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六十五
第二天下午，苏新生等调查组成员与职工代表进行座谈。[燃^文^书库][www].[774][buy].[com]参加座谈的职工代表有张正义、李晓霞、石伟等五人。厂领导有厂党委副书记兼厂工会主席朱鸣，厂办公室副主任魏红兵也参加了，并做记录。座谈会一开始，朱鸣作为厂党委副书记兼厂工会主席，是参加座谈会的唯一厂领导，又是东道主，他首先来了个开场白：“最近以来，由于改制的问题，大家有意见，有情绪。厅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苏厅长在百忙之中带调查组来厂调查、了解情况，与大家进行座谈，听取大家的意见，希望大家实事求是说情况，反映问题……”
朱鸣讲完话，会场静默了好一会儿，苏新生见没人发言，便说：“刚才朱副书记说了，我就不再重复。今天与大家座谈，就是想听听大家对这种改制做法的意见，大家不要拘束，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嘛！”
苏新生的讲话，一下打消了大家的顾虑，活跃了气氛。石伟看了一下左右的张正义、李晓霞等人，说：“我非常感谢苏厅长和各位调查组的领导在百忙之中来厂进行调查、了解情况，听取我们的意见。我们是真心拥护和积极支持我厂企业改革改制的，国有企业不改革也不行。不过，对厂领导采取副主任、副科室长及以上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参加购买入股，将我厂变为少数人私有企业的改制做法，我们有意见有看法，表示坚决反对。在制订改制方案，向厅里上报改制请示报告和改制方案等事上，全厂绝大多数职工都不知道，连职工代表团组长会也没有通过一下。而当职工向厂领导咨询、了解这方面情况时，领导都躲着不见，并叫市公安局派警察来镇压职工，抓走多名职工，至今还关在公安局未放。我们坚决反对这种改制做法，我们要求立即放人。”
李晓霞说：“同样是厂里的职工，同样为厂里生产、建设和发展流过汗，出过力，凭什么只能副主任、副科室长及以上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参加购买入股？！要参加购买入股，全厂职工都有资格参加购买入股。我们坚决反对这种少数人购买入股，将国有企业改制为少数人私有企业的做法……”
李晓霞说完不一会儿，张正义说：“……厂领导秘密聘请了资产评估机构，对我厂资产进行了评估，为少数领导购买我厂资产做准备。听说资产缩水非常严重，资产缩水说穿了就是国有资产流失，通过资产缩水的形式，达到少数人侵吞国有资产的目的……我真心拥护和积极支持我厂企业改革改制，但不拥护和支持，而是坚决反对厂领导采取这种副主任、副科室长及以上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参加购买入股，将国有企业变为少数人私有企业，不顾大多数职工利益的改制做法……职工对厂领导这种做法有意见有情绪是正常的，必然的。职工关心厂，关心自己的利益，找厂领导询问改制的事，而厂领导却躲着不见职工。职工因此对厂领导有意见，甚至有点过激行为也是正常的，必然的。没有必要调动市公安局警察来厂抓人。总之，我们拥护我厂改革改制，我们反对厂领导这种改制做法，我们要求公安局立即放人。”
听张正义说到厂领导秘密聘请了资产评估机构，对厂里资产进行了评估，为少数领导购买厂里资产做准备。听说资产缩水非常严重，资产缩水说穿了就是国有资产流失，通过资产缩水的形式，达到少数人侵吞国有资产的目的话时，朱鸣心里也一惊。他没想到郝彪和王为民竟会这样做，没有想到职工们也有这么高的洞察能力和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在其他两人做了同样发言之后，一直在做记录的苏新生，放下手中的笔，往上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金边近视眼镜，说：“刚才大家的发言很好。大家是拥护和支持厂里改革改制的。在我国全面走向市场经济，即将加入WTO世贸组织的形势下，我们冶金系统，作为大型国有企业不进行改革是不行的，不改革只能死路一条。企业改革是一定的，用什么形式进行改，这是值得我们大家探讨的。企业改革是为了更好地适应市场经济，是为了企业更好的发展，也是为了让职工得到更多实惠。厅里最近决定对包括我们711厂在内几家厂进行了关停，这是为企业进行改革改制做准备。这里必须说明一点，关停不等于企业散伙，不等于企业注销，不等于企业消失，关停只一种暂时的。关停之后，机器、设备、设施等资产还要进行保养、维护和保护好，各方面的安全工作还要做好，劳动、工作纪律和各项规章制度还要继续执行，全厂正常的秩序还要继续维持，职工的政治、业务学习还要进行。总之，各方面要保持关停前一样。大家对厂领导采取副主任、副科室长及以上领导干部才有资格参加购买厂里资产的改制做法有意见，甚至是坚决反对。我们这次来，今天与大家座谈，就是调查、了解这方面情况的，听取大家这方面意见和建议的。我们会把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原原本本带到厅里去。最后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关于放人的事，会后找市公安局协商一下，争取让人尽快放回来……”
