来后,君上就称重伤免朝,每日,只让一些有要事相禀的大臣到辉宸宫见驾,其实,谁都知道,君上的伤,仅是轻伤,然,这帝王的事,谁又能明着说呢?

    他们做奴才的不能,各宫的娘娘明知是托辞,亦不能,仅能看着这月余,君上独自宿辉宸宫,却莫奈何。

    前几晚,澈贵姬来此,君上都不见,今晚,一直避世的凤夫人,也熬不住了么?

    他拘谨地禀着,殊不料,里面,竟传来百里南淡淡的一声:

    “传。”

    积福一愣,忙开启殿门,躬身:

    “娘娘,请。”

    慕湮身着一袭浅水粉的纱裙,手里端着一碗甜羹,她的发丝并没有盘起,只梳了最简单的环髻,任何钗环都未用,包括脸上,都是淡扫蛾眉不着一点胭脂。

    “君上,这是您爱用的甜羹。”她轻声,奉上这碗甜羹。

    百里南坐在倚窗的竹塌上,殿内笼的冰块因着寂夜的灼热发出‘咝咝’之声,一如谁的心,也在这般无望地煎熬。

    她不想是她的。

    而,她知道,是她的。

    “搁着罢。“百里南倦懒地道。

    这份倦懒却正是她难以忍耐的。

    “君上。”她将托盘搁竹塌旁边的几案上,她的人,顺势跪伏在百里南的膝前,她凝着他,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到些什么。

    只是,那里,除了平静,依旧仅是平静,连着她的身影,却被那一泓无垠的平静吞噬得再无一丝的踪迹。

    她怕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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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呃?”百里南低低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抚上她的发髻。

    慕湮的下颔抵在他烟水蓝的衣襟上,他的衣襟很柔软,只是,柔软下,她清楚那份坚硬。

    “君上,臣妾那晚提前离席--”

    她还是要提起那日,她清楚,他和她之间,自那日开始,就变得更为微妙了。

    “那晚,是湮儿不胜酒力才离的席,朕,知道。”百里南顿了一下,方启唇,似乎,对那晚的事需要回忆才能想起来。

    可,她清楚,那晚发生的一切,他必是和她一样,记忆犹深的。

    谁,都不会淡忘。

    “君上,臣妾以后,再也不会饮不该饮的酒了。”这句话,她说得很柔,很软,只希望这份柔软,他能感觉到。

    “饮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若醉了,记得回来的路,就好。”他缓缓道,手,终于抚上她的发髻,轻轻一拨,她的金簪握于他的手心,她如瀑的长发便倾斜下来。

    一直倾斜下来。

    “臣妾不会忘记回来的路,永远不会。。。。。。”她抬起眼眸,翦水秋瞳凝向百里南,手,一径往上,攀到他的肩处,随后,慢慢闭上眼眸。。。。。。

    那一晚,在庆禧殿饮下雪酒后,她看着轩辕聿和夕颜眉目间的情谊,心里没有办法抑制住失落、酸楚的情绪,及至看到轩辕聿离席而去,竟鬼使神差地也随着他离去。

    她本该去往夜国休息的后殿,却还是驻足在了巽国的后殿前,她想,他应该再殿中吧,她的步子,因这一念起,恁是再移不开去。

    所以,她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让梨雪去宸宫偏殿替她拿香囊来,这是她来到夜国后,百里南所赐的香。因着,是国主所赐,她平日里,一直佩戴者。只那一晚,她突然不想戴,而现在,无疑,这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她瞧着梨雪的身影消失在紫藤花架的彼端,随后,终于下足勇气推开巽国后殿的殿门,推门而进的刹那,她仿佛看到,前面的纱幔突然垂落下来,没有待她细看,她,就在那层层垂落的纱幔中,见到了他。

    他已换上一袭绛紫的袍子,瞧见是她,目光,依旧和上元节初邂的那晚一样,清澈,明亮。

    她还记得那一晚的初邂--

    彼时,她带着贴身丫鬟,得先父允许,呆着面具,换了稍朴素的罗裙,流连于檀寻的灯海中,忽然,街道的一侧,一骑骏马疾驰往泰远楼方向奔去,她慌忙避身闪过时,旁边一犹自看着花灯的小男孩,却是躲让不及。

