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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忽而觉得风有些凉,抬手浅握了另只手臂,离开木栏,拽着半身月色回往丹阁去。
丹阁之内敞阔如故,寂寂无声,徒剩丹炉之内焰火炽烈,灼灼其芒。而周遭,香气沉沉。素女端坐在百草香叶编制而成的蒲团垫上,缓缓闭目,陷入沉思。
千叶做事素来谨慎,可以说是谨言慎行。
入门以来,除了在个别时间偶尔遇见说上几句话,千叶似乎从未来过丹阁。今夜忽然造访,素女本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情相言,可现下看来,他竟似恰巧路过一般自自然然。
越是自然,素女越觉得不自然。
月夜一往,难道真的只是路过这么简单?素女都觉得有些脑中乏力,也便不再暗自于心探究。
倒是千叶今夜提及云峨之时,素女心中暗暗一惊。
一个小小少女,仅凭一方薄薄锦缎,便如长剑在手那般,轻轻松松虐了一众青衣弟子一番。委实令人心动、存疑。
素女心念涌动间,缓缓伸出手掌,凌空往近旁丹炉而向,双眉轻轻一凝,掌间的雾气便若隐若现起来。
丹炉内的暗火开始躁动起来,似在与素女近近隔空相持。
然而,此时素女心中诸念纠缠得厉害,忽有青衣猎猎成风,尚未及看清来人,一张可爱洁净,如茶花过雨的面容又毫无征兆地闯入她脑海。
素女很快心力不逮,五指一收,丹炉内发出细微声响,零星几朵小小火蹦出炉口,瞬间便在空气中寂灭无踪。
素女胸前起伏不定,脑海里更是翻腾不休。此刻,她的心很乱。
气宗,乃渭水之地至高奥义,与宗主须臾子相较,所有青衣弟子的所谓气宗手段无非皮毛小技。
这一点,素女非常清楚。
也正因如此,素女在平日修炼之时,非常注重气宗的分量,也一度有所小成。可今日千叶一席话,悄无声息地打乱了素女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
因为素女知道,若用剑,她打发几个新进青衣不是多大个事情,但云峨用的不是剑。化锦成剑——这是典型的气宗手段。而且,这个程度的气宗手段,千叶不多说,素女自己不多问,皆因各自心知肚明,如今的云峨在修为上,已经令人充满太多遐思了。
而此时,搅乱了人心念的云峨,正在绣坊无忧无虑地舞蹈。
兴许,云峨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叫舞蹈。
云峨从小就被人收留,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却天生对禽鸟羽翼无比钟爱。
那双幼小的手常年在寒风中皲裂、斑驳,可一只长长的禽羽在手掌、指尖,却似牵了一根无形的丝线,旋转、翩飞,却总不离手半寸。如若再有几只各色羽毛,云峨三织两缠间,那已经不是羽毛,而是像一件有灵性的物什那样,倏忽就活起来了一般。
须臾子第一次见到她,就暗自感叹:这双手,天生为剑而生,却又是个女子——渭水之地应该成为她的归宿。
再寒冷的风,也遮盖不了花的芳华。
到了渭水不久,宗主就在巍峨群立的楼阁当中辟出一阁,是为云峨如今栖身、修炼之地,绣坊。云峨从此不再受寒风霜雪之苦,虽然,她也不觉得以往的日子叫苦。
只要有一天阳光,只要有一片飞羽,她就能自己带给自己梦幻,以及快乐。
也许,须臾子正是看中了这个小姑娘异于常人的这些特质吧。
如今的云峨,已经出落成一朵花秀,身着斑彩的料子,在绣坊中翩翩起舞。
这些料子,是她一心一念、一针一线绣制而成,它们沾染着云峨的心血,穿在云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简直就是人衣合一。
绣坊中五彩玲珑,灯烛摇曳,再无任何人能分割此间快乐。
云峨双袖一甩,如蛟龙出海,掠过烛顶,眼看着这人间上好的料子就要遭际不测,云峨微微一笑间,两指一并,遥指朱焰一定手,如豆焰火应风而熄,犹似隔空掐灭。
复又轻点莲足,整个窈窕身子顺势扶摇而上,周旋于空阔的绣坊中,头上银钗深入云鬓,随着淡淡香风琳琅作响。
其间,自然也有笑声,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声实非世人皆有,这笑声,只属于渭水绣阁的主人。人之七情六欲,皆源自于心,而若心中澄明清洌,则其情便无声无色间悄悄动人起来。
既有动人之处,自然便会有人注目。
绣坊外,一个青衣身影像倒挂的蝙蝠那样,悬身于坊外木梁之上,透过细小的缝隙,将云峨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他匿藏在这里,已经有些时候了。
从云峨褪下薄薄衣衫,换上五彩锦绣,直到现下兀自翩翩起舞,他都如翻看剑谱那般一帧一页,全然看在眼中。
云峨光洁细润的手臂与肩颈缓缓曝露于幽幽灯烛之下时,本不是为了女子颜色而来的他,却也几乎看得屏断了气息。
这世间美丽,果然撩人心神。
直到眼见云峨以双指聚气隔空点灭蜡烛时,他才回归初心。
原本,他就是为了一探虚实而来。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的修为,到底是否如一众青衣所言,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再见到云峨于半空久久悬身而舞时,他算是了了心愿了。
然而些许私念才下心头,有些东西却又上了眉头——这是一场注定失望甚至伤怀的探询。如果云峨的表现资质平平,那么他也即失望而返,可如今坊中女子一举一动皆惊诧人心时,他又不得不伤感起来。
原来,这世间果然有天资过人的人存在,而且,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来人正打算郁郁而归时,一缕沁着微微香味的风已然隔着梁间缝隙青扑过来。
梁上君子暗觉不好,立马凭借渭水派轻灵、精的妙身法抽身而退。
就毫厘片刻的功夫,一只软软的水袖啸着风声而至,嘭地一声重重横贯在方才探视者藏身的方位。
来人竟不知道云峨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飘身远离绣坊之后尚觉心中大骇——方才要是迟上半步,云峨以非凡的气宗内力,借着水袖瞬间甩过来那道沉沉暗劲,非得将人震落梁下不可。
云峨缓步走出绣坊,来人已经遁去无踪。
她收拾了下长长的袖子轻裹了纤纤素手背往身后,微微抬起茶花般洁净清新的面旁,望着一夜星华,嘴角露出开心而调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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