苏新生话音刚落，李晓霞鼓起了掌。李晓霞这一鼓掌，其他几个人立即跟着鼓起了掌。散会后，张正义等五人把座谈会上苏新生的讲话转告大家。有的人怀疑这是当官的人为了缓和职工与厂领导的矛盾，平息风波，拖延时间的一种骗人的话，当官人的话不可相信等等。有的人相信苏新生这次来是真调查、了解情况的，是真解决问题的，这次讲话是真的，厂领导搞的改制方案不会被批准等等。可后来发生的事，让大家的想法和看法有了很大变化……
六十六
座谈会结束时，太阳已落进了西边的群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早已停在门口的专车，等苏新生一行人上了车，立即开动了，载着往长兴市驰去。
包厢里，郝彪、王为民陪着苏新生说话。
“听说市公安局到厂里抓了不少人走，现在还未放？”苏新生问道。
王为民愣了一下，不知道有这回事。他确实不知道，抓人的那几天，他与司马平到厅里去了。叫市公安局来厂抓人，都是郝彪和周旋一手搞的事。
“有这回事。我已几次给市公安局领导打电话要求放人，到现还未放。估计很快就会放人的。”听到苏新生说到抓人的事，郝彪知道是座谈会上职工代表说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迟疑了一下，便说谎道。
“职工对我们的做法有意见有情绪，即便有些过激行为，又有多大的关系呢，天塌不下来嘛！不至于叫公安局来抓人。人一抓，矛盾就更激化了。”苏新生带着责备、批评的口吻道。
“苏厅长批评的很对，我们在处理和解决问题上，方法往往过于简单，态度往往过于急躁和粗暴……今后我们要在工作中努力加以改进。”王为民道。
郝彪见苏新生对抓人的事不高兴，进行责备和批评，心里有点不服气，心想你苏新生当副厅长，高高在上，话好说，哪里知道基层领导难当……又想到自己还有几年退休，要想保住厂长的位置，要想上调厅里弄个副厅长当，面前的苏新生还不能得罪他。又见王为民已做了简单的检查，于是说：“苏厅长批评的非常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尽快平息事态，稳定局面。这都是我们在处理和解决问题上，方法往往过于简单，态度往往过于急躁和粗暴造成的。事后我打过电话给市公安局领导要求放人，他们也答应放，可到现在也未见放。造成这种情况，我要负主要责任。”
“在处理这些问题上，你们工作方式方法是有些问题的，你们思想态度也是有些问题的……现在关键的不是检讨，谁负责任的问题；而是尽快想办法把人放出来的问题。”
“我已给石局长打过电话，王书记要不你再给石局长打个电话，要求他尽快放人。”郝彪对王为民道。
王为民听到郝彪叫他给石局长打电话，感到有点为难。他与市公安局长石磊只是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并没有多深的交情。给他打电话要求放人，还不知道他肯不肯买账。现在郝彪开了口，苏副厅长又在跟前，不打恐怕不好。他犹豫了一下，有点免强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石磊的电话。
石磊还算卖面子，答应马上给拘留所打电话让立即放人。
听石磊答应放人，王为民心里的担心一下消失掉。苏新生听到电话里答应放人，心里感到有点宽慰。又说了一会话才开席……
当天晚上，几个人回到了厂里。知道的人都围着问这问那。大多数人认为苏新生下午会上说会后找市公安局协商一下，争取让他们尽快放人。晚上人就回来了，这一定是苏的作用，苏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有关厂领导搞企业改制的事，厅里很可能会听苏的意见不批准。我们的目的很可能达到。一个绰号叫“罗汉”的人就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说：“现在的领导说得都比唱得好听，就是不见实际行动，不听老百姓的意见，不为老百姓着想，不为老百姓办事……放人也许是到了拘留时间，公安局不放不行，又正好与苏讲话时间凑巧对上……厅里不批准，你们想得很美。你们也不想想，厂领导搞得这个改制方案，厅里领导也可能有好处的。这年头你看到有几个当官的只为了老百姓的利益而不顾自己利益的？再者，有多少事不是官官相护。厂领导做得再差再不对，厅领导也会维护他们。苏带调查组来，跟以往厅里派这个组，那个组下来不会有什么不同，八成也是走过场，做样子，不会起到真正解决问题作用的。我们对这次调查组来的作用和厅里不会批准改制方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罗汉的一番话，好似一盆冷水，一下把大多数人对调查组来的作用和厅里不会批准改制方案的希望之火浇灭掉。大家愣愣地看着他。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个尖嘴猴腮，身材廋小，外号叫“猴子”的人瞪了罗汉一眼，气气问道：“照你说，我们以前是白闹了，今后也不需要再闹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别瞎理解好不好！”罗汉一听不高兴道。