    那一刻,她没有多想,只用自己的手拥着那个小男孩从马蹄前,避开。

    马因她的举止,受了凉,高高的马蹄扬起,她宽大的水袖被蹄风带得吹开,藕似的玉臂露出来,那马蹄上的铁掌眼见着就要踏到她的臂上,她本以为逃不过这一劫,却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把她和那个男孩一同拽开,离马蹄落下,不过是电闪雷光的一瞬,她的手臂不过被蹭到些许皮,其余,皆是无碍。

    那小男孩起初被骇得哭个不停,他的母亲循着这哭声,一边叠声道着谢,一边忙把这孩子领了回去。

    那驾马的主人,也并没有落马多做言语,凡事更紧张地往泰远楼驰去。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然,在天子脚下,这样莽撞的驾马,并不多见。

    她有些不悦,这些不悦,却没有让她忘记,该答谢眼前的人。

    这是她第一看到他,哪怕他和她,都戴着上元节的面具。

    那一晚,他和她,站得并不算远。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只这份明亮,让她第一次允了一个对她来说,尚是陌生人的遨游,一同往上元节的灯海游去。

    她带着丫鬟,他的身边也有一名基本不说话的男子。

    即便有那俩人随行,仍不妨碍,他和她同游灯海愈浓的兴致。

    他和她看着每一处花灯下的谜题,每每,他都能几乎同时和她猜出谜底,这份默契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增加。

    后来,他似乎和她聊了很多,也似乎,没有聊几句。

    她记不清那晚聊天的细节,不是源于她的漠视,相反,她的心,随着每一次,他和她共同踏出一步,随着每一次,他和她心有灵犀地说出相同的话,会莫名的砰然而跳,随后,就会头脑短暂的发懵。

    或许,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她看到丫鬟不停朝她比手势,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出府仅有两个时辰。

    相对于朝中迂腐的臣子,父亲不会限制她出府,可每次,都只有两个时辰。

    今晚,也不能例外。

    剩下的一个时辰,她本来准备去襄王府,陪不能出府的好友纳兰夕颜,顺便和她讲述灯市的趣闻。

    毕竟,听父亲提起,夕颜麻烦就要远嫁夜国,此一去,相见无期。而她也将在二日后,入宫选秀。

    所以,今晚,或许,是除去选秀当日,她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的步子有些踌躇,她知道,他瞧出了这份踌躇,但,她,不要他瞧出。

    为了掩饰,她只把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琳琅满目的摊位上,这是一个售卖首饰的摊位,卖的,都是民间别致却不昂贵的首饰。而她本无意流连的目光,却在刹那凝注与一支晶莹剔透的簪花,正是一支夕颜花簪。

    她想起了夕颜,这,确实很配夕颜,不是吗?

    甫这么想时,他却把那支簪花拿起,付了银子,递给她。

    她有些惊讶,这份惊讶随着他说出的话,只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心悸。

    她的手要结果簪花时,是颤抖的,指尖和他的项触时,她能觉到,他的温暖。

    不过须臾,触到的同时,他却收回了簪花。

    随后,他说,一直戴着这枝簪花,不论你是谁,我都会找到你。

    顺着这句话,他手势轻柔,把这枝簪花别到她的发髻上。

    这一晚,他不曾问过她的名字,一如,她也没有问。

    本就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因着这枚簪花的簪上,有些什么,却终究是变了。

    他应该是家世殷厚人家的公子,他的谈吐,以及做工考究的绛紫袍衫,都再再告诉她这一点。

    可,这些,有用嘛?

    没有用!

    她是尚书的千金,入宫选秀,成为帝王的女人,是她唯一的命运。

    突然之间,灯海的璀璨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暗淡起来。

    他的身影消逝在灯海的彼端,再看不到。

    惟有留在她发髻的花簪,代表了,她遇到过他。

    然,转过身,当这句话,她再次听到时,已是一场阴差阳错。

    现在,她又看到这份明亮,点燃她心底深处的明亮。

    没有戴面具,他,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是怎么样扑进他的怀里,哪怕借着酒醉,就容许她这一次放纵吧。