“你没说，你的意思就是这样，我才不是瞎理解呢！”
“我就是这么说，关你什么屁事吗？！”罗汉有点发火道。
猴子也是个不服气，不肯让步的人，接话说“你的话抹杀了几天来大家的努力，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怎么不关我们的事！”
罗汉一听猴子在挑拨大家，心里冒火，说：“你个死猴子，要跟老子找别扭是不是？”
猴子也不让，说：“你个罗汉鬼，我跟你找什么别扭，是你跟老子找别扭！”
“你个死猴子，想挨老子揍是不是。”
“罗汉鬼，你试试看看！”
罗汉一听猴子跟自己叫板，更是火起，挥拳向猴子打过来。猴子身材瘦小，但很灵活。加上早有防备。见罗汉挥拳而来，便身子一闪，避开了罗汉的拳头，躲到罗汉的身后去了。罗汉身材矮胖，又挺着个大肥肚子，活象个大肚弥勒佛，故大家给他个罗汉绰号。罗汉力大，但行动较猴子迟缓多了。罗汉转身再打猴子时被反应过的人拉住了。“说归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罗汉你怎么动手打人呢！这就是你不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罗汉说的不好意思。罗汉自知理亏，再在这里呆下去没有趣，转身钻出了人群走了。见罗汉走了，有人说猴子，“猴子你也是的，跟罗汉争什么！”
猴子见罗汉走了，胆子大了起来，说：“他说些消极、歇气的话，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抹杀了几天取得的成效。我就要说他。他要不走，我还要说的更厉害一点。”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猴子你就别吹了，刚才不是我们大伙儿拉住罗汉，你恐怕要挨罗汉一顿好楱。”
说到了痛处，猴子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有点口吃地说：“罗，罗，罗汉敢楱我一顿好的，我还要揍他一顿好的呢！”
猴子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哄堂大笑。猴子在笑声中溜走了。
大家又问了一会儿情况，议论了一会儿事情，由于夜很深，各自回自己家去了。
几天的好吃好喝好玩，高档招待，让苏新生等人既高兴、快活，又疲劳、伤身。第五天上午，苏新生等人早饭没吃，一直睡到十一多钟起床。吃过中饭又午休了两个小时。苏新生在宾馆召开了走之前最后一次厂级领导会议。所有在家的厂级领导。另外，厂办公室副主任魏红兵列席了会议。苏新生在会上讲了四个方面的内容。他首先讲了当前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形势，以及国内国外，省内省外冶金行业的情况和形势。其次讲了国有企业改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以及国有企业改革、改制的方向和形式。再其次讲了如何做好关停后的各项工作。包括机器、设备的维护、保养，财产、人身等安全，职工的政治、业务学习，制度的继续执行，正常秩序的维持，做好职工思想工作等等。最后，他向大家通报了与职工代表座谈会的情况，接着说：“通过几天的调查、了解，与职工代表们的座谈，绝大部分，主要是普通职工，对这种改制方案有很大意见，有很大情绪。这种意见、情绪来自对我们制订的改制方案不合理，没有顾及到他们的利益方面。这种意见、情绪来自制订改制方案事前和事后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当要找厂领导询问，要求对改制情况解释时，你们却躲着不见等方面。这次事件，给我们教训是深刻的，给我们启发是很大的。我们要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得到启发，于便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中，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我先给大家打个招呼，思想上要有准备。从大多数职工反对情况和这种改制形式来看，厅里很可能不会批准你们改制的请示和改制的方案。”他说到这里，大家的心咯噔一下，同时会场有点躁动起来，有人交头结耳说话。他停住了讲话，借这个机会端起面前的茶杯喝水。大约过了一分把钟，他接着说：“这是我个人的判断。最后批不批准，要经过厅党组、厅常委会讨论决定。这个问题不再说了。企业改制形式很多，比如：合资合伙、中外合资合伙、股份制等。要找到最适合我们711冶炼厂情况的改制形式。国有企业改革改制的目的，就是要适应市场经济，使企业有更大的发展，给国家带来更多的税利，使员工得到更多的实惠……”