    三年了,不算太短的日子。

    她还是做不到忘记最初让她沉寂的心悸动的那一晚。

    还是做不到忘记那场临别饯行酒宴的心痛。

    凤徊心,凤徊心,她的心,其实只为他而徊。

    他的手,终于也揽住了她,她的泪,浸湿了那绛紫的袍子,只濡出一片深黝的色泽。

    然,哪怕哭泣,都不能大声,仅能哽咽在喉口。

    这三年的宫廷生涯,原来,她唯一学会的,就是再怎么面对倾讹,都不能肆意的流泪。

    久而久之,能流泪,都是种奢侈。

    不过一场沉默的流泪,不过一场短暂的相拥。

    随着梨雪在外面呼唤她的声音响起,她不得不撒开拥住他的手。

    一次的放松,换来的,或许远不止二十年的相隔。

    是的,倘若她要再见到他,唯一的机会,或许只会是在下一次的鹿鸣会盟,那时,他可能还是帝王,而她,未必是夜国独尊的凤夫人。

    所以,对她来说,这个机会不啻是渺茫的。

    没有人会知道,此刻,她心底的撕痛。

    三年前,她犹有期盼。

    三年后,匆匆一见,面对的,将是今生的相别。

    她早知道,作为世家小姐,她要不得爱,也爱不起人。

    然,还是这样地,陷了进去。

    匆匆挣开他的怀抱,她出殿,趁着梨雪寻她时的转身,故作镇定的迎上去。

    梨雪替她取回那只香囊,她却没有带上,因为,有些东西,即便拥有,都注定没有任何意义。

    那晚,百里南回到宸宫已是很晚,但,纵然这么晚,他却还是到了她的偏殿。

    他很沉默,脸色,很阴郁。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阴郁,素来,他给她的感觉,仅有慵懒和淡然。

    他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随后,他要了她,她记不清,上一次侍寝在什么时候,只知道,这一晚,他的临幸,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似乎在发泄着什么,又似乎想把什么揉进去。

    她承受着他一轮又一轮地占有,有些什么心底的柔软,终究,在这些占有里,化为无数的碎屑,直冲上眼前,募地一黑间,她再看不到其他。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知道,当她醒来时,到处都是嘶吼喊杀的声音,刀光剑影里,她被禁军保护着送到车辇中,车辇急速离开的刹那,她仅看到,浓浓的硝烟吞噬了整座旋龙谷。

    她还有些担心,不仅因为百里南,还有,那一人。

    她清楚知道硝烟的意味,绝对,带着杀戮的残忍。

    再见到百里南时,是在距离旋龙谷不远,有夜国禁军把守的边疆小镇处,他受了伤,看到她依旧惊惶的目光,却没有说一句话。

    从那日以后,他没再对她说一句话。

    直到今晚。

    她知道,她一定要来。

    后宫嫔妃间传言分嚣日上,说不日,国主即将御驾亲征苗水,又言,国主此举是为解巽国对夜国的后顾之忧。

    那些嫔妃皆有父兄在朝为官,知道这些,本不足为奇,她们担心的,亦不过是百里南这一去,是否能安然返回,如此罢了。

    可,她担心的,和她们不一样,眼见着,百里南迟迟未出征,联想起那晚,他奇怪的临幸,是否因为,他知悉了她和轩辕聿在后殿的相拥呢?

    如若因为她导致百里南和轩辕聿之间起任何间隙,都是她不愿的。

    这,就是她今晚来此的目的。

    她早是百里南的人,那天的事,是她的放纵,她不该,从今以后,她再不会做任何非分之想。

    仅要眼前的男人,她的夫君,哪怕真的有间隙,也能摒弃前嫌,作此一战。

    毕竟苗水不过是西域的部落,他并非要御驾亲征,仅让将军挂帅出征,该足以解去巽国的后顾之忧。

    她虽不懂战事,亦知道,两国对战,若有所牵制,终究是不好的,而她最后的心愿,仅是不要轩辕聿有事。

    所以,此刻,她闭起眼睛,第一次,主动去邀恩,可,他没有吻她。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空都停滞流动一样,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唇边,不过是凝气一抹倦懒的笑容。

    “明日朕要去避暑别宫,你一起去罢。”

    “君上!”她轻唤一声,眼低的情绪再无法隐藏,皆落进他的眼中。

    “朕想去别宫调养一下身子,受了这伤,仍是需要调养多日方能恢复。朕推己及人,放了各方的将使回乡探亲。对夜国来讲,短期内,该不会有任何战事,让他们养精蓄锐,也是好的。”

    这一句话,很轻柔地从他的口中溢出,这份轻柔,却成了她难以承受之重,她的身子有些无力,手不自觉得撑起他的膝才能借到些许的力。

    “湮儿,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他觉得他上的力重了一下,看她,未加修饰的脸上,惨白是那么明显地映出。

    “没,臣妾没事。”

    他起身,挽起她的手,将她一并带起,这一晚,他扣着她的脉象,她的脉象清晰地映与他的手心,让他的手,终究,滞了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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