苏新生的讲话，获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郝彪用手示意大家鼓掌停下来，掌声很快停了下来。他清了一下嗓子，说：“刚才苏厅长的讲话，使我们了解了当前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形势，以及国内国外，省内省外冶金行业的情况和形势。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国有企业改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以及国有企业改革、改制的方向和形式。苏厅长给我们指示和布置了关停后的具体工作。也再一次给我们指出了造成这次职工闹事的主要原因。这次事件，给我们教训是深刻的，给我们启发是很大的。我们要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得到启发，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中，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我们要按照苏厅长讲话精神，做好我厂各项工作……”
王为民在郝彪讲完话，接着也讲了类似郝彪样的话，不过他中间还夹杂着自我批评。接着周旋、司马平、朱鸣、刘长根等人都先后讲了话。会议马拉松地一直开到晚饭前半小时才结束。
魏红兵列席了会议。要按职务，他不属于厂级领导，今天下午会议不能参加。郝彪叫他参加会议，一是让他记录，二是他负责接待工作更方便一些。魏红兵知道下午的会议是苏新生等调查组人员要回厅里去的最后会议，因此今晚的宴请也就是说是这次调查结束的最后一次宴请。他在开会前便通知好了宾馆，让菜再高档一些，花样再多一些。
酒宴一开始，郝彪以主人的身份先敬苏新生和其他调查组成员的酒。接着王为民敬酒。依次敬过一遍酒之后是单个敬酒。郝彪单独敬苏新生的酒时说：“厅长，我们上报的改制请示和改制方案，虽然部分职工有意见，可改制程序简单，操作方便，且改制后虽然企业性质变了，但还在我们这些人手中管理。另外，这个改制方案照顾到了全厂领导干部的利益。请厅长在厅党组、厅常务会上帮助说说好话，批准通过！”
苏新生用手往上推了一下架在鼻粱上的金边眼镜，停了一下，说：“采取这种改制方案，的确如你所说，改制程序简单，操作方便，且改制后虽然企业性质变了，但还在我们这些人手中管理。另外，这个改制方案照顾到了全厂领导干部的利益等。老郝呀，可大多数职工的反对意见也要考虑……从我个人的感情来说，肯定同意这个改制方案。我会在会上表达我个人意见的。”
王为民听了苏新生的话，微笑着说：“厅长，会上您的意见非常重要非常关键，请厅长帮我们多说说好话……我再敬厅长一杯。”他说完，将一杯法国红葡萄酒一口喝干了。苏新生没有干，只喝了一小口。
“你们放心，我会表达我个人意见的，能不能起作用，就不知道。”苏新生放下酒杯道。
酒桌上，周旋历来是最活跃的。今晚是宴请苏副厅长和其他调查组成员，又有郝、王二位一把手在，有点不敢太活跃了。周旋、司马平、朱鸣、刘长根与三位总师喝的是白酒。还有两位青年调查组成员喝的也是白酒。周旋端起一杯满满的白酒，起身毕恭毕敬地把酒杯送到苏新生面前，脸带微笑，不无奉承地说：“厅长，您是最了解最关心我厂的，我厂这次改制请示和改制方案，只要厅长您说一句话，批准通过就不会有问题的。我再敬厅长一杯。我干了，厅长随意。”说完，一仰脖子将酒倒进了喉咙。
“要说了解确实了解，要说最关心谈不上。改制请示和改制方案的批准通过，要经厅党组和厅常务会议集体讨论，不是一人能说了算的。我会在会上表达我个人意见的，请大家放心。”苏新生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唇道。
司马平没说几句话，要说的话都被别人说了。他给苏新生敬酒是在大家都敬过了酒之后敬的。敬酒中只说一二句客套话。
因为是送行酒宴，要说的话比平常酒宴说的话要多些，时间自然长些。酒宴不紧不慢，气氛热烈而隆重地进行着，直到晚上十点才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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